步步橙沦

华泽炎

32来首次无缘欧洲杯正赛后，世界杯预选赛战至中盘，橙衣军团又有可能要和俄罗斯提前说拜拜了。欧洲杯预选赛对手强度一般都晋级不了，世界杯预选赛要和传统劲旅法国、瑞典抢头两名，豪强对话雄风难再，出线早已强弩，结果不难预料，也不难理解——同樣是A组，不变地排第四。半程收官战不敌保加利亚，再次引发世界足坛地震，2014年世界杯后荷兰帅位已经第三次更迭，再次重建路在何方？

放弃场面，收缩阵线，巴西世界杯上还能摘铜；余威既尽，回归传统，却是力不从心。比结果更令人灰心的，是郁金香已经没有了在巴西时的自我校正能力，触目惊心却无奈的，是两届预选赛打到现在，对阵能叫上名的欧洲二流队伍，橙衣军团都非平即负，友谊赛费尽九牛二虎才难得一胜，郁金香迅速回春，已经成了一个伪命题。

功利不存 传统无能

新世纪摆在荷兰面前的，是后现代社会“何为正当性”的矛盾，具体到足球领域，留给每一位荷兰主帅必须要给出答案的首要问题。就是在追求成绩的前提下，是延续上世纪70年代扬名立万的传统，高举“433”全攻全守的大旗，还是像2008、2010、2014年三届大赛以功利保守挥散天赋，以求长远。

在南非和巴西，橙衣军团在粗暴的功利中迷恋着天赋足够挥洒，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潇洒时光，用亚军和季军收尾，但终未能以一冠加封，穷极而竭的衰退旋即开启，弥漫至今。过去十年是荷兰加速以“82-84白银一代”追冠的黄金期，尽管不比世纪之交的那支全明星之师，“四大才子”范佩西、范德法特、罗本、斯奈德总能灵光一闪推动球队功利前行，间或刮起几阵橙色风暴安抚躁心，让风格之争暂且为力争上流的大局妥协。彼时也是追逐功利与坚守传统论战最激烈的时期，克鲁伊夫总会喋喋不休，批评荷兰，也批评整个世界杯都在退缩防反，拘束个性，缺乏胆魄，功利地追求胜果，没有自己的风格、理想和追求。

失去的往往是最美好的，现在传统走形了，追求功利也找不出合适的执行力了，现在荷兰舆论也不再全固执于好看不好看了，不管用什么人用什么办法，一定阻止球队下滑了。然而靠谱人选现在看上去也不多，埃弗顿主帅科曼、沙特主帅范马尔维克、耶诺德主帅范布隆克霍斯特果断拒绝了荷兰足协的邀请，本来愿意在世界杯后接班范加尔的罗纳德·科曼有埃弗顿的合同，罗纳德·德波尔则希望在俱乐部执教，只有古利特主动请缨，而他的执教成绩实在拿不出手。克圣溘然仙逝，不再泼凉水了，却带着痛心走了。荷兰的欧洲杯预选赛一无是处，仅仅双杀了哈萨克斯坦和拉脱维亚，对阵捷克、冰岛、土耳其无一胜绩，荷兰从一开始就被甩了，晋级可能只存于飘渺的数学理论中。首尾各一球败给捷克，看似惜败，实则心猿意马，进攻机会本旗鼓相当，却犯错连连，先有扬马特乌龙解围送绝杀，后有范佩西马步乌龙，六成控球化泡影。仅有的平局来自主场对土耳其，第92分钟斯奈德远射击中亨特拉尔折射救主，最大的输球也来自第二圈客场三球完败，被对手反超2分，跌至第4，惨负直接竞争对手，晋级先手权直接易手。两败冰岛，创下首输纪录，布阵变扭，始终无法加快进攻节奏，反观冰岛上下一心，气势如虹，始终维持着高强度，警惕心很高，虽然拉出来单兵论战企及不了，但他们团结一心，惜机如金，荷兰单兵一通浪射阵势很大，终始处于以寡敌众，翻不过来。

更何况压阵的球星年过而立，拼硬仗全得依仗他们，打最后两名也得紧抱不放，甚至仰仗希丁克换人神奇，才在下半场进球翻盘。2014年10月11日主战哈萨克斯坦，上半场阿卜杜林头球中梁先破一城，第56分钟希丁克遣上亨特拉尔，第62分钟阿费莱右路传中助“猴哥”头槌扳平，第81分钟用费尔下因迪殊死一搏，结果第82分钟阿费莱远射挂网，荷兰艰难拼得欧预赛首胜。不料此后荷兰旧态复萌，在雷克雅未克队史首负冰岛，11月第四场预选赛之前的友谊赛，荷兰2∶3不敌墨西哥，贝拉回归连下两城，荷兰只攻不防，墨西哥正常展现了快准狠而犀利的拉丁派足球，荷兰的进攻再次显得有量无质——64%的标志控球率，23射9正，只能给对面门神当热身练习，墨队12射5正，高效抢截（抢断墨西哥32∶21荷兰）和快速传导轻易瓦解荷兰队的区域围抢。预选赛战前，希丁克放出狠话：“主场对阵拉脱维亚，如果我们输了，我就该下课了。哪怕踢平也不够。”荷兰6∶0大胜解围，34射25正打出了高效的攻势足球，也是荷兰足球在范加尔任期后鲜有的无可指摘的酣畅大胜。2015年3月，荷兰主场顽强绝平土耳其，希丁克下半场再派一组锋线，从开场的“433”转“442”再转“343”强攻，才解放了斯奈德的拿球和插上空间，使第92分钟的远射救命顺理成章，但此战过后第三的荷兰仍差榜首捷克6分，晋级并不乐观。2015年6月13日客战拉脱维亚，对手毫无抵抗，荷兰好机会不多，上半场一无所获之下，希丁克换人发功，第63分钟换上韦纳尔杜姆替下范佩西彻底改打单前锋，埃因霍温明星出场就用一次头球敲山震虎，第67分钟亨特拉尔做球，斯奈德射门被挡，韦纳尔杜姆外围远射破僵，才算拿下第三胜。但这些神奇显然更值得在对阵小组三强时闪亮，过早消用在弱旅上，反向证明了荷兰的衰弱和中气不足，首发缺乏自信和必胜之心，小组中的欧洲二流强队，在荷兰面前成了逾越不了的真强队。

尽管连续三度神奇，希丁克还是在2015年6月的最后一天主动辞职，此时荷兰6战3胜1平2负还能排在第三，接任的助教老布林德上来就是一串溃败。对阵冰岛的第31分钟，首次当上队长的罗本左侧内收肌受伤被纳尔辛格替下，伤休四周无缘最后三场比赛，第33分钟因迪报复犯规申领红牌，第41分钟荷兰就用布鲁马换下了唯一的中锋亨特拉尔，无锋根本难奈冰岛，高大后防轻松支起禁飞区，范德维尔鲁莽放铲送点，直接断送了荷兰队的努力。紧接着客战土耳其，从开场气势就被压倒，两球落后，小布林德被图兰扛开后颜射，再调整四前锋已于事无补。客场2∶1赢下哈萨克斯坦，西莱森赛前热身受伤，临时改换克鲁尔，结果克鲁尔也在81分钟被佐特换下场，赛后确诊为十字韧带撕裂全年报销，荷兰也在第95分钟也被追回一城。最后一场对阵捷克的生死战，荷兰第20分钟后连丢两球，老布林德39分钟便用范佩西换下左后卫里德瓦尔德，但最终捷克队3∶2战胜荷兰。

神奇不再 强弱难定

欧预赛出局后，荷兰在友谊赛中有所回暖，先后战胜了威尔士、英格兰、波兰、奥地利，迎来了斯特罗曼的回归，欧预赛后未再征召范佩西，阿费莱和亨特拉尔自从2016年3月的友谊赛后也没再入选，多斯特、扬森轮番出任箭头，贝尔黑斯进入国家队，但未有实质性改變。世界杯预选赛前荷兰坐镇飞利浦大球场1∶2不敌希腊，在取得领先后荷兰反而被希腊牵着鼻子走。两位无缘法国欧洲杯的常客在前哨战中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希腊重塑了坚韧形象，与攻击强劲的比利时、波黑不分胜负，荷兰则延续着不痛不痒的尴尬表现，确实十分卖力却又连连棋差一招。世预赛首战客场对阵瑞典，荷兰在优势局面下后防起火，斯特罗曼被贝里抢断先失一分，最终又是斯奈德力挽狂澜补射扳平。大败白俄罗斯后，荷兰主场被波巴击破，普罗梅斯、韦纳尔杜姆先后伤退，不乏机会但精细不足，此战败北后荷兰退到第三。2016年11月1∶1战平比利时的友谊赛，荷兰又连折沙尔斯、扬森、伦斯三人，但无碍取胜卢森堡的大局，3∶1取胜后积7分排在次席，与瑞典同分，只要能坚持住，命运仍然能被自己掌握。

然而荷兰又在关键时刻泄气了，莫名挨了保加利亚两记闷棍。荷兰中卫范迪克、布鲁马因伤缺战，本要上演回归战的德弗莱赛前因脚踝伤势缺阵，17岁阿贾克斯中卫德利特上演首秀，做客索菲亚，此举过于冒险，德利特本赛季才升上一队，仅有267分钟荷甲经验，大部分时间在踢荷乙，何况替补席还有本队老大哥维尔特曼和拉齐奥中卫霍特。按照老布林德的想法：“德利特是以右中卫位置第二顺位的身份入选国家队的。如今德弗莱受伤了，而霍特是左脚球员。”结果荷兰尚未拉开架势进攻，保加利亚便连续长传发动偷袭，德利特5分钟冒顶、20分钟头球解围给对方，让德列夫20分钟就杀死了比赛。保加利亚人荒实际更重于荷兰，23人大名单中有多达6人首次入选。此前的主力，土超科尼亚前锋兰吉洛夫（40场6球）、俄超图拉兵工厂中场亚历山德罗夫（18场3球）和后卫伊万诺夫（40场3球）、保甲索菲亚利夫斯基后卫亚历山德罗夫（16场）同时缺阵，这场对于保加利亚来说重在参与的比赛，不料收到奇效。荷兰坐拥75%控球，全场被牵着鼻子走，始终难觅良机，疲于奔命，0∶2尴尬完场后，取胜的瑞典和保加利亚向上蹿升，荷兰又回到了预选赛时熟悉的第四名。荷兰队因此丧失了出线的主动权，老布林德下课了，继任者也未必就能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范加尔认为，荷兰国家队过去几年的糟糕表现并不能责怪老布林德一人，他说：“布林德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但球员们的过错更加严重。尽管球员们的过错并没被提及。”对于自己是否会三进宫，他也闪烁其词。

沉沦，从收缩保守开始

说到这儿，又得提起克鲁伊夫。克圣怀念他的时代，生活没有今天丰富，信息更不比今天发达。球员生活大都单纯，塑造也因此保留了每个人独特的个性，有守有为，敢作敢当，不破不立，始终有自己独特的坚持，塑造了多元的足球大观。到了今天，人们在球员培养上又开始趋向和而大同，每一个位置都被要求具备尽可能多的其他位置的专项和专长，防线要能控球出球，中场要走全能，进攻型的能严防，防守型的有一脚，前锋不仅要能冲锋陷阵，还要求参与防守和掩护做球，位置属性模糊化，技术全面复合化，也正因此，大而化之的教育使得专精人才越来越少，越来越难出，技术能力全面意味着另一种没有风格，同时缺少性格。这也是荷兰足球的困局，克圣之后有三剑客，90年代全明星达到极盛之后，如今的四大才子已经很难比肩前辈，只能算是勉力为继，要取得前辈都没能达到的好成绩，客观难度着实不小，配属团队所能给予的帮助有限，核心能力始终要仰仗他们，直到现在发展成了“啃老”，还是脱离不了，没法放手独行，更无法想象之后没有罗本和斯奈德的日子。

自从2008年欧洲杯范巴斯滕开始走防守快反路线，小组赛连克意法，三连胜晋级，不料缺乏变招，出线就被俄罗斯队溃败。到了2010年，范马尔维克排出“4231”，范博梅尔和尼赫尔·德容的双铁腰绞杀对手，前方四人组再寻机毙敌，虽然粗野凶狠但却更接近冠军，但在2012年却中道崩殂于小组赛，因为内讧，军心动摇，荷兰整体已然糜散。范加尔掌军预选赛回归“433”，10场比赛，荷兰打进34球，进球数仅次于德国，然而随着斯特罗曼赛前断腿，范德法特右小腿肌肉拉伤赛前退出，由于防线球员年轻经验不足，范加尔打西班牙直接排出了与预选赛截然相反的“532”，斯奈德边上双铁腰扫荡，范佩西和罗本在前方疯狂扫荡5∶1大破西班牙，预选赛主力伦斯成了假主力，“假荷兰”继而一路高歌猛进。

范加尔走后，希丁克尝试过五后卫，被捷克绝杀，不果，寻弃之，返回“433”，但球员执行力已明显缺失，创造出来的机会把握不了，靠谱还得是斯奈德、罗本，范佩西毁誉参半，未得善终。西莱森气场不足，德弗赖算是接班弗拉尔的难得良才，布鲁马和因迪又是一马大哈，两边后卫试来试去好坏也就是布林德和范德维尔了，实在没谁了，直到世预赛强突型扬马特受伤顶上了95后从10号位改造右后卫的卡尔斯多普，总体也是攻强于守。天妒英才，罗本又多伤，一共只打了4场欧预赛，2场虐菜2场冰岛，德弗赖客战土耳其上半场被换下，随后直接赛季报销，斯奈德打满10场，仍难挽颓局。

个人衰颓→集体沉沦

集体的颓势总是从每一个个体开始的，代表小集体、英超荷兰帮纽卡斯尔天灾人祸中上赛季结束后降级重建，范佩西和范德法特已然远离橙衣军团，斯奈德早早沦落土超，范德维尔在费内巴切也成了替补，伦斯这几年虽然一年一挪窝，目前还是国家队常备。西莱森去巴萨只能踢国王杯，离开阿贾克斯前，被罗斯托夫在欧冠资格赛打了个4：1；斯特克伦堡自从12月默西塞德德比与贝恩斯相撞后便再没有上场机会，这样上半年比赛、下半年休养，也不知什么时候是尽头，国家队也不敢放手重新再重用；克鲁尔重伤之后租借去了阿贾克斯，只能B队踢荷乙，冬窗再租阿尔克马尔才打上了主力，又在里昂蒙上7：1血案，沃尔姆去热刺后始终是替补，也就佐特是个主力，凑合着打。扬马特在沃特福德本来已经站稳脚跟，不料9月和马歇尔一撞，本赛季已经三次伤停。

斯奈德需要腾出更多时间留给斯特罗曼，老将得在要急的时候紧着用，而斯特罗曼身边还需要一个好的扫荡后腰，一个进攻发起点，现在他两份活都得干。荷甲重攻轻守，人才分布头重脚轻，对抗强度不高，解决比赛粗暴，中后场新人稀缺，只有走出去磨炼才有前途，像现在挑利物浦强强对战大梁的韦纳尔杜姆，11月新入队的德容恩，是从亚特兰大打出来的海伦芬队长。出产边锋的质量和悟性也开始下滑，中锋更是经常水货，吕克·德容还得经常救急，扬森来到白鹿巷俨然有新一代水货之相，出生在荷兰的斯奈德天然接班人齐耶赫甚至拒绝荷兰，选择了摩洛哥。罗本的位置还有俄超小天王普罗梅尔，足够顶补，左边锋除了德佩，更多是克拉森和斯奈德客串，克拉森在这样要劲的预选赛里插上射门还是不见涨，浪费机会不断，总得斯奈德后上来一脚，德佩在里昂有回血迹象，这还不错。荷兰未来的锋线希望在里尔，两位95后目前扮演着攻击线的重要角色，主打右边的埃尔加齐加盟众望所归，现在分配打左边的基什纳是冬窗被拉齐奥租借过来，披10号球衣，他们负载着里尔重建新生的希望，也是当下荷兰足球不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