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一一
他的才能在于,他的各种变异风格中,都保持自己粗犷刚劲的个性,而且在各种手法的使用中,都能达到内部的统一与和谐。他有过登峰造极的境界,他的作品不论是陶瓷、版画、雕刻都如童稚般的游戏。在他一生中,从来没有特定的老师,也没有特定的子弟,但凡是在二十世纪活跃的画家,没有一个人能将毕加索打开的前进道路完全迂回而进。
然而,这个“绘画天才”却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上课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听课时他不是漫无边际地幻想,就是看着窗外的大树和鸟儿。毕加索成了同学们捉弄的对象,他们喜欢跑到他的课桌前,逗他玩:“毕加索,二加一等于几?”然后看着毕加索呆呆的样子哈哈大笑。就连老师也经常在毕加索父母面前,绘声绘色地描绘毕加索的“痴呆”,毕加索的母亲听了觉得无脸见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毕加索是一个傻瓜。
但他总是似乎毫不费力就能绘出才华横溢的图画,他经常忘记自己功课方面的“无能”作为坏学生,在学校关禁闭已成家常便饭,禁闭室里只有板凳和空空的墙壁,可是他却很高兴。因为他可以带上一叠纸,在那里自由地绘画。
畢加索开始对什么都看不顺眼。举个例子:比如画肩膀的那一笔,他就觉得老师教的那个弧度一笔画下去简直是粗笨,可是大家却都那么画,不知道这帮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等等,诸如此类,让他觉得西班牙简直没办法呆下去,前后左右全是些平庸乏味的人,决定去世界艺术中心——巴黎。
到了巴黎以后,毕加索如鱼得水。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穿最不搭配,颜色最浓烈,最不协调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红头黄嘴绿身子的大鹦鹉,而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装束有什么怪异之处。他可以通宵达旦地寻花问柳狂欢作乐,而没有人对此横加指责。除了玩乐之外,他还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画画,并且得到理解和赞赏。无论到哪里都有知音,欣赏他,提携他。其中重要的人物之_,便是马蒂斯。这个马蒂斯,值得多说两句。毕加索最嫉妒马蒂斯了,因为他有毕加索没有的东西:安静。而毕加索浑身上下只有躁动,只有性冲动,只有破坏一切的欲望,这些与安静截然相反的东西控制住了毕加索,令他永远不满足,永远否定自己,永远创新。
后来,理论家和批评家们把毕加索三万多幅作品整理了一番,分成什么“蓝色时期”,“玫瑰红时期”;还有什么“立体主义时期”(也叫“黑色时期”),“古典时期”,“超现实主义时期”,等等。最好玩儿的是,在“立体主义时期”。
是这样的,有一天,他画人体画烦了,觉得画家们都按照现实的比例去画人体,真是愚蠢透顶,大家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偏要在画布上让“胳膊拧得过大腿”,我偏要把胳膊画得跟大腿一般粗;(《海边奔跑的少女》);比如有一天,他忽然琢磨:一张画,描述的客观存在是静止的,瞬间的。它咋就不能描绘出一个动态的过程呢?于是,他就决定创作这么一张前人没有画出来过的画,他要把西班牙斗牛的过程从头到尾描绘在一张画布上面(《斗牛士之死》);再比如,他总是抗拒不了女人的美貌,基本是见一个爱一个,恨自己没出息,气得他简直要给这些女人毁容,让女人的眼睛像比目鱼一样全长在脸蛋的一侧,或者索性给女人来个豁鼻子(《多拉玛尔》);诸如此类。
按照古希腊的创作理论,创作的最高境界,是“神”的境界。意思是说,画家只能画出一张具体的桌子(铁的,或者木头的;方的,或者圆的;);而只有“神”才能画出来不具体的桌子(概念,或者叫做本质)。“神”画出来的桌子是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的,然而它的的确确是桌子。
毕加索,正是一个达到“神”的创作境界的画家。毕加索在画布上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按照他的方式重新组装的世界,奇特、混乱、怪异、晦涩、骚动不安,颠覆传统,冲击着我们的视觉。通过毕加索,我们体验了别样的欢乐与幸福,迷茫与痛苦,冲动与挣扎。这是个我们从未见过的世界,它也不会真实地降临到我们身边。这个世界,只属于毕加索。我们则是一些受邀访问的好朋友,或者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他画的《亚成农的少女》彻底否定了文艺复兴时期以来视三度空间为主要目的的传统绘画。他断然抛弃了对人体的真实描写,把整个人体利用各科几何化了的平面装配而成,这一点在当时来说,是人类对神的一种亵渎行为。同时它废除远近法式的空间表现,舍弃画面的深奥感,而把量感或立体要素全体转化为平面性。这幅画,既受到塞尚的影响,又明显的反映了黑人雕刻艺术的成就。强化变形,其目的也是增加吸引力。毕加索说:“我把鼻子画歪了,归根到底,我是想迫使人们去注意鼻子。”
这幅画对艺术界的冲击相当大,展出时,蒙马特的艺术家们都以为他发疯了。马蒂斯说那是一种“煽动”,也有人说这是一种“自杀”。有人感到困惑不解,有人怒不可遏。布拉克这位受到塞尚影响的画家也甚为惊讶,然而他知道另一种艺术的形式已经诞生了。这种新创造的造型原理,成为立体派及以后的现代绘画所追求的对象。
《亚威农的少女》不仅是毕加索一生的转折点,也是艺术史上的巨大突破。要是没有这幅画,立体主义也许不会诞生。所以人们称呼它为现代艺术发展的里程碑。
但人们看不懂《亚威农的少女》,是的,看不懂他的绘画。
艺术有两个部分,一个面对的是大众,如何把生活当中一般人最为关心的艺术形式把它完成,也进行与大众之间最好的沟通,可是艺术一定要有另外一个部分,是艺术领域专业的部分,它自己要进行改革和提高的部分,
就像我们有一些行业,比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这些尖端的领域,可能是另外的专业完全无法了解。那毕加索所拉出来的“立体派”就是这样一个专业的部分,类同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立体派不是绘画革命,而是视觉上的—种革命。毕加索问自己:看东西的方法有没有可能不同?
当1895年电影的出现,人们视觉上带来了重大的革命,以及照相机的出现,对事物的原原本本的还原,这些导致以往的绘画发生了危机?
绘画已面对一个新的问题:画得像不像不再成为衡量一张绘画的好坏。因为再怎么像,也像不过照片,
绘画不再是像不像,美不美的问题。而是完全用大脑去思考一张绘画的问题,思考视觉的问题。
毕加索回过头来思考视觉的问题。这是一个革新的问题。它面对的不是大众看得懂不懂,而是一个观念的革新,是艺术的研究。
如果毕加索一直在西方,他发现不了这个问题。是因为他跳出西方文化,进入到另外一个文化,他发生了疑惑。
没有一个绘画系统去概括所有的系统。
不要用唯一一种视觉去看世界,这是危险的。所以他创造了立体派。这一时期他笔下的物象,无论是静物、风景还是人物,都被彻底分解了,使观者对其不甚了了。
可是人的感觉世界与理性世界是分裂的。立体派不好看,因为我们有对美的习惯,而立体派是对美的分解,但它是一个突破,经由毕加索走过他的立体主义,毕加索自由了。他丢开长期以来西方文化对他的桎梏,迎来了全新的自己,自由的自己。
他永远忠于的是——自由。尽管他进入一个又一个不安分的探索时期,他的作品和他的生活一样没有丝毫的统一,连续和稳定。他没有固定的主意,而且花样繁多,或激昂或狂躁,或可亲或可憎,或诚挚或装假,变化无常不可捉摸。
结尾语:
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位画家像他那样以惊人的坦诚之心和天真无邪的创造力,以完全彻底的自由任意重造世界,随心所欲地行使他的威力。他不要规定,不要偏见,什么都不要,又什么都想要去创造。他在艺术历程上没有规律可循,从自然主义到表现主义,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然后又回到现实主义。从具象到抽象,来来去去,他反对一切束缚和宇宙间所有神圣的看法,只有绝对自由才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