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康有为《春秋董氏学》红印初校样本的一段师生渊源

文/图：谭棠村

赏鉴

隐在康有为《春秋董氏学》红印初校样本的一段师生渊源

文/图：谭棠村

一部不为人知的康有为著作的初校样本。校对者南海曹毅和康有为有着怎样的渊源？ 这部红印本康有为名著《春秋董氏学》的校对出版承载了怎样的往事？

康有为（1858—1927）

《春秋笔削大义微言》上的钤印“曹毅”、“守道”

康有为的弟子南海曹毅

康有为“万木草堂”的门徒中，较为出名的当数陈千秋、梁启超、徐勤、曹泰等“康门十大弟子”，此外，据张伯桢（1877—1946，21岁时即入康氏门下）的记述，1898年万木草堂被查禁前，名列康氏门生重要者约106人。当中有江孔殷、罗惇曧、伦明等后来声名颇著者，而其他大部分的康氏门生，在今天已多不为人知，南海曹毅，即是一例。

南海曹毅何许人也？其实笔者此前也答不上来。2010年初春，于广州一前辈家中，得见几种康有为著作的清代刻本，有《春秋董氏学》《新学伪经考》《春秋笔削大义微言考》之类的经部著述，夹杂着万木草堂前身长兴学舍的学规《长兴学记》，以及一些康有为师友如朱次琦、简竹居等人的撰述。与康氏有关的文献如此集中出现，有点令人意外，而且几乎每一部满是密密麻麻的圈点、校改，并钤有名章，倒是让笔者多了一分关注。所钤名章都是同一人：有“南海曹毅”“守道”二印联钤；或是“曹毅”“守道”二印联钤；或单钤“曹氏守道”朱文印。可知此曹毅字“守道”，南海人，然生平则未详也。

《伪经考》封面钤印“南海曹毅”“守道”

伪经考》内页钤印“曹毅”“守道”

红印本《春秋董氏学》上钤印“曹氏守道”

《春秋董氏学》红印初校样本

这批康氏文献，我后来买下两种，当中的康有为名著《春秋董氏学》是一部红印本，满是校改批注圈点。红印本乃书板刻成后、正式出版前，最初以朱色试印数部，以供校对之用的样本，历来为藏书家、学者所宝重。细细翻阅红印《春秋董氏学》，校改之字句达70余处，圈点则甚满。校字者是康有为本人么？显然不是，见内中校者眉批：“春秋为改制而作，则春秋之制，即孔制矣，秦汉以后无有知者，二千年来，唯康先生能知之，此圣教所以式微也。”把“康先生”推崇为二千年来唯一能知之者，固不会是康有为自领，此等口吻，也只有出自于万木草堂的弟子或康氏的追随者了。

那么，该书的校改手迹，出自何人之手，如确是康门弟子，又是哪一位？是否就是这位钤印者曹守道曹毅？笔者查阅到1998年《广州文史》第五十二辑陈华新先生的《康有为与万木草堂》一文，文载“据张伯桢回忆，各省学子，闻风前来求教的达3000人。1898年万木草堂查禁前，名列康门学生有106人：陈千秋、梁启超、曹泰、徐勤……曹毅……”，一连串名字当中，“曹毅”的名字赫然在目。

为老师著作分担校对任务，本来就是弟子应尽义务和乐于承担者。不仅如此，重要的弟子还能参与到康有为著作的编纂之中，如大弟子陈千秋就曾参加编纂《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等名著。看来，这个“南海曹毅”能获得以红印本分校《春秋董氏学》之重任，说明其人其学，还是被康有为所肯定的。这部《春秋董氏学》校样圈点极多，每句皆毛笔点校，可见校者尽心、一丝不苟，足显对业师著作的尊重；除改正错误外，曹毅还偶尔于书的天头上批上自己对书中道理的见解；当然，也表达了一下对老师“二千年来唯一能知之”的推崇。而当这个校样最后和其他人的校样汇总到康有为的跟前，不知康先生对此句作何感想，许为知音，还是斥为过誉？

把“康先生”推崇为二千年来唯一能知之者，固不会是康有为自领，此等口吻，也只有出自于万木草堂的弟子或康氏的追随者了

但无论如何，这个曹毅校本，已是目前所见唯一一部《春秋董氏学》出版前的校样了。

校中带批

曹毅校正出来的70余处刻错字句，是否被康有为一一采纳？如能以后来的正式墨印本细细对照，会相当有趣，我想必定是有所改正方可出版的，因为有不少字句错得不轻，不改正定会贻笑大方。如卷一第20页，曹毅就校出：位字下脱“以诸侯之即位正境内之治”这一重要缺漏，要补上这一句，估计这一面书板要重新再刻了。所校其他脱一两字之处或错字者更多。此外，曹毅也有不少批注，可见其思想，如“圣人立教，本为提防万民而设，盖使人人皆一于治化，则各得其所也。董子其知圣意乎？”可见这是一部初校本兼批注本，不仅仅是校样。

与康门十大弟子之曹泰是何关系？

南海曹泰名列康门十大弟子之第四，与同为南海人的曹毅可有关系？笔者曾辗转请教康有为研究者、广州社科院的赵立人先生，据赵先生见告：曹毅，就是曹泰的弟弟。三兄弟曹泰、曹硕、曹毅都是康门弟子。如此，“曹毅何许人也？”已涣然冰释。笔者后来更偶然见到了《春秋董氏学》的正式出版印本，每卷后面均列有校对者，内刻有“门人南海曹毅初校”字样，证实了上述红印本即出版前的曹毅初校样本。

又及，此书五六年前在笔者新居装修时，托人出售以易米。当时匆匆，未及撰文一述。这数年来，此书四次见于拍场，甚至入“广韵楼”藏书专场中，去年5月，又在北京拍场现身。然而因为红印本上仅钤“曹氏守道”印章，经手者由于无法得见上述整批康氏文献的钤印，不知道此书钤印的“曹守道”就是康有为弟子曹毅，故在拍品说明中仅视为普通人批校，没有体现这是此书出版前康门弟子的校样。所以每次的拍卖，都只能作为红印本的价位售出。更没有人知道，这是目前所见，康有为《春秋董氏学》唯一初校样本，见证了该书的最终成书过程，确为重要广东文物。广州的康有为故居万木草堂，现已成为陈列馆以及康梁文化研究基地，这件文献的现身，实有重要之意义。故笔者不揣冒昧，撰文以彰之，亦不枉此书“暂得于己”的一段缘分。

(编辑/刘星辰)

008《春秋董氏学》红印校样

这是后来正式出版的《春秋董氏学》墨印本，清楚列着“门人南海曹毅”为出版初校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