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远
武汉确实很大!不过,武漢之大,大而无序。不比北京,大而有形。没有安逸,只有躁动;没有浑厚,只有混沌。这样的印象源于和它的一面之交。
今年四月的一天,我第一次有机会轻触它的脉搏。汉口站下了火车,我没有匆匆离去,而是用了几分钟时间伫立在广场上,环视四周。了解一个城市,应该从车站开始,那是它的门脸。应该说,这里的建筑具备了大城市的大气势。那么,大城市具备大内涵吗?
武汉正在搞大建设,和其他急于求大求新的城市一样,大兴土木。街道上平地起了很多立交和高架;老城区塔吊林立,老房子轰然倒塌。
楼房高了,桥梁高了,城市的品位也会水涨船高吗?我看到的是杂乱和无序。
整个城市灰茫茫的一片。车顶上是灰,楼顶上是灰,墙壁上是灰,窗玻璃上是灰,街道上尘土飞扬,连穿着时尚的大姑娘也灰头土脸,美韵骤减。原本并不宽展的道路因为占道施工,变得更狭窄了。修高架立起的根根粗大的水泥柱子,排列得像少林寺的塔林,而行驶其中的司机,更像晕头的和尚。城市俨然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各种大型工程车辆与小汽车、公交车搅拌成一锅粥,密密麻麻,走走停停,声嘶力竭的鸣笛在城市上空剧烈地撞击。我听见了一种沉重的喘息。不得不佩服这个城市的司机们。他们的车技,他们的耐心,为这个城市赢得了最后的尊严。
这个城市在暴躁中沸腾。只有一个地方是平静的,它在冷眼旁观,它在静静思索——这就是东湖。感谢它吧!武汉必须感谢它。这片中国最大的城中湖,稀释了这座城市太多太多的浮躁和污流。它是武汉最后一片净土,是武汉的精神和灵魂。脱离于喧嚣之外,行走于东湖之滨,蓦然发现,这座城市还保留着与水的深厚渊源。
武汉本来就是“江城”,长江、汉江穿城而过,更有诗为证:“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武汉还有“百湖之城”的美誉,大小湖泊一百七十多个,其中以东湖最为有名。
东湖之大,给我吓了一跳,足足六倍于杭州西湖。但名气稍逊之。设计不如西湖精巧,文化没有西湖深厚。换言之,也就是不如西湖自然与人文结合得那么绝妙。这也正应了那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看来,大,确有大的烦恼,小,亦有小的好处。
有人说黄鹤楼是武汉的名片,我却没有在这张名片上读出它的内涵。只是又一次惊愕,惊愕这又是一个贪大求全的典例。黄鹤楼,与其说是“楼”,不如说是“塔”,这样更准确。且非一般之塔才有的气势。从古至今,几经战火,几次重修,一次比一次高大,一次比一次奢华,只是再也不能从那临江的窗子里飘出一首首荡气回肠的千古绝句了。
重建,我们或循规蹈矩,或天马行空,只能重塑它的骨架,却不能赋予它灵魂。登临黄鹤楼,除了收获空洞的穿堂风,再无震撼和体悟。相比之下,我更喜爱与其齐名的岳阳楼。
俯视武汉,我该怎样定义这座城市呢?火辣还是柔情?粗犷还是灵秀?它应该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就像它令人垂涎、口味混杂的小吃,就像它时而汹涌时而温顺的江水。它是一个容易让人产生幻觉的城市,也是一个容易让人忘记本真的城市。
江水东去,大浪淘沙,淘去的是浮华,留下的是一脉相承的文化。城市是要有自己的性格的,城市必须要有自己的性格。武汉,你的性格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