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行山谷中
——读莫迪利阿尼

2017-05-11 04:54李强
参花(上) 2017年5期
关键词:阿尼画家

◎李强

水行山谷中
——读莫迪利阿尼

◎李强

莫迪利阿尼的作品体现画家本人内心真实情感的倾诉,正因“灵魂的真诚”性,在作品的整体构成中我们才能看到莫迪利阿尼特有的个人独特的语言,其作品体现更多的是对传统、时代、民族等自我的认识,并非对外部世界简单的随波逐流。对于我们无论去做艺术、做学问还是做事业,充满真情,抱着“无所为而为”的精神,求满足自我理想和情趣,不去斤斤于外部干扰,从而做出正确选择以实现真正自我。

单纯化 节奏 内在需求 形式

我们读莫迪利阿尼的作品,能感受到脉搏与画家心灵的同时跳动,最终从优美、精练的轮廓线条,夸张、变形的身体,长颈削肩,不点瞳仁的眼睛,甜美、凄凉中感受到被藏匿着的真实情感。这种“美的东西”“由有内在需要产生并来源于灵魂”如山谷中的流水能激活人的心脉。现代灵魂艺术家的先驱之一梅特林克说,没有什么人会拒绝听从一个沉迷于美的灵魂的指引。“苏东坡曾说‘谓如水行山谷中,行于其所不得不行,止于其所不得不止’,这就是取舍恰到好处。”让我们一起解读莫迪利阿尼所呈现的特有的画面语言,分析画家对传统、自然与绘画对象的扬弃,感受画面背后画家藏匿的真实情感。

一、整体——量的减少与质的增加成正比

(一)形体结构:在莫迪利阿尼作品里,人物画居多,风景作品鲜少,人体作品占有很大数量。作品中的人体以最简单的几何形体出现,以卷曲旋转的肉体连接。形、体、结构,三者中他更强调勾画形的线,作品的整体感觉单纯化,以降低到最小限度的“客观因素”,突出表现最有力、最有效的现实因素。在很多人体作品中,我们能看到鹅卵型的脸,长长的鼻子,弧形的眉,小小的嘴唇和没有点瞳孔的眼睛,头、颈、胸和四肢的摆放如果在现实生活中肯定是扭曲和不自然的,但是在画面的整体构成中却给人感觉和谐与统一。通常其背景是简单的乃至空旷的,虚空的重,减弱了人物与周边事物间的联系,做这种选择处理画面突出了人物的孤独性和悲剧性。卡罗·曼说得好,他是通过笔下的女性,“着重表现人类社会的普遍规律……试图描绘出人类普遍存在的痛苦和悲哀。”

莫迪利阿尼通过好友雕塑家布朗库西看到过黑人雕塑,黑人雕塑特有的下巴和脸蛋的形状夸张在其绘画中能找到受其影响的影子,其实同样受黑人雕塑影响的还有立体派画家毕加索,他搞变形求创新,使用一些方法,包括用严密的体系绘画;尝试通过增加透高点来表现对象的全体等。而莫迪利阿尼却以他自己的方式解决了立体派画家所致力解决的问题。他并非不知毕加索和布拉克的研究。尽管他和毕加索一样,对于光和气氛,对于“轮廓模糊画法”不感兴趣,然而他很聪明,并不参加立体派的行列。他以真情实感把语言浓缩到极限,以简单的几何形与线把个人情感表述得淋漓尽致,比立体派画家形体更简洁,情感更直接。这些特点出自画家个人自我表达的内在需求,以鲜明的呈现形式传递出画面人物与画家个人的孤独本质。

(二)色彩:在莫迪利阿尼留下的300件作品中,暖红色调居多。以一张戴帽子的女人为例,画中的帽盖、脸、脖子都是红色。在明暗、冷暖上略有区分,红色的无限温暖独自成熟地放着光芒,体现了一种生命内在的坚定和有力的强度;帽檐以上以及周围的衣服,用明度近乎黑的色彩交代体积、边缘,深棕色及其他深颜色给人以毫无希望的沉寂,衬托出暖色调的细微变化;满眼眶只是空茫的蓝色,恰到好处,一种刻骨的厌倦和绝望。画面中色块整的同时丰富有力感,形与色的结合在各自自我独立的同时,又融会于共同生命之中。这也正是莫迪利阿尼内在需要创造的色彩语言:感觉迷茫,却不同于蒙克那般扭曲和惊慌;流露的空灵和美丽更没有夏加尔的浪漫和幸福。其中流露出的是迷人的美丽和忧伤。

(三)节奏:所谓没有哪两个人的心电图是一样的。作为生命个体的人,脉搏的跳动其节奏和规律反映出心感于物产生的微妙和丰富情感体验。 我们从因“有伤风化”而被撤展的女人体中可以感受到,作品中莫迪利阿尼以自己相似色块的穿插跳跃,以及不同色块面积大小呈现的节奏。画家内心的情感线的长短、急缓的相承关系体现在画面上,这种变化使我们看画时所费的心力和心力活动也不同,因此我们的心中自然有一种节奏和画面相平行。最终这种舒展和紧促或是稳定和跳跃的心力活动,常蔓延浸润到全部心境,不知不觉使我们感到似乎和莫迪利阿尼有着同样的忧伤,有着同样对生命、对人生的思考。

二、传统——旧瓶装新酒

莫迪利阿尼作品中学习吸收很多前人包括同时期的东西,如上所说的黑人雕塑。而这种吸收学习并非“拿来主义”,也是从内在有效需要出发,因为形式并非目的,而是形式与内在的含义相适应,是因有情可抒,有感而发。较典型的是莫迪利阿尼作品中人物大都有细长的脖颈,以至有人说长脖子是有所师承——波提切利。莫迪利阿尼的作品中的确有传统的影子。首先,母亲很早预感到他的绘画天赋,让他看了伊比里亚半岛上所有的博物馆,送他进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的美术学院学习传统绘画。另外,在莫迪利阿尼开始习画的少年时期,他父亲已戏称他是波提切利。再者,人们不断从两者画作中找到相似之处,丰子恺译编的《西洋美术史》中指出波提切利的名作《维纳斯的诞生》和《春》二画中隐隐中有一种“世纪末的病弱与烂熟欲颓的哀愁泛滥着”,称波提切利是“颓废的唯美主义者”。而这一称号于莫迪利阿尼也同样合适,不同的仅是莫迪利阿尼展现的是20世纪初叶唯美而又迷惘、病态的时代的忧伤罢了。最后,两人又都倾向文学,文化素养极好,波提切利曾为但丁作品写过评论、作过插图;莫迪利阿尼则对但丁等诗人的诗歌熟读成诵。以至有人说,那忧伤的脖子伸过四百年。

实际上,与波提切利相比,在莫迪利阿尼的作品中传统形式中已经换上新的精神风格,让人看到新的风貌已悄然进入旧体制中并起着变化:表面上还是传统的题材(人物肖像等),但其实内里已变了质,旧瓶已装上新酒,于是人们在旧形式上都能鲜明地感受到,在波提切利的作品上某些当时旧有的僵化的和谐在失去,取而代之的是画家与对象之间纯粹的“内在共鸣”。这种震撼之深刻,有依凭、有根基地出奇,并不亚于去画令人不安的东西,是比直接破坏、另起炉灶更要大手笔,更能激活人的心灵。的确,莫迪利阿尼对传统的“能事”不仅见于知所取,尤其见于知所舍,例如前面提及莫迪利阿尼对其画面形体、结构有选择的简化处理等。

三、情感——自然深处藏匿的是人

我们经常读出莫迪利阿尼作品中的两面性,如卡罗·曼所形容,那些眼睛常常“一只明一只晦”,“一只向内审视自我,另一只茫然向外”。特别是在莫迪利阿尼生命的末期,外面第一次世界战已经结束;面对疾病,他却在内心世界挖了战壕。他的一些绘画是表露了对青春和生命的热爱,大量选择女仆、女工为模特,“她们健壮的体魄与画家孱弱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是他对生活的最后嘲笑,画家力图驱赶死亡,把活力通过绘画重新注入到生活中去。”但我看到,这一时期的女仆画像,仍然有一双空洞的蓝眼睛!一种刻骨的厌倦和绝望!“这是双重的反讽了,所谓驱赶死亡、重注活力,却又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于是,在健壮的女人那儿仍摆脱不了迷茫。”内心世界决定了画面氛围。造成画面唯美、忧伤感怀的原因很多。

首先,就时代而言,20世纪初至30年代的欧洲既是流彩溢金、华丽唯美,同时处处又显得迷惘、消沉。莫迪利阿尼画面中拉长的裸体,迷离慵倦的意态,高贵又郁闷的气息,正展现了那份浓烈的时代忧伤;《人·岁月·生活》中写道,有人要想了解莫迪利阿尼悲剧的话,不要让他回忆印度大麻,而应去想一下窒息性瓦斯和当时的欧洲以及20世纪人们的境遇。

其次,从思想上来说,莫迪利阿尼受尼采的影响很大,尼采在论及美和艺术问题时谈道:“美是人的自我肯定。在美之中,人把自己树立为完美的尺度,在精选的场合,他在美之中崇拜自己。”莫迪利阿尼在给奥斯卡的信中的观点与其非常吻合,“我们和常人不一样,我们肩负着高于一般道德标准的使命”以及“追求美是一个痛苦的经历,但这种追求本身会使我们的灵魂升到至善至美的境地”。莫迪利阿尼的作品本身颇能阐释这些观点。艺术与人生的真理,是莫迪利阿尼一生追求的目标。同时尼采强调的非理性主义与反对理性主义。我认为这对莫迪利阿尼发病后的颓废反映到画面表现的一种忧伤同样有关系,包括对爱人的态度。

最后,从莫迪利阿尼当时的社会身份和地位上看,出生于罗马犹太名门的莫迪利阿尼属于大部分成员是外国人的“巴黎画派”,这派画家的作品特点是宣告生活中有某种痛苦,然而莫迪利阿尼却把苦痛看作是有关荣誉的事(如上段说的那样)。犹太画家特有的焦虑、紧张,给其作品染上幻想破灭的情调,莫迪利阿尼奉献的不是一种新的语言,而是一种“新的战栗”,他身上有着某种隐晦的、不合常理的、复杂的东西,他的艺术又是文雅、脆弱、高贵的,能让人感受到呼吸起来沁人心脾,但又有点儿郁闷。

四、结语

莫迪利阿尼作品“水行山谷中,行于其所不得不行,止于其所不得不止”,在绘画史长河中,用短暂生命勾画出的超乎利害关系而独特的纯粹意象世界,对当今社会仍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其作品是体现内心真实情感的倾诉,如同很多人说的那样,莫迪利阿尼的画前人没有这样画过的,也不希望后人像他。此外,自然界中尽管流水也受山体的影响,却并没改变其本质,反而更能体现流水多样性的实质;莫迪利阿尼同样受传统、时代、民族等多方面影响,而其作品体现更多的是对传统、时代、民族等自我的认识,并非对外界简单地随波逐流。这是我读莫迪利阿尼画作所得到的一点儿体会。

[1]朱光潜.谈美[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86.

[2]卡罗·曼.莫迪利阿尼[M].陈乃望,译.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6:34.

[3]何政广.世界名画家全集——莫迪利阿尼[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序言.

(责任编辑 葛星星)

李强,男,研究生,遵义师范学院美术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油画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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