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时间（外二首）

金池

水把衣服脱掉

我把尘世脱掉

我们赤诚相见

当水说出地底下的秘语

底气接通骨气

我身体里的泉水开始涌动

清明，上河，上善

一个个澄明世界包容在水珠内

花朵包容在水珠内

野兽包容在水珠内

江湖包容在水珠内

澄明在我面前来来回回

我看见了远古

看见了未来

我看见了时间

我记住了牛的眼泪

老黄牛哭了

小芹、小燕的心像锅里的水

欢腾起来

老黄牛把所有力气交给了阴坡

现在，要把肉交出来

它不敢出声

曹金斧的钐刀磨得飞快

藏在袖子里

曹金斧没有孩子

由他来行刑

为了村里的一群孩子

太阳擦山的时候

牛群回来了

直奔前坡

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它们集体嚎啕流泪

不停挖掘地面

像母亲用双手挖掘埋葬在地下的孩子

像要挖出一对蝴蝶 狂奔

山坡尘土飞扬

悲恸盖住村庄刚刚的喜悦

突然，头牛像是想起了仇人

径直冲进我家院子

像是认准了我吃了牛肉

这么多年过去了

一群牛始终在我头皮底下挖掘、嚎啕大哭

挖一阵，哭一阵

像是要从我体内挖出那头老黄牛来

我这些草字头的姐妹

凤凰、雄鹰、鸿雁

麻雀、百灵

点到谁，谁鸣叫一声

声音里含了盐

鹞子的名字他没点

莜麦、荞麦、胡麻

粮食们多已结籽

少了几分开花时的轻率

芹菜、韭菜、芫荽

我这些草字头的姐妹

头发上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

喊到彩虹和太阳雨的时候

它们在天上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