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将军和他的两个妻子

2017-05-06 12:43红杉
党史纵横 2017年2期
关键词:分局山东女儿

红杉

朱瑞将军是我党早期革命家,在土地革命时期和抗日战争时期担任过党和军队许多重要领导职务,抗战胜利后带领延安炮兵学校进入东北,创建了东北人民解放军炮兵,是人民解放军炮兵的奠基人之一。1948年10月1日,朱瑞将军在辽沈战役第一仗解放义县的战场上踏雷牺牲,是解放战争期间牺牲的我军最高级指挥员。而朱瑞将军和他两个妻子的故事一直鲜为人知。

陈若克是朱瑞将军的第一个妻子,原名陈玉兰,又名陈雪明,广东顺德人,1919年出生于上海,父亲是一家教馆行的小职员,母亲是个婢女出身的家庭妇女。陈若克上过一年半的小学,父亲病故后,便同母亲一起进工厂做工。15岁起,她边做工边到工人夜校读书。16岁参加上海工人运动,1936年8月23日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成为支部负责人之一,一面做工一面参加工厂地下党的活动。八一三抗战爆发后,陈若克随厂迁往武汉,与党组织失去联系。为寻找党组织,她辗转到达山西晋城,进入华北军政干部学校学习。当时,学校校长就是朱瑞。1938年8月1日,陈若克和朱瑞结婚。1939年6月朱瑞到山东担任山东军政委员会主席、中共山东分局书记、八路军第1纵队政委,陈若克先后任山东分局党校副科长、八路军第1纵队司令部直属工作科科长、中共山东分局妇委委员、山东分局组织部科长等职。1940年秋,在山东省各界联合大会上,陈若克被选为临时参议会议员。这期间,她积极开展妇委工作,发动中老年妇女参加抗日救国会,组织青少年妇女成立青妇队、识字班和姐妹剧团,演出街头剧、小话剧、歌舞等,进行反对买卖婚姻、反对虐待妇女的宣传。她还主编《山东妇女》杂志,编写《妇女手册》和识字课本等,使当时的山东妇女工作取得可喜成绩。

1941年深秋,日军大举扫荡沂蒙山区,陈若克所在部队要立即转移。这时她已有8个月的身孕,房东劝她留下,她却说:“我是个领导干部,要是为了个人安全躲起来,怎么号召同胞们去抗战?”陈若克和山东分局机关的干部隐蔽在沂蒙山的一个山洞里,每当日军飞机轰炸时,床板都会震起来,洞顶的石头、灰土呼呼往下掉。陈若克趴在床上,尽力要保护住肚里的孩子。她与朱瑞结婚3年多,第一个孩子生下时,正值日军“扫荡”,孩子因患重病得不到医治,不到6个月就死了。这次,又赶上日军大扫荡,形势更加恶劣。

1941年11月7日,怀有身孕的陈若克在行军途中与部队失去联系而被捕。当夜,日军便对陈若克进行了刑讯。她被打得遍体鳞伤,一只眼睛几乎失明,但她一个字也不说。在敌人的残酷折磨下,第二天她便早产生下了一名女婴。在被押往沂水宪兵司令部的路上,陈若克被横放在马背上,双手双脚死死地拴在马鞍上。而刚出生的女儿被残忍地扔进一条马料袋里,被马草扎得拼命哭喊,细嫩的皮肤血淋淋的。50多公里的路啊,陈若克的心都碎了!那是她的孩子啊!孩子有什么罪,却要跟妈妈一起受这样的折磨!陈若克强忍着,没有在敌人面前掉一滴眼泪。11月26日是行刑的日子,陈若克凝视着怀中瘦弱的小女儿,对着她那干瘪的小嘴说:“孩子,妈妈对不住你。你来到这个世上,没有喝一口妈妈的奶,现在就要和妈妈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你就吸一口妈妈的血吧!”说完陈若克咬破自己的手指,让孩子吸吮自己的手指,然后抱着孩子昂首挺胸,喊着口号走向刑场。年仅22岁的陈若克和她那刚出生的女儿,就这样被敌人用刺刀一刀一刀地扎死了。乡亲们找到她们母女俩的尸体时,已是血肉模糊,残缺不全了。

得知陈若克牺牲,朱瑞悲痛不已。送葬那天,朱瑞赶到现场,一定要最后看一眼自己的爱妻和女儿。陈若克的战友死死抱住他,说什么也不让他开棺,怕他看见妻女那四肢不全、面目全非的遗体。朱瑞,这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山东抗日根据地最高领导人,此时号啕大哭,痛不欲生!山东沂蒙人民满怀深情地把陳若克和她的女儿安葬在孟良崮烈士陵园中。

1942年7月7日“七七事变”五周年这天,朱瑞撰写的《悼陈若克同志》一文刊登在《大众日报》上。他写道:“她死得太早,是革命的损失!妇女的损失!也是我的损失!因为我们是衷心相爱的夫妻和战友啊!但她的死又是党的光荣!妇女的光荣!也是我的光荣!因为她和我们前后的两个孩子,都是为革命而牺牲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让我们心里永远联结着亲爱与仇恨,一直斗争到最后的胜利吧!”

潘彩琴是朱瑞的第二个妻子,和朱瑞共同生活了6年。

陈若克牺牲后,朱瑞认识了潘彩琴。当时潘彩琴18岁,是山东分局青年干部学校的学员。1942年9月24日这天是中秋节,朱瑞请山东分局组织部长林浩、秘书主任兼统战部长谷牧、社会部长刘居英等几位老战友吃饭。一碟小虾,一碗红烧肉,一盆豆腐,几个人吃了顿便饭祝贺了一下,朱瑞和潘彩琴就算结婚了。同年10月,山东分局党校要出滨海区向淮海地区转移,已在党校工作的潘彩琴也要随党校转移。出发时,朱瑞去送她,并给她准备了一个干粮袋,里面一半是干粮,一半是栗子。朱瑞叮嘱道:“你胃口不好,不要乱吃东西,饿了吃几个栗子。”队伍出发了,潘彩琴本想跟朱瑞多说几句话,但怕掉队,接过干粮袋,便去追赶队伍了。两个月后,党校返回机关时,朱瑞去接潘彩琴,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走时,你跑得真快,连头也不回就去赶队伍,我送你直到看不见队伍的最后一个人。”

1943年9月朱瑞离开山东,回到延安参加中央党校学习并筹备党的七大。此时,即将临产的潘彩琴被送往淮北新四军4师根据地泗洪县陈圩乡(今属江苏省),潘彩琴的娘家在那里。走之前,继任山东分局书记罗荣桓的爱人林月琴大姐,用自己做被子的花布做了几件小衣服送给潘彩琴。

当朱瑞和潘彩琴再见面时,已是1945年12月。此时,女儿朱淮北已经两岁零3个月了,朱瑞才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女儿。此后,潘彩琴随朱瑞转战牡丹江、哈尔滨等地,在炮火硝烟中他们的第二个女儿又诞生了。1948年9月10日,朱瑞离开哈尔滨到吉林省磐石烟筒山开会,潘彩琴带着两个女儿送他到车站,这是夫妻俩的最后一面。

朱瑞牺牲后,时任东北军区第一副司令员兼副政委的高岗派人把潘彩琴接到他那里,对她说:“朱瑞同志负了重伤。你是共产党员,你要经得起啊!”潘彩琴点点头,平静地说:“战争中间,这都是常事。”高岗看她稳住神后,又说:“朱瑞同志重伤不治,牺牲了!”潘彩琴听到“牺牲”两个字才明白过来,号啕着回到家中。

据后来担任哈军工院长的刘居英将军撰文回忆,1948年10月6日早晨5点钟,时任哈尔滨铁路局长的刘居英和妻子许良毓赶到潘彩琴家中。许良毓同潘彩琴两人手拉着刚从幼儿园接回的、当时才5岁的大女儿淮北,怀抱着1岁的二女儿东北,去哈尔滨火车站迎接朱瑞的灵柩。10月6日至8日,东北党政军各机关和各界人民代表络绎不绝地来到朱瑞灵堂向他告别。10月9日又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和公祭仪式。高岗、陈云、张闻天、李富春、李立三、林枫、伍修权、周桓等东北党政军领导同志亲临大会祭奠。

解放后,潘彩琴又回到朱瑞炮兵学校补习文化。其间,她认识了炮校的一名中级干部。回到北京后,她曾向领导提出结婚的要求,但炮校负责人要调她回炮校。潘彩琴为难地说:“我不能到炮校去,这个炮校命名是‘朱瑞炮校,我怎么好到那里去结婚呢?我不能去,请组织上体谅我,最好把这个干部调出来。”但这个干部最终未能调出,潘彩琴后来也没再结婚,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让她欣慰的是,两个女儿后来都参军当了炮兵。长女朱淮北在第二炮兵装备研究院工作,担任高级工程师;二女儿朱东北是总参谋部兵种部炮兵研究所的工程师,从事炮兵快速反应课题的研究。

潘彩琴后来担任八一电影制片厂政治部干部科长,1984年从总政直工部按师级干部级别离休。1985年,潘彩琴应邀参加幸存的山东姊妹剧团成员聚会,来到沂蒙山。到了朱瑞和陈若克住过的房子,她哭了。她还到陈若克母女的坟前长久肃立,回来哭了一夜。在华东烈士陵园,潘彩琴看到朱瑞在山东的一些照片,心情十分难过。

1994年潘彩琴因肺癌去世,享年7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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