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勋
江 山
总是这样,我试图抓住什么的时候
它也在尝试抓住我
远远地跳开,像孩子手中的塑料球
被事件抛开
又重新回到意识流
仿佛一生。我都在做着一件
无聊的事情。把世界观
拉伸——
放大或缩
大至苍茫和辽阔,都遮不住
山水、鸟鸣、村庄、尘世
还有我熟知的地平线,频繁跑动
却不发出一点声响
小到一粒沙,就被噎得
面色赤红。让视觉蒙羞
文字的跷跷板,戴上染色的口罩
小到爱与平庸
一片草的轻咳,也足以惊起
道轨
和道轨两岸,羊群的白
总是这样,把无法左右的情感浓缩
按照1比无穷的比例尺
丈量家与国
我就站在那里,含着抛物线的
褶皱和绵延。你指或不指
我都是我,稳固的江山
锯木声
锯木厂在办公室附近
方圆一公里的厂房。我曾迟疑
却从未敢走进去。只是
在办公的间歇,听
隆隆的声响
想像木头在绞手架上的翻滚
我从来不敢走进去
我怕看见那个眉眼斑驳的老人
目光凝重,动作木讷
神一樣操纵着一切
他是我的表叔
一生都在锯木头
到头来,一截截
被木头锯断了自己
我不敢去。我怕他
拉着我的手反复说
人不像木头
生命的剥离,是悄无声息的
淬火成灰
也是悄无声息的
闲 居
在白银纳,捡一座空山
种植花草和虫鸣
坡上插一处藩篱,我做君
上半生,放牧我青葱的柏桦
下半生,在荫下赏我绝尘的桃李
清晨泼墨,比雾气更豪迈
白天写诗,比山路更长更陡峭
夜晚登临山顶,在更接近星光的地方
洗净我的皇冠
在云的家,我是一棵
碌碌无为的草。在雨的国
我为一个勤勉
无所不能的王
这些年,我像树一样活着
树叶是一片片长上去的
落下也是。一片生,一片死
谁知道,这生与死,是为归根
一瞬的重叠
还是为中途,那些
没有尽头的翻滚
我一直像树一样活着
我有无数次生命,开枝散叶的想法
完成一次,就死一次
阳光通过树冠照下来
枝叶越多
笔画就越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