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秘密

又是监狱探视日，来人不是菲力牧师而是一个陌生女孩。她是牧师的侄女，名叫拉芬。菲力牧师因腰椎病卧床，故而让侄女替代探视。不过德利科不关心这个，他在意的是另一桩事。

“我托菲力牧师代管的那盆玫瑰花现在可好啊？”德利科问。

德利科的母亲生前是一名园艺师，培育过不少玫瑰。后来因病离职回乡，将一株名叫“温馨港湾”的玫瑰带回家种在花盆里。半年前母亲去世，菲力牧师帮助料理丧葬后去监狱探视德利科，他就托牧师照料好母亲留下的玫瑰花。

听见德利科询问，拉芬掏出手机点开图片，可是他仅仅瞥了一眼，心思就飘去了别的地方。

圣诞节那天下大雪，从小镇到监狱有四小时车程。本来德利科以为拉芬不会前来，所以当头发湿漉漉的她出现在探视室时，他不禁怔住了。

拉芬一边拿出自己烘焙的各种糕点，一边将冲洗的玫瑰图片排列在桌上。然而德利科却毫不领情，责怪拉芬根本不懂得如何对盆栽玫瑰进行寒冬养护。

可能德利科生气的样子让拉芬有些害怕，连声说：“我、我回去就按你的指点把玫瑰照料好的。”

拉芬有些怯怯的样子让德利科更生气了，因为此时他袖子里正藏着一柄锋利刀片，之前他已观察好线路，准备乘节日探视室戒备松懈挟持人质出逃。可是现在面对这个温顺的女孩，他有些下不去手。

下一次拉芬来探视，图片里的玫瑰被放置在她卧室里。德利科盯着图片看了一会儿，问：“监狱开通了可视电话，你愿不愿意去狱长那里记下号码？”拉芬没有迟疑，答应了，约定时间后，两人每周两次固定联系。

起初两人谈论的都是玫瑰，渐渐地话题拓展，甚至彼此也吐露一些身世：德利科是个私生子，一年前因抢劫珠宝被判刑。而拉芬出生富家，因父母突遇海难投亲菲力牧师。

随着时间推移，德利科越来越感觉自己坚硬冰冷的心一点点在融化。他莫名会惦记拉芬，想着她种种的好，心中充满甜蜜的奢望，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有种不确信的纠结，毕竟彼此不是同一类人。

春天的时候，拉芬给德利科带来玫瑰的新图片，新绿的叶子泛着油亮的光泽，梢头露出了小小的花苞。凭经验看去，只需十天左右就能开花了。

拉芬显得颇为兴奋，因为律师刚刚为德利科办理完十日后的假释手续。

“是吗？”德利科淡淡道，“没想到这次如此顺利啊。”

“多好啊，”拉芬兴高采烈道，“我这几天抽空去把你家的房子打扫打扫，然后换个大一点的花盆，植株生长太快了。”

“不行！絕对不行！”德利科听见厉声道。见拉芬吃惊的样子，他又放缓语气解释说：“花期是不能换土换盆的。”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获得假释的德利科回到小镇。他破旧的家被拉芬打扫得整洁明亮，那盆玫瑰就摆放在门廊边，枝叶间初放的玫瑰呈现出明丽的蛋黄色，花蕊裹在密密的花瓣里，透出清淡芬芳。

不知什么时候，拉芬端着一盘烘焙的点心站在身后，轻轻问德利科说：“很漂亮的玫瑰，对不对？”

德利科不吭声，也不敢转身，因为害怕一旦转过身，之前决定的一些事情就会改变。所以他只好假装盯着玫瑰花，其实内心挣扎得很厉害。

接下去的日子里，玫瑰一朵一朵盛开，可是对德利科而言却是一种煎熬，有时候他恨自己，恨这些美丽的玫瑰，也生拉芬的气。因为这个单纯女孩的出现，让一切都改变了，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这样的改变。

假释期的最后一天下午，两个年轻人并排坐在门廊的椅子上。德利科说：“我的刑期还有六年半，好漫长。”拉芬温和地看着他道：“其实和一生相比，六年半只是弹指挥间啊。”

那一刻，德利科从女孩的眼里看到泄露无疑的爱意，他不觉站起身，叹息道：“你真傻，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说罢德利科走到玫瑰花盆前，用花铲刨开土层，拿出藏匿盆底的一个塑料布包——当初他把抢劫分得的钻石藏匿花盆躲过警方搜查，并蓄谋借保释起获赃物后偷渡国外。

德利科凝视着面前的女孩，曾经的迟疑、徘徊和纠结一下就确定了。随后他走进屋，拨打警局电话。

重新走出来的时候德利科感到重生般轻松。拉芬问：“如果你获得减刑，出来后有什么打算？”

德利科想了想说：“我要把屋子好好翻修，在房前屋后种植各种玫瑰花，因为它是我们的温馨港湾。”

顿时，拉芬的神情从惊讶变成羞怯，然后微笑着低下头，警笛声由远而近传过来，两个沐浴春风的年轻人十指相扣着走出去——爱如玫瑰正芬芳。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