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有光一生,一生有光

2017-04-27 07:36
作文与考试·高中版 2017年11期
关键词:周有光世界文化

2017年1月14日,112岁生日的第二天,周有光去世。很难用寥寥数语,概括这位传奇老人。他通晓汉、英、法、日4种语言,生于常州,长于苏州,学于上海,游历日美,最终落叶归根。他的一生历经晚清、北洋、民国和新中国四个时代,见证了百年风云的变化。他是作家沈从文的连襟、才女张允和的丈夫。由于博闻强识,他是沈从文眼中的“周百科”;他曾和爱因斯坦聊天下大事,就如同“拉家常”;他还和溥仪做过“饭友”,天天同桌吃饭。50岁,是他人生的转折点。这之前,他是金融学家和经济学教授;这以后,他转投语言文字,被誉为“汉语拼音之父”,初入校园的孩子们朗朗的拼读声,就是对他的永远纪念。但周有光的价值体现,汉语拼音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他的熠熠光辉,更多的是来自一位知识分子在漫长时光里的文化坚守。

2014年3月,周有光曾经说:“自从85岁从办公室回到家里,工作和思考是我个人生活的最大乐趣:我比以往更关心中国的发展和走向,关心这个社会不断出现的变化。这是我退休以后,以我自己的方式履行一个世界公民的职责。”“我的世界小得不得了:半张小桌子,半间小屋子。”但就是在这间9平方米书房的书桌上一台碎花布包裹着的电子打字机中,飘出了一篇又一篇潜心思考和研究文化学、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等宏大问题的短小精炼的文章,它们无一不浅显易读,却被许多人认为是“大手笔”。特别是百岁后依然笔耕不辍,100岁出版《百岁新稿》、104岁出版《朝闻道集》、105岁时出版《拾贝集》、108岁出版《周有光文集》,110岁时又有《逝年如水:周有光百年口述》问世。在周有光迄今为止出版的40多本著作中,约有一大半是在退休之后完成的。正如拼音连接了汉语与西方语言,周有光晚年的著作则把人们带入一个更加开阔的地带。他近些年反复提倡要有世界观,扩大世界观。他看待天下大势,就是将世界与本土互为参照,使之彼此穿透,获得新的坐标。他说:“你只要看看世界,只要把眼光放大,眼光一放大,许多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了,中国今天的问题是很多人没有看到世界。”“我为什么不悲观呢?用世界的眼光看,没有悲观的理由。假如是国家的眼光,可能是悲观。全球化很重要,全球化必须改变我们的眼光,我们要从世界来看中国,不能从中国来看世界。”作为文化学者,周有光提出的论断之一是“双文化论”。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一度主张,“21世纪是东西方文化的转折点”,“世界文化的接力棒将传到东方文化手里”,所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这一说法曾引起很大反响。但周有光不赞同,他99岁时写的《四种传统文化略述》一文形象地描述说,“文化流动,不是忽东忽西,轮流坐庄,而是高处流向低处,落后追赶先进。这样,人类文化才能不断前进。”周有光认为,“文化像水,是流体,不是固体;它永远从高处流向低处;如果筑坝拦截,堤坝一坍,就会溃决。文化有生命,需要不断吸收营养,否则要老化,以至死亡;古老的文化摇篮一个个化为乌有了,只有中国巍然独存,但是处于第三世界。文化有磁性,对外来文化,既有迎接力,又有抗拒力;是迎是拒,由主观和客观的因素来决定。文化像人,有健全、有病态、还有畸形。”这篇名为《漫谈“西化”》的文章,1987年发表于《群言》杂志,当年被读者评为最受欢迎的文章。

有人说,周有光百岁后“不是坐在小屋子里写文章,而是已经走出小屋子,在主持一个启蒙大会”,“读他书的人越多,中国越有希望”。

晚年的周有光始终保持批评立场,起码在同年龄段的文化老人当中,他是少有的坚持说真话、坚持批评的一位。比如他认为“国学是一种错误的说法”,“世界上有许多国学,哪个国家没有自己的‘国学呢?”这个词在他看来,反映的是人们太固守的心态。他在111岁的时候发出忠告,“不许批评的真理是伪真理”;对于“大师”称谓泛滥,他说“这些都是随风倒的,因为不随风倒就不可能做‘大师”……和有些“大师”以年龄为傲不同,周有光把年龄当武器用,那句“现在我已经老到可以说出真话了”,尽显斗士风采。

2016年1月13日,是周有光的111岁生日。在亲友的注视中,他执意要求,生日蛋糕上并排插着寓意“111”的三根蜡烛,只能点燃一根。他的外甥女毛晓园回忆,舅舅这么做的理由是,自觉“111岁,还是一事无成,相当于1岁”。与此同时,他还向家人表示,自己以后要“少说空话”。周有光曾经公开表示,一生中没有不得不说的假话、违心话。在“谎话连天”的年代,“我就不讲话”。

当然,周有光先生的观点不一定全都正确,但正如学者秦晖所言:周有光先生真正可贵的地方不在于其著述有多高的水平,而在于其在109岁的高龄仍然焕发青春,“他比我们很多人都要年轻,现在的社会非常吊诡的是,一些年轻人身上有一种木乃伊的味道,我们面对最可悲的现实是年轻人年龄还是壮龄,但思想已经行将就木,但周有光先生的语言越来越让人感到他是一个热血青年。”

而文化学者刘再复说:“周老最让我惊奇的不是他的高龄,而是他在一百岁之后却拥有两种最难得的生命奇观:一是质朴的内心;二是清醒的头脑。现在周老逝世了,但他的生命奇观却永远与日月星辰同在,他的真情真性真话更会永远在我们的头上与心中大放光明。”

周有光出版的多部著作,都是由三联书店文化出版中心主任郑勇编辑的。在长达20年的时间里,郑勇每年都会登门拜访周有光先生。印象中,老先生总是坐在陋室书房接待他们。老人淡泊名利,僅9平方米的书房和几十年前一样,简单质朴。旧书桌起了裂缝,就用胶带补一补;角落里的小沙发,更是20年都没变。自从妻子张允和去世后,他不愿意去卧室,累了就在这张小沙发上躺一躺。困了就眯一会儿,醒了就继续看书,不分白天黑夜。郑勇记得,每次去拜访,老人总会向大家连连作揖“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脸上露出如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家里养着可爱的小金鱼,冰箱上贴着卡通贴纸……在晚辈们眼里,他就是一个“老天真”。

周有光曾在107岁生日时开玩笑,“上帝太忙,把我忘了”。如今,“上帝把那束光收走了”。

其实,光真的被收走了吗?不,只要世界依然留着它照亮的痕迹,光就存在。

热议锐评:周有光等老一辈的学者,为我们带来的不仅是著作等身的学术成就,更带来中国学者的风骨。这种风骨深深烙在中国文人的血脉中,成为中国文人的高贵品格,同时也是中华文明得以不断向前发展的内在原因。如今,斯人已逝,我们在悼念他的同时,也要传承,传承他的风骨,传承他的信念,传承他的精神,让他的精神与信念不朽。(小艺《新京报》)

素材运用:传奇;大师;风骨;赤子之心;文化坚守;讲真话、做真人、求真理;坚持独立思考;开阔宏大的视野;世界观;影响;一个思想有光的灵魂;他用光点亮了这个世界;永远的青春;淡泊名利;简单质朴;“活跃在公共领域的良心”;精神与信念不朽……

(资料来源:《中国青年报》《新京报》《华西都市报》、凤凰文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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