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进：打造“实体魔幻”的鬼才化妆师

张亚斌

2016年夏，在北京举行的第16届中国电影华表奖颁奖典礼上，由肖进操刀特效化妆的3部电影夺得头牌。他把周迅变“狐妖”，上演“水下换皮”；他把张家辉变成了“座山雕”，匪气十足；在《寻龙诀》中，他更是创造出一个亡灵帝国，让人震撼不已。徐克、乌尔善、王晶等导演都对他满含感激，说是他让中国电影少了很多“五毛特效”。他曾获得中国电影电视化妆界最高奖“金像奖”。这个80后化妆师用神秘的“实体特效”，让亿万观众在本土电影特效中看出了惊艳。而能玩转这种技能的，在全国也仅有十几人！

肖进1980年生于上海，他从小就学习美术。1993年，他考入中国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

当时，肖进脑子里就一件事——转专业。在他看来，化妆并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直到大二下半期，他偶然在图书馆看到一本国外的化妆书籍，了解到国外一种叫“Special effects makeup”的化妆类别，翻译过来就是“特效化妆”。与平时化妆有很大不同，它结合了美术绘画、上色、雕塑等技巧，然后通过毛发和各种其他的材料的结合，可以把人塑造出不同的形态。

当时书上还带有几张配图，其中一张是把一个17岁的小伙子化妆成92岁的老头。无论是皮肤的纹理、皱纹的走向，还是毛发的松弛程度，都让人感觉这完全就是一个迟暮老人。肖进一下被这种神奇的化妆术迷住了，他在心里直感慨：“这个老年妆太棒了，我一定要去学特效化妆。”

从那以后，肖进就沉下了心，开始用心读舞台化妆专业。他每天拿油彩练手，闲暇之余还自学人物塑造。遗憾的是，当时在国内都是老套的化妆教学模式，特效化妆这块完全是“零”。直到大学毕业，他也没有学会书上的那种神奇化妆技巧。

此后，肖进在上海歌剧院做化妆造型设计师，而国内流行的时尚化妆，在他看来也根本不是化妆的最高境界。

在上海歌剧院的10年，肖进一直在迷茫中摸索，但始终放不下“特效化妆”。有时到国外出差，他总要到当地书店找相关书籍。看到好莱坞电影的化妆介绍，哪怕只带几张图片都要统统买回家。虽然买到了讲特效化妆的书籍，可都是英文原版，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翻译过来之后，根本不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内容。

2007年的一天，肖进跟随金星现代舞团去美国斯坦福大学演出。工作结束后，他坐长途巴士去了一趟好莱坞。在参观一所大学时，发现那个学校居然开设了“特效化妆”这个专业。这下，他看到了希望。

2008年，肖进毅然辞职，用工作积攒的钱，奔赴好莱坞学习特效化妆专业。其最大特点就在于“虚实结合”，比如，科幻电影《终结者》中的机器人，都是经过了特效化妆，这样不仅能让表现效果看起来更真实，还有助于演员的表演配合。在学习过程中，他还接触到了《侏罗纪公园》制作团队，看着那些如同真恐龙一般的化妆造型，肖进震撼不已。

肖進所学的化妆术，称为“实体特效”。它不仅包括“特效化妆”，还包括特效服装、伤效和修复仿真尸体、仿真动物、特效美术等。“实体特效”的应用也不局限于电影，电视剧、广告、舞台剧领域也都有涉及。在这里学习一年后，2009年，肖进回到上海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

当时国内几乎没有专业的“实体特效”团队，很多拍摄剧组也从未接触过这玩意，所以，整整一年肖进都没有接到生意。但他却信心十足，因为他知道人们的观影眼光在不断提高，从《变形金刚》到《指环王》再到《阿凡达》，这些好莱坞大片在中国的票房屡创新高。肖进说：“相对于化妆行业，普通化妆所涉及的内容就像小学里学的知识，而特效化妆则是大学课程，要想把电影拍出新高度，根本离不开这项手艺。”

2010年，机会来了。当年，正赶上在北京拍摄甄子丹版《大闹天宫》，这个电影负责特效化妆的是个美国人，他从美国带来了一支50多人的团队。由于之前在好莱坞学习，肖进认识团队中的一位化妆师，于是他从上海赶到北京加入了这个团队。

当时，《大闹天宫》特效化妆的预算将近4000万元，而肖进的主要任务就是做“仿真动物”。活泼机灵的小猴子、凶残狰狞的妖怪、半人半妖的植物化身……他把这些神话人物与西方“特效化妆”融合在了一起，塑造出的形象，看起来既炫酷又真实，加上后期加工处理，就如同是把神话故事直接搬到了现实，根本看不出电脑制作的痕迹。

2011年2月，《大闹天宫》杀青。很多人看后都说：简直是视觉盛宴！还有人说：看到了中国科幻的曙光。肖进则感慨说：“当人们开始关注实体特效，开始往这方面花钱，那这个行业很快就会发展起来。”

《大闹天宫》上映没多久，肖进接到了《画皮》剧组的邀请，让他负责这部电影的特效化妆。肖进卯足了劲儿，准备大干一场。

刚进剧组的那段时间，肖进做了很多仿真道具。其中最让人惊叹的就是他做的断臂，就连上面的汗毛都一清二楚。肖进说，植入毛发是特效化妆中最费心思的环节。

由于电影中的狐妖经常换“脸”，为了达到“易容”效果，肖进就需要量身为演员制作不同的“脸皮”。这个环节很复杂，首先，要在演员面部进行真人翻模，得到演员头部的一比一模型。然后用特殊材料在眼睛、下巴、鼻翼等部位进行深加工，最后再和演员进行对比修改。仅仅是周迅的一张“脸”，肖进就制作了整整一个月。

《画皮2》中，周迅扮演的“小唯”被冰山封存，但令导演头痛的是，真人是无法来演出冰冻后的状态的，而且单纯的化妆技术也无法展现那个冰封的过程，最后肖进想了个主意，用1：1的比例造出“假周迅”来，从头到脚来个彻底的“克隆”。为了配合拍摄，肖进一造就是5个周迅，摆在一块连工作人员都区分不出真假。连周迅本人都感慨说这些假人简直是自己的翻版。

“小唯”的造型让观众们惊艳不已，尤其是“裂纹妆”，周迅的脸仿佛就像瓷器一样，裂变成碎片，立体感十足。为了呈现这个裂变的过程和立体感，肖进在周迅脸上贴了很多“皮”，然后通过上述的一系列处理，才做出“实体魔幻”的效果。

2012年6月，《画皮2》上映。上映4天就狂收3亿票房，后来更是连破12项中国国产电影票房记录。其中“水下换皮”那场戏，还引发了网民的讨论热潮，这个场景让许多中国观众第一次在本土电影特效中看出了“惊艳”。

后来，肖进凭借在《画皮2》中的出色工作，获得了中国电影电视化妆界最高奖“金像奖”。这个成功，让他开始慢慢被业内人士关注，他的工作室也开始红火起来。

之后的两年时间，肖进几乎每天都很忙。2014年5月，他接到了《武媚娘传奇》剧组的邀请，去给范冰冰做特效化妆师。给范冰冰化妆，需要分阶段，从年轻入宫到刚刚登基的时候，再到最后白发苍苍，而肖进负责的就是“老年妆”。仅仅靠普通化妆很难表现出“老”，所以就需要加入“特效”。

肖进为范冰冰量身打造了一张薄薄的皮，然后通过对眼袋结构，面部皱纹等细节的雕塑加工，让她一下就进入了“迟暮之年”。为了突显出“女皇”独有的气质，他还特意研究了撒切尔夫人，看她老了之后的状态和气质，然后融入“特效化妆”，帮助范冰冰去塑造角色。

后来，肖进还给梁家辉做了一次“特效化妆”，就是《智取威虎山》里的“座山雕”。为了突显土匪的张狂气质，肖进为他做了一个夸张鹰勾鼻子，还在他脸上做了一个很扎眼的刀疤，把“座山雕”阴冷孤傲的气质突显得淋漓尽致。

2015年，肖进与乌尔善导演再次合作。这次，他负责制作《狼图腾》里的“实体道具”。《狼图腾》有很多“狼”的战斗场景，拉一头真狼来演不现实，可如果全用电脑特效又显得不真实。所以，肖进就做了很多足以以假乱真的“狼”和“马”，不仅毛发都是一根一根植上去的，后来那些死马身上的冰血溜子，也是他在零下30℃的冰湖上一点一点浇出来的。

短短一年半时间，肖进就陆续为8部电影做了“特效化妆”，其中最让他难忘的就是《鬼吹灯之寻龙诀》。拍《寻龙诀》时，导演把演员的面部化妆和里面的特效化妆都交给了他。接到这个“大单子”之后，肖进马上组建了一个20多人的化妆团队。

《寻龙诀》由著名盗墓小说《鬼吹灯》改编，充满了恐怖和神秘色彩，所以特效制作就显得尤为重要。电影中那些日本兵的干尸，包括他们身体上的肋骨、断臂、被草蜢吸干了的僵尸……

2015年12月18日，《鬼吹灯之寻龙诀》上映之后，观众们大呼：看得过瘾！这部电影不仅斩获了16.8亿元票房，还荣获第23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观赏效果奖”。一位资深影评人说：国产特效能做这么好，真的非常不容易；其中一些细节处理都能和那些好莱坞大片媲美了，这部电影将会开启中国电影放映行业的新时代。

近年来，随着《捉妖记》、《寻龙诀》等IP电影的开发，虽然“实体特效”开始慢慢崛起，但对于国内的行业现状，肖进有些无奈：“目前国内专业从事这一行的，一共也就幾十个人。这个行业必须要有一批人要去做的，只有不断地学习进步，才能慢慢让中国的特效走向世界。”

为了培养相关人才，肖进开办了“肖进特效化妆工作室”培训班。为了完成“和好莱坞接轨”这个目标，他下足了功夫，“我们的资料和教材都是和美国同步的，教学总监也是特意从好莱坞请来的知名特效化妆师。”为掌握最新的动态，肖进每年都会专程去美国参加特效化妆贸易会，除此之外，他还和国内一些著名化妆学校签署了合作协议，会不定期去讲授“实体特效”课程。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实体特效”，2016年6月，肖进还参加了《天天向上》。节目现场，他制作的电子机械大象、机械马、机械猩猩、仿真狼等系数登台。

除了开设培训班和宣传“特效化妆”，肖进的化妆事业也是蒸蒸日上。仅2016年上半年他就签了3部电影，其中包括3月份开机的魔幻现实题材的电影《铁木真传奇》；已经杀青了的《我的宠物是大象》以及由刘镇伟再次执导的《大话西游3》。除此之外，和制片方正在洽谈中的影片还有五六部。

2016年6月30日，由王晶导演的魔幻爱情喜剧大片《神魔道》在横店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见面会。联合导演钟少雄从银幕效果出发，细数影片中唯美的画面，还曝光了影片的概念海报，那些由肖进打造的炫目特效，引发现场观众们尖叫连连。

谈及“特效化妆”的前景，肖进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人物特效所使用的原材料从最初的大部分从美国进口，到去年基本实现70%国产化，目前已经达到了90%。所以，用不了多久，国产特效就会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