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楚倩++彭在钦
基金项目:1.教育部社科基金项目:新世纪中国长篇小说创作的现代性与本土化路经研究(编号:13JYA751039);2.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1项:新世纪湖南长篇小说的现代性与本土化发展策略(编号:13YBA118)。
摘 要:自王安忆提出“四不要”小说创作理论以来,她的创作就一直围绕着着“四不要”原则展开,作品也大都运用了“四不要”原则,即:不要特殊环境特殊人物,不要材料太多,不要语言的风格化,不要独特性。这是王安忆自己对叙述方式的突破和创新。《纪实与虚构》也基本体现了这一创作理论,从“四不要”出发来探寻《纪实与虚构》,进行分析和研究,能更好地去把握王安忆所追求的文学思想,更好的理解《纪实与虚构》一书蕴含的意义。
关键词:纪实与虚构;四不要;王安忆
作者简介:黄楚倩(1994-),女,湖南株洲人,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研究生,主要从事当代文学评论工作;彭在钦(1964-),男,湖南浏阳人,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当代文学评论与影视文学研究工作。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09-0-03
王安忆是我国新时期以来著名的作家,是我国当代文坛最具鲜活特质且创作高产的作家之一,在她创作的三十余年里,笔耕不辍,寻求自我突破,在创作小说之余对小说创作理论也有深入的研究。她的“四不要”小说创作理论是对传统小说创作理论的一种扬弃,一改传统大众文学审美习惯。本文便运用小说的“四不要”理论来看《纪实与虚构》一书,实现对作品更好地把握与理解。
王安忆的“四不要”小说理论出自《故事与讲故事》自序,“四不要”小说理论主张即:1.不要特殊环境特殊人物;2.不要材料太多;3.不要语言的风格化;4.不要独特性。她的“四不要”小说理论带着些许惊世骇俗的味道,因为她所抛弃的正是其他作家所竭力追求的,与我国传统小说叙事理论相悖。在王安忆三十余年的高产创作经历中,总是在不停地超越自我和突破自我,她的創作过程中这四条理论多次被提起运用,这四条理论也就是王安忆想表达出对传统文艺创作的突破。从王安忆提出“四不要”小说理论开始,在创作中就不断遵循这种创作理念,《纪实与虚构》正是其中代表之一。下面就具体来探讨一下“四不要”小说理论在《纪实与虚构》中的运用。
《纪实与虚构》成书于1992年,是王安忆一部带有自传色彩的小说,小说一共有十章,其中奇数章节描写了作家自身的成长经历,对人生的感悟遍布其中,属于横向关系,作者在文章中描写的孤独令人印象深刻,“我”用尽一切办法试图与邻里伙伴、同学、朋友、读者建立关系摆脱孤独,但是这种关系总是不能长久,都一一破产,紧密的关系只是假象,孤独是人永恒的处境。偶数章节则是构建了一个家族神话,跃马横戈的古代漠北,英雄气概十足,金戈铁马,气势磅礴,这一部分属于纵向的关系。以坐标的方式归纳成纵和横两个空间,让虚构在此相离又相交的两维之中展开,以交叉的形式轮番叙述者两个虚构世界。
1.不要特殊环境特殊人物
“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是传统文学理论评判文学作品的标准之一,恩格斯在《致玛·哈克奈斯》的信中这么写到:“据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1]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是以往小说创作中都要遵循的原则,王安忆却将其抛弃,反之认为这是将人物放在了一个狭隘的环境里,以个别来看全部。“将人物置于一个条件狭隘的特殊环境里,逼使其表现出与众不同的个别的行为,以一点而来看全部。这是一种以假设为前提的推理过程,可使人回避直面的表达,走的是方便取巧的捷径,而非大道。经验的局部和全部都具有自己固有的外形,形式的点与面均有自己意义的内涵。我怀疑它会突出与夸大了偶然性的事物,而取消了必然性的事物。它还容易使人纠缠于细枝末节、潜心构思的精致与巧妙,使人忽略了大的悲恸与大的欢乐的情节,陶醉于趣味之中,而趣味性也是我所不要的。”[2]
在《纪实与虚构》中,王安忆摒弃了特殊环境和特殊人物的塑造,放弃了人物的独特性,追求人物的普遍性。在讲述“我”的成长经历时,所塑造的人物诸如与“我”母亲不和的楼上阿太、神经脆弱的张先生、家里爱告状的保姆,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五等人,生活在上海的弄堂里,过着普通人的普通生活,每个人的身边都有着这样的人存在。王安忆笔下,这些人来源于生活,他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她也没有特意去描写一个特殊人物。
小五,是和“我”一个弄堂的,小五是个喜欢串门、爱说闲话的女孩,她知道很多秘密,甚至比楼上阿太还多。文革时期学校停课,她便积极地到处活动,收集各种资料。她和许多人都玩得来,曾充当“我们”弄堂和隔壁弄堂孩子之间和好的信使,介绍了自己哥哥的朋友给“我”,最后却也因为搬弄是非、挑起诸多事端而被大家孤立,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小五是玩伴里常见的人,她积极活泼,大家都能和她相处得来,每个人身边可能都有这样的玩伴存在。
再说家里保姆,保姆在上海做帮佣几十年,喜欢听闲话。在家中像一个管家,对“我”严声厉色,寸步不离,她看不过隔壁弄堂吵闹、行为不雅的孩子,禁止“我”和他们来往,也用不雅的词汇吵骂过隔壁弄堂的孩子。保姆最常做的事便是向母亲告状,控诉“我”的不良行为,让母亲管教“我”的交友。保姆这个角色就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人物,帮佣的几十年接触过的人家形形色色,对各家的底细也一清二楚,她严格听从家长的指令,由于告状使孩子对她总有种厌恶感。这样的人在生活中很常见,读者看见她仿佛就看见了自己曾接触过的保姆,感同身受。
在《纪实与虚构》中,没有跌宕起伏的悬念,也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只是描写了普通人的普通生活,自然而然地娓娓道来,不需要设置特殊环境和特殊人物。
2.不要太多材料
经验性的材料之间,其实并不一定具备逻辑的联系。它们往往这个具有这样的动机,那个却有那样的动机。他们放在一起,不仅不会共同走向纵深纵宽,还会互相拉扯与消耗,使事情变得模糊、含混,非但不前进,还会后退。所有一切有力量的东西都具有单纯的外形。材料太多会使人被表面复杂实质却简单的情节淹没,而忽视了具有重要意义的情节。[3]一定的材料是作品创作的前提,作家在创作作品之时必定会准备好充足的材料,而某些情节也必须依托于某些特定的材料。王安忆认为在故事的构建过程中,如果堆砌过多的材料会使得读者被大量的情节所迷惑,找不到真正实质的内容。她主张小说中的事件不要太多,要注重事件之间的逻辑关系。
在《纪实与虚构》中,“我”的成长经历和家族神话的描写都是按照一定的时间顺序来写的,成长经历中写“我”坐在痰盂上进了上海,在上海弄堂里度过了幼年时期,然后上学后发生的各种事情,再到文革时的上山下乡,再回到上海,以及长大以后遇到的爱情。家族神话其一是梳理了母系家族的血脉传递路线。从“茹”姓追溯到了草原柔然族,描写了柔然一族的兴起、衰落、分裂,被突厥所灭,残部追随大王成吉思汗建功立业,反叛失败后被贬为“堕民”而迁到了浙江,到了明清安定下来,也曾出过状元,近代则做了商人,家业破败后迁至上海;其二是捕捉先祖存在的痕迹。归顺成吉思汗的部族里有“我”的一名祖先,跟随成吉思汗西征的队伍里有“我”的一名祖先,成吉思汗死后护送其灵柩的人群中有“我”的一名祖先,贬为“堕民”后杀倭寇的也有“我”祖先,这些都是无比光辉荣耀的存在;其三是解决歧义,创造英雄。母亲先祖的来源是其中一处歧义,可能是“为丁零所破”后“南移其居”的柔然部族后代,可能是叛臣外戚的后代,也可能是为突厥吞并的奴隶部族后代。“我”并入突厥这一说法,因为只有突厥才能与蒙古贵族有关系,愿做在草原勇敢善战的民族的后代。但被吞并的奴隶部族是不能保留自己的姓氏的,于是“我”创造了一位智者将姓氏的秘密一代一代保存了下来。另外一处歧义则是,曾外祖所说的祖先状元事与“我”实地考察到的祖先故事并不一样,出过状元的茹家并不是“我”的祖上,状元是被曾外祖据为己有的为自己增添光彩荣耀的。但“我”不相信祖上没有出过英雄,即使没有也要造一个出来。
这些事件的发生都是存在逻辑联系的,具有前因后果,有什么因才会得什么果,不是简单的材料的堆砌。
3.不要语言风格化
文学作品通过语言描绘出来,语言是文学表达的媒介。王安忆在“四不要”理论中提到:“风格性的语言是一种标记性的语言,以这标记来代表与指示某周情景。它一旦脱离读者对此标记的了解和认同,便无法实现。所以,风格性的语言还是一种狭隘的语言。它其实缺乏建造的功能,它只能借助读者的想象来实现它的目标,它无力承担小说是叙述艺术的意义上的叙述语言。它还是一种个人的标记,向人证明这就是某人,它会使人过于强调局部的、作为特征性的东西,带有趣味的倾向。”[4]作家在创作时总会有一种独特的、区别于他人的语言风格,或沉郁顿挫,或清新明丽,或朴素自然。王安忆则认为,不必要要求语言的独特风格,而是要真诚地、发自内心地描绘这个世界。风格化的语言,也就是作者本人的一种标记,过于僵化,因此她也不愿意成为一个被独特风格语言所框住的作家。
《纪实与虚构》中的语言并不华丽,读起来平易自然,带着些许清新之味,是一种日常化的语言。书中描绘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讲述了“我”的成长经历和祖先神话,故事娓娓道来,语言表达上灵活自然。
4.不要独特性
“独特性”可以看作是作家自身的“个性突出”,王安忆在“四不要”原则中讲到:“走上独特性的道路是20世纪作家最大的可能,也是最大的不幸。20世纪是个能源危機的时代,小说的思想部分与物质部分已被一代一代作家几乎消耗用尽,剩下的可能性已经很少。20世纪作家已成为一种普遍的职业,区别与其他人不同,便成为强烈而迫切的要求。作家们绞尽脑汁,要独辟奇径,就好像在地面上圈出自己的领地。然而,他们无法抵制被侵略的命运。因为,独特性是极易被模仿、被重复的,所以,也是极易被取消的。它也具有使人迷恋、强调、发展与扩张局部的危险,它忽略了总体性的达到效果,而使之更上一层楼。它容易把个别的东西无限止、无根据地扩大,忽略了经验的真实性和逻辑的严密性。任何无法被人仿效的作家全不以独特性为特征,他们已高出地面,使人无法侵略。”[5]不要独特性算是对前面三条的概括,在《纪实与虚构》中,王安忆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普通的上海弄堂,来往皆是普通人,既没有用典型性话语来塑造“我”,也没有使“我”拥有个性化的语言。王安忆与同时代的追求独特性的作家保持了距离,这种不追求独特性更是加深了她个人的独特性。她拒绝与时代为伍,在自己的作品中不受拘束、天马行空地进行诉说。
《纪实与虚构》中,纪实指的是真实的现实生活为材料,为了寻根而查找的各类史籍资料也是实,虚构则是指小说本身是虚构,家族神话也带有虚构的成分。此书基本体现了“四不要”小说创作理论,没有特殊环境下的特殊人物,没有过于冗杂的材料堆砌,没有典型性的语言风格,更没有彰显独特性,是王安忆小说创作的又一突破,也创造了新的小说创作理论,纪实与虚构。她的“四不要”原则,在文坛有一定的影响力,给许多创作者带来了启发和灵感。而带着“四不要”理论去看《纪实与虚构》,也就更能够体会到作者的真实情感和内心世界。
注释:
[1][德]恩格斯(致玛·哈克奈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M].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83.
[2]王安忆.故事和讲故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1.
[3]王安忆.故事和讲故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1-2.
[4]王安忆.故事和讲故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2.
[5]王安忆.故事和讲故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2.
参考文献:
[1]王安忆.故事和讲故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1-2.
[2]王安忆.纪实与虚构[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3]孙颖.王安忆文学观述评[D].安徽:淮北师范大学,2014.
[4]张智明,陈珊.试论王安忆小说的“四不”叙事追求[J].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14,33(7):105-107.
[5]王文.论王安忆创造世界的三维方法[D].江苏:扬州大学,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