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

作者简介：朱金成（1995.11-），男，汉族，河南商丘人，河南大学文学院2014级本科生，研究方向：戏剧影视学。

大饼年轻的时候没钱，却爱下馆子。还好十多年前的社会还是文明的，只打人不攻击精神，于是他身上虽伤不断，人好歹活着呢。时间久了，他竟成功了一次。而这唯一的成功，就是他要对我们讲的。

那是一天的傍晚，天上下着雨，地上的雪还没融化掉，这样的天气正适合，大饼收拾行装，大有视死如归的劲头来到了一家新开的饭馆。

“服务员”，大饼的眼睛环视了一下饭馆的布局，在靠门口处坐下说道。

来招待大饼的是一位中二青年，名字叫大宝。

“大宝，好名字啊”，大饼对自己来吃霸王餐心底发虚，不由地升高了音调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大哥，你刚刚夸我的名字好，是真心的不？”大宝在菜单上记完大饼点的菜名，离开的时候回头认真地问。

大饼心里想一会儿自己得以多快的速度跑，往哪跑，冷不防被大宝问蒙圈了，把逃跑的心思放一边，开始琢磨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要吃霸王餐被他看穿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大宝笑着对大饼说：“看大哥面相就是个老实人，对吧？”大饼愣愣地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看着消失于视野的大宝。

那时候的大饼二十三岁，从小学一路上到大学毕业，算是经历了世事的百般滋味，可这社会的悲催能比得过自己在学校里被十三个女生甩过的感受吗？能。大饼大学毕业到了社会，感受到的比被女生数次甩还要痛苦的是自己没有钱。大饼的世界观是在第一次吃霸王餐后彻底崩溃了。就业难，但自己堂堂一位有素质有爱心爱国爱党爱人民的高校毕业生，能挖社会主义墙脚吗？显然绝不能，所以大饼就有了共产主义的理念和行动。只是他对共产主义没有理解透彻，只认为中国人民都是兄弟姐妹，去他们任意一家吃顿饭不正常吗？不正常。大饼在第一次吃霸王餐被打之后，他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宁被打死不要饿死”，他就继续吃霸王餐了。

其实在这一天的前一天，大饼说，自己已经被人给胖揍了一顿。那天大饼被他的第十四个女友给甩了，跑到一家酒吧喝了很多酒。醉酒就安安静静地醉呗，可大饼就觉得心里窝得慌，在酒吧里大喊大叫。有好人过来劝喝醉的大饼，大饼非但不领情反而与人打起来。事实证明，大饼被好人叫来的五六朋友打的胸腔和背部都是血。想来也奇怪，他们竟然没打脸，大饼说。

没隔一天，大饼心里越想越气。自己被女人甩了，被人打了，难道就不言语了？显然他做不到。于是他就来到了这个饭馆。

饭馆人不多，环境是冷清的，饭馆其他客人也都没话说，低头吃着饭。大饼的那句“好名字”倒是让那些低头吃饭的人抬头看了他两眼，随即又沉默下来了。饭馆人挺少，大宝没事可做，就临近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眼神流露的是对大饼的一种炙热。

大饼心里发毛，想着自己的想法多半是被这个服务员知道了，他坐这么近还总望着自己，指定是怕自己吃完趁机跑掉。现在进退两难，想付钱……身上也没一个子啊。

“大哥，一看你就是个有文化的人，戴着眼镜，衣服整齐，你是教书的吧？”

“我……”

“我就觉得教书的人最值得尊敬，我没上过学，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从小家里就穷，我排行老大，总不能太让父母为难吧，我十三岁从家里跑出来打工。我是认几个字的，买了本字典求人教了不少的字。最近我学会一首诗，‘鹅鹅鹅……”大宝嘴不停地说了好多，大饼愣是没有插上一句话。

大饼看着眼前的大宝，傻里傻气，但有一份敬畏和希望，过得很快乐。

“兄弟今年多大了？”大饼边吃边问。

“十九，父母说让我过年回家相亲呢。我总觉得还有太多东西要学习，我脑子笨，只会做卖体力赚点钱，我不愿使哪个女的跟着我过苦日子。”

大饼被大宝的啰嗦感动哭了，大饼从小到大一笔一笔的钱是被父母供着，自己还那么不争气，混了几年的读书经历，得到了什么了？什么都没学到，倒是学会怎么花钱了。

“大宝啊，有笔和纸吗这？”大饼趁大宝讲话的间隙问道。

“有啊，我这就给你拿去。”

大饼真想把这顿饭钱给付了，不为别的，只为大宝。无奈他真没钱，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比大宝更无赖。他在大宝拿来的纸上写下：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是的，写完他就跑了，没被人抓住更没被人打。

这十多年来，大饼内心一直是不安的。他觉得自己的耻辱留在了一个那么善良的人心里，盡管自己现在有钱了，但这种不安始终不能消退。

而大饼之所以给我们讲这段往事，是他前些日子遇见了大宝。

大宝结婚了，有了小宝，一岁零两个月大了。他的弟弟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妹妹读的专科，学的医护。

大宝一眼就认出了大饼，兴奋的与他打招呼。大宝说要感谢大饼，当年看了大饼写的那句话，还当作特别珍贵的东西收藏起来了。这一句话，鼓舞了大宝很多年。

“现在还留着呢，你字写的真不错，”大宝说。

“我吃白食，店老板有没有骂街？”大饼知道被骂是肯定的，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

“骂了，我听到他们骂你后，我帮你付了那顿饭钱，我对他们说你是我兄弟。他们都说我傻，但我手里握着你写的那句话，觉得不亏。”大宝说完，摸着头嘿嘿地傻笑。

将近四十岁的大饼还是禁不住地湿润了眼睛。

大饼要请大宝吃饭，说是为那一次的饭买单，也为了感谢大宝。

饭没有吃成。大宝被电话催走了。家里的宝宝正等着吃奶呢。

大饼的故事到这就完了。大饼对我们说：“其实每个人都在经历着由别人帮忙买单到自己为自己买单的转变。有时候你可以任性地认为你可以不去对任何事情负责任。只是生活中有了责任，人才算真正地长大。”当然，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所以我们敬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