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观众天生不爱歌舞片？

李宇

导语：过去的两个月里，《爱乐之城》、《美女与野兽》先后刷新歌舞片在内地的票房记录，市场潜力令人欣喜。那么歌舞电影在中国的春天真的到来了吗？中国人开始爱上一言不合就唱歌的电影了？

正文：

2017年伊始，两部好莱坞歌舞电影先后闯进了中国观众的视野，在内地电影市场上展示出令人惊喜的吸金能力。2月中旬，奥斯卡大赢家《爱乐之城》在登陆国内院线4天之后拿下1.28亿元票房，打破了内地歌舞片票房纪录；3月中旬，迪士尼真人版《美女与野兽》首周末轰出3.08亿，再次刷新歌舞电影内地票房新高，这样的开局与同期上映的超级英雄大片《金刚狼3》保持了类似量级，可谓卖座。

截止发稿时为止，《爱乐之城》以2.48亿元收官，《美女与野兽》累计票房5.56亿，远超2015年迪士尼真人版《灰姑娘》4.45亿的总票房成绩。

这是否意味着内地观众已经开始接受以歌舞为主导的电影形式？歌舞片在中国市场的票房魔咒从此消失了吗？

票房毒药恶名难摘

2013年7月，乐坛天王周杰伦自导自演的第二部电影在上映之初引起轰动，两周时间破亿，成为首部在内地票房破1亿的歌舞电影。《天台爱情》尽管有徐帆、王学圻、曾志伟等实力影星的加盟，但它大杂烩的风格还是遭到了影迷的诟病。《天台爱情》现象级的票房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周杰伦本人的庞大粉丝基础。“为了迷过十多年的周杰伦也要去看”，喊着口号冲进影院的粉丝不在少数，很多人将这部电影视作观看演唱会一般的感动，影片中鲜明的周氏音乐特质也满足了粉丝的期待。

对比之下，同年引进内地的好莱坞歌舞大片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根据史上最成功音乐剧《悲惨世界》改编的同名电影于2013年初引进内地。电影版《悲惨世界》汇聚休·杰克曼、罗素·克劳、安妮·海瑟薇明星主演，并在奥斯卡奖上揽下8项提名，可这部颁奖季口碑之作在中国市场却以6432万元的票房成绩黯然收官，据不完全统计观影人次在177万左右。

電影版《悲惨世界》因忠实再现了原版音乐剧战争史诗的磅礴气质与乱世爱情的动人旋律在欧美备受好评。然而正是因为它从头唱到尾的纯正音乐剧表述方式，中国观众与影迷对此片普遍感到望而却步。影片上映之后，网友用差评的炮火集中表达了对电影“对白太少”、“全程唱歌"以及“冗长乏味”的强烈不满。

如果说《悲惨世界》还有"明星"与"名著"两大卖点吸引观众买票，那么2015年初的《安妮：纽约奇缘》在内地就败得更加彻底，这部索尼出品的合家欢题材歌舞片在内地的总票房只有区区345.6万元。

《天台爱情》之后，华语电影圈至今也没有出现第二部让观众买账的歌舞片。2015年，香港名导杜琪峰曾借《华丽上班族》试水歌舞电影，遗憾的是，这部电影在内地的票房还不足5000万，歌舞片又一次被扣上票房毒药的帽子。

直到今年春天《爱乐之城》空降中国，歌舞片才终于在热闹喧嚣的内地电影市场中刷新出存在感。尽管没有票房号召力强大的一线明星，但《爱乐之城》依靠金球奖破纪录的大丰收，在内地上映前就已经收获了足够的话题性。

同时，影片抓住了春节档的尾巴，宣传利用元宵节期间趁热打铁，在全国二十多个城市大范围超前点映，也成功引起了广大影迷的注意。然而这样的天时地利可遇而不可求，亦如去年等待小李奥斯卡“封帝”之后火速上映，成功"借时吸金"的《荒野猎人》。

据不完全统计，《爱乐之城》拿到2.48亿票房，观影人次在688万左右。对比《悲惨世界》的177万增长约3.9倍，而2017年相比2013年内地银幕数增长2.4倍，人次增长跑赢了银幕增长。

不过，《爱乐之城》的票房"小爆"无法视作歌舞片的一次胜利，它更像内地大众对获奖电影的集体朝圣。普通观众眼里的《爱乐之城》，是添加了歌舞佐味的爱情电影，主演质朴的唱腔、爵士乐渲染辅助的故事线索成了让谈情说爱更加浪漫的方式。

眼下最卖座的歌舞电影《美女与野兽》，前期宣传时却直接避开了歌舞片定义，没有在任何一款预告片里“剧透”经典歌舞唱段。这部电影用华丽的卡司阵容、炫目的特效以及奢华的场景塑造出传统魔幻爱情大片的“卖相”，内地开画首周的火热局面也是得益于此。

真人版《美女与野兽》脱胎于1991年的迪士尼同名动画电影，然而原动画从未在内地公映过，因此中国观众对于这部经典动画的音乐印象大多还停留在席琳·迪翁那首片尾曲上。真人电影里大段音乐剧式的唱法甚至令很多慕名而去的观众感到茫然，“怎么又唱起来了”“没想到是歌舞片”这样的感叹不绝于耳。

值得一提的是，动画电影《冰雪奇缘》2014年内地之后也曾拿下近3亿元的票房。但它吸引内地观众走进影院的理由并不是依赖影片中的歌舞元素，大年初六春节期间上映的时机才是对部迪士尼合家欢动画的最佳助攻。

不难看出，歌舞电影在内地市场想要在票房成绩上远离扑街二字，充分利用歌舞片之外的“附加”属性显得格外重要。

高开低走续航差

歌舞电影在中国的吸金之旅普遍面临着后续乏力的局面。即使是爆出大片级别首周末票房的《美女与野兽》，其次周后的票房走势依然令人忧心。与此同时，难以与同期动作类大片抗衡，也是歌舞片征战内地市场的通病。

真人版《美女与野兽》在北美、韩国、欧洲连破历史记录，上映三周后票房成绩依然能与《星球大战》系列、《阿凡达》等现象级超级大片比肩。而在如今贵为全球第二大票仓的中国市场上，《美女与野兽》却在热闹的首周之后沉寂下来，被一周后上映的怪兽大片《金刚：骷髅岛》完全抢走风头，次周排片占比从未超过18%，而《金刚：骷髅岛》仅用首周末三天就反超了《美女与野兽》上映两周的票房总额。有趣的是，这两部电影在北美地区的票房博弈结果刚好与内地市场的局面相反，早一周上映的《金刚：骷髅岛》反响平平，被次周出现的《美女与野兽》黯然赶下了周票房冠军宝座。

与迪士尼去年同期在内地上映的非歌舞类真人电影《奇幻森林》比较起来，真人歌舞片《美女与野兽》后劲不足的毛病更加明显。《美女与野兽》与《奇幻森林》一样是首周高开，但随后的走势已经被《奇幻森林》甩开，最终内地票房的落点能否破6亿还留有悬念。第一周的票房占比将高达50%以上。

抓住元宵节档尾巴的《爱乐之城》与同档期其他电影相比，戰斗力就更弱了。这部爱情电影选在了2月14日情人节上映，却无奈被上映第二周的动作片《极限特工：终极回归》全方位碾压。

情人节当天，《爱乐之城》开出的首日票房为7090万元，不足票房日冠军《极限特工》1.65亿的一半。《极限特工》当日在排片率上固然有优势，其26.82%的排片率明显高于《爱乐之城》的20.43%。但内地观众庆祝过情人节的时候，对观看《极限特工》这样的套路动作片展现的热情也远远高于其他电影。《爱乐之城》上映当天的平均上座率比《极限特工》低近10个百分点，观影总人数不及《极限特工》半数。

再往前看，周杰伦《天台爱情》自上映之日起，就始终被威尔·史密斯父子的《重返地球》以及杜琪峰的《盲探》牢牢压制。《天台爱情》上映前十天累计票房破亿，占据了这部电影内地总票房的92%，两周过后基本销声匿迹。

歌舞无国界

全球文化的距离感正在模糊，各国观众电影审美中存在的通识性文化差异也越来越弱，《美女与野兽》《爱乐之城》《悲惨世界》等欧美热门的歌舞电影来到亚洲之后同样大受欢迎，在日本、韩国两大亚洲票仓均制造了现象级的票房记录。

《悲惨世界》2013年在韩国上映2月，动员了583万人次观影，高居韩国年度总票房榜单第八，为外片票房中年度第二高的电影，仅次于《钢铁侠3》。在日本，《悲惨世界》的票房吸金成绩更加凶猛，制造了年度最高的真人电影票房，并位列年度累计总票房榜第四。

日韩观众对歌舞电影的狂热在《爱乐之城》上映之后又一次得到了印证。去年年底在韩国上映的《爱乐之城》已累计动员345万观影人次，为2016年韩国的外片票房第一，韩国市场也贡献了《爱乐之城》2016年度海外总票房的63%以上。《爱乐之城》在今年2月刚刚登陆日本市场，累计票房已破34亿日元，暂时是2017年票房表现最好的进口电影。

同样的，《美女与野兽》已连续两周登顶韩国票房冠军，上映10天累计动员人数轻松超过300万，不出意外，这部歌舞大片又将在韩国2017年票房榜上拥有一席之地。

歌舞电影在日韩的火热与这两国强大的音乐市场分不开。日本的全球第二大音乐经济体地位非常稳固，单看实体音乐市场，日本人的购买力甚至比美国人更强。而2000年后，韩国流行乐K-pop掀起了全球流行的热潮，音乐剧文化在韩国扎根，开始了旺盛生长的周期。

进口歌舞片来到中国之后的“水土不服”，根源上需要归结于内地市场缺乏音乐文化的流行土壤。歌舞片对于内地观众来说，始终贴着“小众”的标签，显得不够亲民。即使是主打流行音乐的作品，也很难打开“高冷”的中国市场。校园音乐电影《歌舞青春》系列红遍全球之后，迪士尼曾在2010年授权拍摄了中国版《歌舞青春》，然而上映20天累计111万元的票房滑铁卢足以说明一切。

用歌唱来叙事，用舞蹈来抒情，对当下的中国观众来说依然是一种陌生的表达。大众对于音乐歌舞文化的接受程度，并非通过一两部作品就能彻底改变。但每一部作品都为歌舞电影带来了一批新的观众。让中国观众接受一言不合就唱歌的电影，市场需要更多耐心。

毕竟《阿诗玛》、《刘三姐》这样的音乐电影也曾在这片土地上红极一时，我们心中对于歌舞片的热切只是藏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