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的外贸猛龙

邓涛

自2004年1月中国空军第44师132团装备首批歼10战斗机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12年。而作为中国航空工业里程碑式的杰作，人们甚至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谈论歼10战斗机的出口潜力。遗憾的是，由于错综复杂的种种原因，直到2016年的新加坡航展上，这份期盼才由“谈资”变成了“现实”——随着一架被称为“FC-20”的单发战斗机模型低调亮相中航技展台，歼10终于“杀”入了波诡云谲的国际战斗机市场。

国际战斗机市场上的迟来者

无论是中国政府还是中航技将歼10推向国际市场的意愿始终非常强烈。这一点除了各种场合下的不断吹风外，在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的换装问题上更是一目了然。作为显示国威、军威的飞行表演队，有条件的大国纷纷采用一线战斗机是很自然的想法。一方面，尽管战斗机的购置、使用费用大大高于教练机，但现代战斗机速度快、机动性强，整齐、威猛的飞行动作不仅极大地显示了飞行员的技能，也展示了力量和精确的美，人们很难不被轰鸣如雷、翻飞如燕的战斗机的精彩表演刺激得血脉贲张。所以飞行表演不仅是极好的公众娱乐，也是爱国主义教育和征兵的最好机会。另一方面，各国飞行表演队的机型，往往也是该国在国际军机市场上力推的主打产品——“雷鸟”的F-16、“蓝天使”的F/A-18、“俄罗斯勇士”的苏-27、“雨燕”的米格-29，哪一个不是炙手可热的畅销货？哪一个没为自己的国家赚来大把的真金白银？2009年开始，“八一”飞行表演队开始换装歼10，除了向世界展示中国航空技术的卓越成就和中国飞行员的精湛技艺，未尝没有“产品推销”的考虑在其中。不过从2004到2016的12年时间里，究竟是什么阻碍了歼10的外销？

首先，内需压力与产能不足间的矛盾是致关重要的。中国空军在高峰时，曾装备有各型战斗机4 000余架，再考虑到海军航空兵部队，如此庞大的机群规模意味着，既便是以2：1或3：1的比例由“二代机”向“三代机”过渡，对于歼10的需求量也会是一个极为可观的数字——毕竟以苏-27为蓝本的歼11系列双发重型战斗机价格更为昂贵：其次，发动机的因素必须被考虑在内。众所周知，购自俄国的AL-31FN发动机是歼10项目最终得以开花结果的保障。然而，来自俄国的“心脏”也因此卡住了歼10外销的“脖子”。或许对于中国空军“自用版本”的歼10生产，俄国政府不会在AL-31FN的出口上太过刁难。然而在出口版歼10的问题上，俄国人可能会有所顾虑——毕竟会对米格-29形成强有力的挑战。俄国家武器进出口总局此前就曾多次强调，“如果出口中国的AL-31FN发动机再度被中方出口，需要征得俄罗斯的同意。”

最后，阻碍歼10外销的种种因素中，对FC-1市场前景的影响也是不可忽视的。作为中航技全力主推的纯外贸版战斗机，FC-1“枭龙”曾被寄予重望。如果过早将歼10投放国际市场，可能挤压“枭龙”的市场。基于这种考虑，出口版歼10被有意“拖延”入市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歼10与FC-1都是中航旗下的产品，“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的事情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枭龙的天花板

作为歼10的“出口版本”，FC-20的出现，包含了太多的信息。之前国外媒体曾报道，“……截止到2015年年底，既便不包括试训中心和‘八一飞行表演队，装备中国空军和海军航空兵的歼10装备数量也已经超过了10个团……”，如果这一消息属实，再考虑到近年来歼11系列重型战斗机的交付情况，意味着部队“三代机”换装的压力已经大为缓解，内需与产能不足间的矛盾不再是第一位的了。一旦自己够用，出口创汇的问题自然要被摆上桌面：另外，FC-20的出现，也“暗示”着困扰多年的发动机问题得到了解决。当然，这并不是说俄国人在AL-31FN的再出口问题上突然变得通情达理起来，而是指作为AL-31FN的国产替代品“太行”，在经过多年的完善后已经“行了”。

在中航技的宣传中，FC-1都被认为具有接近于F-16C/D性能的战斗机，但成本要低很多，而且没有西方军售的种种政治限制，适合很多不太富裕但政治上较为独立的国家使用。在2010年的珠海航展上，巴基斯坦空军的苏莱曼将军也曾自豪地站在巴基斯坦空军的一架JF-17翼下，对笔者侃侃而谈到：“它的性能真的很棒。它的速度、机动性、可靠性非常高，通用性能也非常强。跟西方先进战机相比，‘枭龙一点也不差。巴基斯坦以及其它许多国家都对FC-1非常钟爱，它的性能非常突出，而它的价格只有其它同类战机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应该是性价比非常高的一种战机”。不过时至今日，“枭龙”FC-1/JF-17的出口并没有想像中乐观。事实上，虽然基于时间上的后发技术进步优势，拥有诸如先进航电和DSI进气道这样的亮点，但FC-1/JF-17的整体技术天花板仍然低于F-16，想通过局部技术的改进与F-16进行全面比拼，仍然劣势明显。更何况，当前市场中还充斥着大量的二手F-16战斗机，与之相比JF-17的价格优势也不明显，在对这些F-16进行成本不大的改装后，FC-1/JF-17的所谓后发技术优势将荡然无存。

作为目前JF-17唯一的装备使用国，巴基斯坦空军对JF-17的评价其实十分客观而公正——“为‘枭龙配备先进的中距空空导弹，其综合实力必将部分超过F-16A，全面超越印度空军使用的俄制米格-29，接近美国F-16C/D的水平”。但由此也可以大胆展望，既便是未来后续批次的FC-1/JF-17，其综合作战能力也不会超过F-16C/D改进型的水准。所以，对许多国家来说，JF-17战机尽管的确是非常具备吸引力的选择，但这种吸引力更多的在于非技术/性能因素。或者换句话说，FC-1/JF-17在外销上可能取得的成绩，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因为政治因素，钻了F-16/米格-29/JAS39这类型号受制于政治因素的空子。然而这种非技术性优势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减分、失色，而政治上的约束又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东西。事实上，“枭龙”是中国第一架完全市场化运作的战斗机。对于试图把它推销到国际市场的投资者来说，最难把握的是用一种技术天花板高度相对有限的所谓中等性能產品去面对风云变幻的武器市场和国际政治。当今世界，局部战争和武装冲突此起彼伏，大量热点和潜在热点的存在使发展中国家成为军火出口的广阔市场。领土主权争端、部族冲突、民族矛盾、宗教对立、武装叛乱、恐怖袭击使一些发展中国家对军火产生较高需求。多数发展中国家军机采购已经步入“少机、高质量”的时代，这一方针影响了主打“低价中性能牌”的FC-1对外销路。而从美国处理F-16出售波兰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今后JF-17的潜在购买国，是否能够廉价得到F-16，完全出于政治决定，价格问题基本上对于某些国家而言只具备象征性约束。如果政治需要，配置适当的二手F-16甚至可能低于FC-1的成本。因此，FC-20所释放的信息正是如此，在“枭龙”外销遇阻的情况下，推出歼10的出口版可以保证必要的市场份额。

能不能卖得出？

不过，FC-20的出现或许意味着阻碍歼10出口的种种制约被排除，但新的问题可能又随之而来。换句话说，有关歼10出口的问题，正由曾经的不愿卖、不能卖变成了现在的能不能卖得出？而对于这个问题的解析可谓喜忧参半。先说乐观的一面。相对于外销成绩不佳的FC-1，FC-20拥有三大优势。首先当然是性能上的。FC-1的小吨位本身就是一个很大限制，FC-20则比“枭龙”要重一个级别，因此电子设备、外挂能力和航程等性能都占有明显优势。更何况，作为歼10的出口版本，FC-20选择什么技术状态更多是市场定位决定的，这就使其竞争力获得了额外的一些加成；FC-20拥有的第二大优势则是有关成熟度和信任度方面的。FC-1作为纯外贸军机，第三世界潜在出口国很容易形成“中国政府都不要的飞机，我们干嘛要买”的负面看法。与之相比，歼10已经在中国空军列装了近13年，这本身就是一个最有说服力的广告语。

当然，军机出口不是简单的贸易问题，它还涉及到政治。一旦购买了某国的武器装备，购买国就会形成零部件供给、维修保养、人员培训等一系列环节上对出口国的依赖，而这种依赖很容易转化为政治上的依靠或妥协。但恰恰在这一点上，FC-20继承了中国军机出口的一惯优势，“负责任大国”的政治承诺决定了这一点。

然而，FC-20的“三大优势”固然令人欣慰，但不太乐观的一面却也必须直视。事实上，尽管拥有更大的机体平台，先天条件不错，但由于“入市”过晚，作为FC-20的技术寿命正在遭受着时间的侵蚀，这与FC-1/JF17面临的情况其实十分类似，只不过程度有所区别。换言之，翻新的二手F-16仍将是FC-20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当然，诚如前文所述，作为外贸机型，FC-20选择什么技术状态是由市场定位决定的，这意味着最新版本的歼10也可以成为FC-20的技术标杆，但由此一来，不仅面临着成本飙升的问题，而且也将在更高的层次上遭遇F-16 Block52+、甚至是欧洲“台风”、“阵风”的有力阻击。

责任编辑：王鑫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