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不均衡下的产权博弈：海南天然橡胶管制的经验

许能锐，李 丽

(海南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 海南 海口 570228 )

制度不均衡下的产权博弈：海南天然橡胶管制的经验

许能锐，李 丽

(海南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 海南 海口 570228 )

制度这一公共品因其不均衡性的客观存在而渗出租值，诱引利益相关方竞相逐猎并最终导致公共领域租值消散。基于这一理论前提，对海南天然橡胶管制变迁过程中的产权博弈状况及导致的结果进行经验验证，结论认为，制度不均衡导致的产权博弈所产生的租值消散程度是由所有参与者的工资水平和政府监管的力度决定的。提出相应建议：贯彻依法治国理念，增强制度契合度，提高所有参与者的工资水平，以尽可能压缩制度不均衡导致的租值空间。

制度不均衡；产权博弈；橡胶管制

制度是由一系列的规则、程序、机制和行为道德伦理等组成的综合体，其提供了人们相互影响的框架，主要由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以及它们的执行机制构成。依照博弈论观点分析产权制度及制度变迁时，通常把制度(主要是正式制度)当作是政府和公众之间的博弈均衡[1-2]。信息不对称和交易成本的存在，使制度的存在和运行主要呈现出障碍和摩擦不断的非均衡状态[3]。产权结构由政治因素决定，同时又对财富和政治权力进行重新配置，而制度变迁的核心问题是设计一个政治上可以接受的分配机制，用以分配制度变迁所导致的收益，这种机制会受到制度变迁的期望总收益、谈判各方的数目和异质性、信息问题以及份额分配的扭曲或集中程度等因素的影响，并往往由于无法设计和实施对有影响力的参与者的补偿性单方支付方案而失败[4-6]。可见，制度不均衡下的产权博弈导致租值消散现象是客观存在的，即本来有价值的资源或财产，由于产权制度不均衡导致人们对此进行博弈，以至于其价值(或租金)下降，乃至完全消失。

海南天然橡胶管制制度变迁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特别是其中的“并场队”退场事件，实质上就是长期以来的制度不均衡引发的多方产权博弈，最终农民通过群体性事件对橡胶农地产权表达诉求。

一、制度不均衡及租值消散：一个理论框架

制度是协调资源配制的机制。从宏观的视角，可以将制度看作一整套具有耦合关系和派生关系的制度簇，制度间的不匹配或显或微，或久或瞬，使制度不均衡成为常态存在。微观而言，制度被抽象为一系列相关契约，契约的不完全性及其所带来的问题，或由市场机制解决或由行政命令干涉，交易成本的权衡决定了相应的制度占优性，而当每一种制度的交易成本在边际上相等时，制度均衡实现。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制度不均衡。从某个起始均衡点开始有四种原因能引起制度不均衡：(1)制度选择集合改变，与其他经济的接触、政府政策的改变、信息接触范围的变化都可能扩大制度选择集合。(2)技术改变，这会影响制度结构并改变特定制度安排的相对效率，以至于某些其他的制度安排不再起作用。(3)制度服务的需求改变，主要体现于要素相对价格的变化使得要素所有者的获益可能性改变。(4)其他制度安排改变，在同一制度结构中制度实施是彼此依存的，相互间的改变是是联动的[7]。可见，制度不均衡具有如下特征：一是制度在层级上的不均衡，即高、低层次制度的内在冲突。二是同层级制度间的不均衡，即横向间制度抵牾。三是制度执行上的不均衡，从而降低制度效率甚至产生负面效应。四是环境变化带来的制度不均衡，主要包括技术环境、经济环境和社会环境等的变化。五是制度制定时所依据的理论假定前提与制度执行时所依据的实际假定前提的悖离和矛盾造成的不均衡。

制度不均衡会产生新的盈利机会或潜在损失，激励产权博弈行为，从而导致租值消散。产权在人群中的分布取决于技术性知识和制度性知识在人群中的分布[8]。产权的界定是一个演进过程，随着新的信息的获得，资产的各种潜在有用性被技能各异的人们发现并且通过交换资产潜在有用性的权利而实现其有用性的最大价值，每一次交换都改变着产权的界定[9]。产权博弈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产权现有的和潜在的产出值，很难想象有人会为一个当前和未来皆无产出的产权进行博弈，因为任何博弈都是需要付出相应成本的。

二、海南天然橡胶管制制度变迁下的产权博弈

(一) 海南天然橡胶原产品收购制度的变迁

海南天然橡胶原产品收购制度到2008年为止经历了五个阶段的变迁：从海南农垦建立到1979年为第一阶段，该阶段主要是农垦部门统一收购海南地方国营、民营橡胶产品；1979年到1980年为第二阶段，该时期表现为突出的多头管理。政府部门意见不调和各相关机构、个人设立橡胶产品收购站、点，竞价收购橡胶产品；1980—1995年为第三阶段，海南天然橡胶原产品重新统一由农垦部门收购(国务院[1980]202号文)。1995—2004为第四阶段，这一阶段海南橡胶原产品又处于多头管理；2004—2008年是第五阶段，为规范天然橡胶原产品收购的正常秩序，2004年5月10日海南省人民政府第34次常务会议审议通过《海南省天然橡胶原产品收购许可管理办法》，该办法最终亦于2008年2月3日废止。废止之后天然橡胶成为自由收购产品。对海南天然橡胶原产品统一收购——多头管制——自由交易的制度变迁，发生于不完全开放市场背景下，由此形成的差别价格，以及农垦企业与民营企业主体地位的不平等引致的利益冲突，博弈以天然橡胶自由收购机制为终局，形成新的暂时均衡状态。在政府和市场关系协调过程中，市场在资源配置中最终起了决定性作用。

(二)海南天然橡胶管制下的产权博弈分析

1.参与各方及其对天然橡胶管制的产权博弈激励

天然橡胶管制形成的公共领域产权租值，激励了参与各方对此进行博弈，围绕海南天然橡胶管制制度可将参与产权博弈各方划分政府、农垦企业、橡胶收购商和民营加工厂以及“偷胶走私者”四类。政府在天然橡胶收购过程中直接经济利益实现方式在于农林特产税的收取(2005年海南率先全面取消农业税之前，天然橡胶的特产税按照产品实际销售收入的8%计征)；农垦在天然橡胶收购中的利益主要是护林保胶的规模效益，减少了偷胶毁林招致的损失；橡胶收购商和民营加工厂主要通过收购和加工橡胶产品获利；而“偷胶走私者”则偷胶私卖谋利自肥。四方的博弈激励如图1所示。

2.海南天然橡胶管制下的产权博弈

天然橡胶管制中参与各方形成了多方面的产权博弈，可大体概括为两类：一类是农场与地方政府对于橡胶原产品收购管制的博弈；另一类是私人与制度的执行者、监督者即农场和地方政府的博弈。前者体现为公权较量，主要取决于公权分配边界带来的强弱对比；后者体现为私权和公权的较量，是私人与制度的执行者、监督者的博弈。相比于前者，后者中博弈参与者众多且分散，博弈过程和结果更具变数，以下即着眼于后者进行分析。

在私人与制度的执行者、监督者的博弈中存在着多个私人参与者，他们是农场职工和干部、并场队农民、其他社会人员、橡胶加工企业、寻租的政府官员等，制度的执行和监督者是农场和地方政府。由于管制，这些参与者失去合法的从橡胶原产品贸易中的获利机会。为追求个人利益，他们会利用政府和农场对管制的执行和监督不足，以及自身的专业技术、知识能力、信息不对称和职位权力优势，从橡胶管制下形成的公共领域中获取租值资源。

图1 参与各方的博弈激励

私人参与者进入公共领域内攫取租值时必然会引起的租值消散。这是因为，首先攫取所得的部分成本由别人承担，通常会导致攫取者并不善待公共领域里的价值；其次，攫取者为了掩盖其攫取行为的非法性，会被迫采用某些非效率的方法；最后，攫取得益会激发更多的人参与攫取，从而增加界定(或垄断)攫取权的费用，导致可攫取的“租金”被非生产性的用途消散[10-11]。在海南橡胶原产品管制下，租值消散包括了为逃避关卡而选择无效率的路线，例如：曲线运输或间断性运输等；为掩人耳目而采取复杂的交易方式，例如：通常会将胶水掩埋在地下，然后通过手机短信进行交易等；为避开监督而在非正常的交易时间进行攫取活动，例如在深夜偷偷运输等；还有为获得默许而行贿政府和农场管理者。这些都会使得公共领域内的租值在攫取过程中不断消散。但这部分消散的租值不仅难以精确计量，而且是随着条件和环境的变化而变动。

(1)变量假定

为便于分析橡胶管制(主要指原产品收购管制)下参与各方的博弈行为，进行以下变量假定：

I是指每个私人参与者进入公共领域获取租值的收益，I=qi-ci。

(2)具体分析

由以上的假定，可以得出以下几种情形：

第三，给定R>0，ti>0，n不变，当g∈(0,∞)，π∈(0,1)时，这表示存在管制，但也存在私人参与者可进入攫取租值的公共领域，这时参与者停止在公共领域投入时间攫取租值的条件如下：

也就是参与者愿意承担风险从事非法经济活动的所得，等于其承担同样风险下所投入劳动时间在劳动力市场上所得的平均工资。

以上三种情形可以通过图2来阐释。

图2 橡胶管制下租值消散分析

如果政府管制力量足够强大且能够完全控制非法行为，则面积RCE只是理论上参与者可进入的公共领域，实际无人能获得该部分租值，就如上文所分析的第一种情况。

现实中，海南天然橡胶管制制度执行过程中的情况正是如此，消散租值的大小由当地工资水平(W)、私人参与者时间(t)以及政府对橡胶管制的执行和监督力度(g)等因素共同决定。在并场队退场事件最严重的海南儋州地区其情形正符合这种情形。虽然2006年儋州市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达到3 674元，排在海口、文昌、三亚和澄迈之后，位列海南省第5位，但是并场队农民的家庭人均纯收入却不高，平均在2 000元左右；而且当地农民外出打工的观念不强，2007年海南外出从业劳动人数为38.39万人，仅占全省从业人员数的9.6%；更加之儋州地区橡胶农场内部收入差距大，场风不正，少数人法津意识不强甚至藐视行政法规，这也影响了管制的执行和监督。这些导致了儋州地区并场队退场时并场农民采用过激行为来攫取公共领域资源，并形成了巨大的租值消散。

三、 结论与建议

制度不均衡的客观存在，必然吸引着各方参与者进行产权博弈，由此导致了公共领域的租值消散。在此过程中，租值消散的大小由参与者所在地工资水平、私人参与者时间的丰裕程度以及政府的监督力度等因素共同决定。其中不可否定的是工资水平与私人参与者投入产权博弈的时间是正相关的，因而又可将这两个因素合并来看。因此，制度不均衡导致的产权博弈所产生的租值消散程度是由参与者所在地工资水平和政府监管的力度决定的。这也与中国古人所言的“仓廪实而知礼节”相符合。可见，增强制度契合度，贯彻依法治国理念，提高所有参与者的工资水平，以尽可能压缩制度不均衡导致的租值空间。

[1] Riker William.Civil Rights and Property Rights [G]. E. F. Paul and H. Dickman . eds.Liberty，Property and the Future of Constitutional Development. Albany， NY： SUNY Press， 1990： 228

[2] Aainsworth Scott & Itai Sened. The Role of Labbyists：Entrepreneurs with Two Audiences[J].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1993，374 ：834-866.

[3] 张曙光.论制度均衡和制度变革[J].经济研究.1992(6)：3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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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ibecap G.D.Property Rights in Economic History： Implications for Research[J]. Explorations in Economic History，1986(3)：227-252.

[6] Libecap G.D. The Influence of Private Contractual Failure on Regulation： The Case of Oil Field Unitization[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85，93：69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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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汪丁丁.从“交易费用”到博弈均衡[J].经济研究，1995(9)：72-80.

[9] Y·巴泽尔.产权的经济学分析[M].上海：三联书店，1997：16.

[10] 周其仁.公有制企业的性质[J].经济研究，2000(11)：3-14.

[11] 江维国，李立清.我国农业供给侧问题及改革[J].广东财经大学学报，2016(5)：84-91.

[责任编辑：靳香玲]

The Game of Property Rights under the Unbalanced System:Experience from Hainan Natural Rubber Control

XU Neng-rui, LI Li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Hainan University, Haikou 570228, China)

Institution as a public thing has exudation of rental value due to its existence of disequilibrium, luring relevant stakeholders to compete and eventually leading to dissipation of rental value in the public domain. On the base of this theoretical premise, the game situations of property rights and their results in the changing process of Hainan natural rubber control are verified empirically. It draws the conclusion that the extent of rental value dissipation resulting from the games of property rights due to the institutional disequilibrium is decided by the level of all participants’ salaries and the power of governmental supervision. Accordingly, it is suggested to implement the concept of rule of law, increase the compatibility of system, improve the level of all participants’ salaries to compress the space of rental value caused by institutional disequilibrium as far as possible.

institutional disequilibrium; game of property rights; rubber control

2016-09-02

“海南大学中西部高校综合能力提升计划”资助; 海南省2009年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HNSK09-11)

许能锐(1978-)，男，福建闽清人，海南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农垦改革、热带农业经济管理研究。

F 324

A

1004-1710(2017)01-003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