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转折

2017-04-17 10:27毛新宇
环球人物 2017年7期
关键词:毛泽东战略爷爷

近年来,每年的全国两会,全国政协委员、毛泽东嫡孙毛新宇都会是媒体记者“追逐”的对象。《环球人物》记者也在会场上与他有过多次接触、采访。第一次见面时,他礼貌而敏捷,先行向记者问好、握手。后来每次见面,记者都快步迎上去,“同时伸手相握”成了记者与他的一个小默契。

毛新宇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军事战略研究部副部长,既是少将,又是带队搞科研的学者。谈起学术研究和政协调研时,他总是有条有理,滔滔不绝。当然,记者和他的几次面谈,内容不只是他的学术与工作,还有他的家庭和生活。每当提及祖父、父母、伯父时,他的讲述就充满了深情。

我当全国政协委员这9年

在刚刚结束的全国政协十二届五次会议上,我带来两个提案。一是坚持“一带一路”倡议,做好我国当前的外交工作,为全世界经济的繁荣和复苏做出我们应有的贡献。二是加强少数民族干部的培养,为反对民族分裂、维护我们国家的稳定繁荣做出贡献。

自从2008年3月我履职全国政协委员以来,已经9年了,每年我都有提案。我最早的提案是发展中医事业。我爷爷毛主席生前有过两次关于中医的谈话,他很重视中医的发展。中医关系到老百姓的身体健康,其中的哲学、科学思想也为世界关注。

后面两三年的提案与教育、生态、反腐败相关。2011年和2013年的提案我认为很有价值,都提到一个问题:治理淮河。这也是毛主席在新中国成立初期非常重视的水利建设大事。提案是建立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的,如果没有调查研究,头脑里就形成不了提案。我对每年的提案都做过大量调研,主要是座谈和实地考察。在治淮问题上,我收集了一些新中国治淮历史资料,调取了水利部的一些文字资料,还带工作人员到安徽、河南、江苏等地考察。虽然现在治淮存在一些问题,但总体来说治淮成效还是不错的。我这两次提案的内容也是很丰富的,不光涉及治淮的具体问题,也谈到了如何发展淮河流域的经济。

对于政协委员提案,各级政府部门都很重视,承办部门常常约我谈他们承办的结果,我还是基本满意的。在治淮问题上,水利部相关人士就跟我讲到他们治淮的状况,新建了哪些水利设施,淮河流域都有哪些自然资源优势,做了哪些工作,等等,答复得比较详细。我在和他们进行后续探讨时,又能多了解很多信息,这形成了一个良性互动。

2016年,我关注的是教育和北京的生态环境。教育提案涉及教育体制改革:怎样更好地发展基础教育;怎样建立培养尖端创新型人才的教育机制,并将其与基础教育结合起来;怎样由应试教育转到素质教育;怎样改革升学制度培养专业人才等。其中的重要观点是:我们国家如果能建立一个培养尖端创新人才的良好机制,就可以为高科技领域和各种工程领域打造一支素质过硬的人才队伍。

我从小到大生活在北京,40多年了,对北京生态环境的变化深有体会。前些年,北京很好地克服了沙尘暴的问题,但现在雾霾问题又变得很严重。生态环境应该综合治理,包括防治空气污染、加大植树造林力度、保持水土不流失等多个方面,其中的空气污染又涉及很多方面,比如汽车尾气、工业废气等,这都需要综合治理。我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生态环境问题的重要性,它关系到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所以这9年来,我的提案大部分都跟生态环境有关。各级部门一定要清醒地意识到,生态环境问题也是一个经济问题。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生态哲学和循环经济思想,应该是我们进行生态环境建设和经济建设的重要指导思想。如果生态和经济之间,只是片面发展了某一个,就会失去平衡。如果生态不行,还会制约经济发展;生态环境搞好了,才能对经济建设起到促进作用。

爷爷激励我成长

我的很多提案与爷爷毛泽东有关,这是因为尽管我和他一起生活的时间比较短,但他一直在激励我成长。

1970年1月17日,我出生了。父母告诉我,爷爷喜添孙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想了想,挥笔在纸上重重地写下两个大字:新宇。这就成了我的名字。它代表新的天地,爷爷希望我将来会对社会、国家做出贡献。

父亲身体不好,母亲陪我的时间比较多。我三四岁的时候,母亲还能时不时带我去中南海见爷爷。他老人家很亲切,我还记得有一次去见他,他乐呵呵地抱着我,给我讲故事。我朦胧地记得,他给我讲过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爷爷喜欢孙悟空,他也希望我将来学习孙悟空敢于战天斗地、和邪恶做斗争的勇气和智慧。

爷爷住在中南海,我和父母住在西山。大约1974年以后,我就没再见到爷爷。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教我背唐诗和爷爷的诗词,讲爷爷的故事。有时候,她把报纸上介绍我爷爷的文章剪下来让我学习。上幼儿园时,老师让每个小朋友轮流在开饭前讲一个故事,轮到我了,我就把从小人书上看到的历史故事或外婆給我讲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大家都说我讲得好。

在很多家庭里是慈母严父,而我家正好相反。我小时候也很淘气,经常逃课出去玩。有一次,因为我没完成作业,母亲非常生气地说:“作业做不完,中午不能吃饭。”父亲听到后对母亲说:“孩子没有完成作业是不对,可你不让他吃饭也是不对的。”母亲不听,坚持她的意见,父亲只好无奈地说:“那好吧,我也不吃饭了,陪儿子写完作业,我俩一起吃。”母亲一看父亲这么说,就没有再坚持了。

我是爷爷批注的《二十四史》的第一个读者

一上初中,我就喜欢上了中国古典小说和文史类学科。有时看一本书,真是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还记得上作文课,我写过朱元璋的故事,写过《论荆轲》。研究朱元璋是我当时的一大兴趣,后来我还编著了一本书《朱元璋研究》。

感兴趣的事情,不用教我也会积极去学,但不感兴趣的,怎么也学不会。父亲曾教我学习俄语,但教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我对俄语兴趣不太大,也就没再强迫我。母亲还教我学过摄影,而这需要的是耐心和细致,有时为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一蹲就是大半天,我始终没有提起兴趣,也就没学会。

我不光在学校向老师学习,还经常向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学习。如老将军张爱萍爷爷给我讲“两弹一星”的故事,赛福鼎爷爷给我讲我爷爷的民族政策。特别是1985年的一天,我去拜访王震爷爷,从上午9点一直到中午12点,我们聊得很火热。他和我聊爷爷,聊革命往事,而我跟他讲诸葛亮治军,讲曹操屯田,又讲王震爷爷曾经历的南泥湾大生产,他听了非常高兴,还在兴头上哼起了歌曲《南泥湾》。后来,他提出让我去看我爷爷批注的《二十四史》。在中南海丰泽园的菊香书屋,我看到大量爷爷读过的历史书,也成了爷爷批注的《二十四史》的第一个读者。

在北大附中读高中期间,我有幸第一次到朝鲜给我伯父毛岸英扫墓。那是1986年夏秋之际,我随中国青年代表团来到朝鲜。代表团一共800多人,团里有两男两女的身份比较特殊:两男是我——毛岸英烈士的侄子,以及罗盛教烈士的侄子,两女是黄继光烈士、邱少云烈士的侄女。我有幸与他们结识。我们的亲人都牺牲在朝鲜,这次来朝受到金日成的接见,那天是9月1日。金日成跟我说,很高兴在朝鲜见到我。他在接见我们这些志愿军烈士亲属的时候,给我们讲了两国友谊,讲了毛主席派志愿军抗美援朝的简要经过,也讲了伯父毛岸英烈士犧牲的经过。

我前前后后去过朝鲜5次,其中金日成接见了我两次,分别是1986年和1990年。1990年是我和母亲、大姨一起去的。大姨刘思齐和母亲邵华姐妹俩分别嫁给了毛岸英、毛岸青兄弟俩。伯父牺牲后,大姨在上世纪60年代重新组建家庭,但她对伯父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也多次到朝鲜扫墓。我最近一次去朝鲜是在2010年,志愿军入朝60周年之际。

岸英伯父不仅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还参加过苏联的卫国战争。随着对伯父的了解越来越深入,我对他的思念之情也越来越浓烈,我写了《毛岸英在苏联卫国战争中》《青山埋忠骨,精神万古长》等文章。2002年,我出版了一本书《我的伯父毛岸英》。

不学历史,我们永远幼稚

1988年高考结束后,母亲对我说,希望我将来在大学学习历史:“你爷爷本身就是一位熟读典籍的历史学家,他的一生都在研究中外历史,在历史的得失成败中,找到了民族解放和国家建设最宏大的参照系。他的许多政治思想、领导艺术和内政外交政策,以及他个人超众的政治品质,都可以在历史博物馆找到答案。你要继承爷爷的精神财富,就必须熟知我国历史,熟读革命史。”我听从了母亲的建议,走进了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

爷爷曾在写给伯父的一封信中特意嘱咐他“要看历史小说,看明清两朝人写的笔记小说”。明清史就成了我读大学时的兴趣所在。大学快毕业时,我还在《求是》杂志发表了文章《不学历史,我们永远幼稚》。

1992年,我进入中央党校读研究生,研究毛泽东的党建思想。在这前后,对我意义重大的一件事是父母带我参与《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这套丛书的编撰。我跟父母从1990年就开始策划,1991年获得中央批准,此后我们走访了很多革命老区,和很多老干部交谈。原计划出32本或者33本。到1993年12月26日,即爷爷诞辰100周年时,成功编出来27本,后来因为时间关系就没有再展开。目前来说,这套丛书的质量还是很高的。在爷爷诞辰100周年之际,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父母教育我:不要入党了就放松了,而是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

1995年研究生毕业后,我在中央党史研究室工作了5年,主要是整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爷爷的文献。

那时我一直没有想过将来要当军人。母亲当过军事科学院百科研究部副部长,少将军衔,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女将军之一。她曾说:“儿子,对于你的成长和进步,父母感到很高兴。鉴于你的身份,你应该主要研究毛泽东思想,以后也要以研究爷爷的思想为主要职业,所以我们曾建议你上中央党校读研究生,学习爷爷的党建思想,后来搞党史研究工作。这一段路你走对了。下一步怎么走呢?不光是我们党,人民军队也是你爷爷那一辈革命家缔造的。咱们家里又都是革命军人,我们也希望你当军人,好好去研究爷爷的军事思想。”

回想起来,在我读高中、大学时,母亲就一直跟我讲毛泽东军事思想的伟大意义和内容,我在中央党校和中央党史研究室工作时,又研究党史,所以母亲认为我有这个基础。

我再次接受了母亲的建议,在中央党史研究室工作期间,报考了军事科学院的毛泽东军事战略思想专业的博士生,顺利被录取,随后在军事科学院完成了博士学业。后又继续学习,进入博士后流动站。

爷爷的建军经验不能丢

对我的人生影响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我的博士论文写作。

读博之后,老师和同学都在猜测:毛新宇同志在我们院读博士,最终会写出一个什么样的博士论文?导师刘国语多次问我:新宇,你到底写什么?最初,我说:“很自然,既然我学的是毛泽东军事战略思想专业,我第一钟情的就是三大战役主题,毛泽东的军事指挥艺术在三大战役中达到巅峰。”

导师当时很赞成,还带我到辽宁实地考察辽沈战役旧址。他跟我说:“三大战役很重要,但是从思想体系来说,这三大战役是毛泽东战略进攻思想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你的视野要放宽。你爷爷的军事战略进攻思想有三个阶段或者说三个主要部分,一是战略进攻思想,二是战略决战思想,三是战略追击思想。战略决战和战略追击是战略进攻的高潮和延续,这三个部分可以统归为战略进攻。三大战役、大决战只是战略进攻思想中的一个阶段,即战略决战阶段,比起来,前面还有战略进攻,后面还有战略追击。”这话如醍醐灌顶,于是我拓宽了思路,重新思考,将论文系统地整理。

最后,在院领导和导师的指导帮助下,我完成了博士论文《毛泽东战略进攻思想研究》,并在2003年完成答辩。这篇论文还入选了百篇“全国优秀博士学位论文”,也改变了我以后在军事科学院的整个研究方向和工作方向。

2012年我就开始思考:毛泽东的军事战略进攻思想和当今的信息化战争是什么关系?当时,对于信息化战争究竟靠什么来指导,军事理论界的认识不一样,有的认为靠外国的先进信息化作战理论。我思索了半年,找准了一个定位:毛泽东战略进攻思想和他的军事哲学思想可以指导信息化作战。当时有人给我泼冷水,说毛泽东时代是机械化战争,跟信息化挨得上边吗?现在也有很多人认为毛泽东的军事思想过时了。我就跟我的导师说:“不管是什么样的战争形态,毛泽东的军事哲学思想具有永远不变的科学价值。”我把这个课题报给军事科学院,军事科学院再报给中央军委,请他们支持课题确立。军事科学院的领导认为,我开拓出来的这个课题很有新意,批准了这个问题的研究。

今年,我们将迎来建军90周年。直到现在,毛泽东的党指挥枪、人民战争等思想仍是闪光的真理,也是人民军队不能丢的历史经验。毛主席说过:兵民是胜利之本,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人民群众。这就是说,我们的军队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代表人民利益。还有一条要坚持的真理是注重军队的现代化。毛主席很重视这个问题。他在上世纪60年代坚持要搞出“两弹一星”。当时,党内有不同声音,很多人认为我们国家经济落后,人民生活条件差,没有必要搞“两弹一星”。在这个战略问题上,毛主席坚决不动摇,发展国防尖端武器。事实证明,这是远见卓识。

在我爷爷那个时代,陆军、海军、空军、二炮部队都搞出来了,防化部队、电子部队等很多新军、兵种也搞出来了。现在习近平主席在新形势下对国家发展战略和安全战略又提出了新要求,对强军又有了更高的战略谋划和顶层设计,又发展出了更多的军、兵种,比如战略支援部队、联勤保障部队等。解放军更加强大,更加现代化。我认为,作为现代战争指导者,必须深刻认识和把握不同阶段的战争的特点规律,然后立足自身实际情况,寻求破敌之道。在信息化战争时代,未来信息化作战的主体是太空信息作战,人民军队建立太空作战理论体系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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