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迈:是否为古埃及第一王朝首位国王

2017-04-14 14:19于振洋
绥化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调色板王冠王朝

于振洋

(吉林大学文学院 吉林长春 130012)

纳尔迈:是否为古埃及第一王朝首位国王

于振洋

(吉林大学文学院 吉林长春 130012)

大多数学者倾向于将纳尔迈视为第一王朝的首位国王,其重要证据来源于著名的纳尔迈调色板。但是近几年,随着对纳尔迈调色板所展示的场景以及诸多方面原始材料的解读不断加深,一些学者对这一传统的观点提出了质疑:纳尔迈并非上、下埃及的统一者和第一王朝的建立者,而是前王朝晚期的一位重要的国王。

第一王朝;纳尔迈调色板;前王朝

公元前3世纪,僧侣曼涅托用希腊文撰写了著名的《埃及史》。不幸地是,人们没有发现一本完整的该著作。公元3 到9世纪,一些学者在自己的作品中引用了曼涅托的埃及史。[1](P11)后来将在这些著作中引用《埃及史》的片段摘录出来汇编成了摘要,成为了后人研究埃及史的重要史料。根据曼涅托的叙述,第一王朝的第一位国王是美尼斯(Menes)。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考古证据能证明美尼斯的存在。然而,1898年英国考古学家詹姆斯E.奎贝尔和弗雷德里克W.格林在埃及的希拉康波里发掘出了纳尔迈调色板。该调色板正面的图案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分展现了一名叫做纳尔迈的男子头上戴着象征上埃及的白王冠,右手高举着象征王权的权标头,左手则抓着一个敌人的头,敌人头部的后面可能是其名字或者称号即“ua she”,意思可能是“湖的酋长”,也就是法尤姆地区,[2](P253)埃及学家根据其名字或称号的读法,将其叫做“瓦沙”;调色板正面下部分展现的场景是两名男子匆忙地逃跑。调色板反面的图案由三部分组成,上面部分展现的是纳尔迈戴着象征下埃及的红王冠,他的上前方是他名字的象形文字写法即鲶鱼和凿子,其前方是拿着不同旗帜的小人,小人的前方则是两排被砍去头的人;中间部分的图案是两个人分别牵着脖子相互缠绕的两个不明动物;下面部分描述的是幻化成牛的纳尔迈践踏着一名敌人,并且攻破了敌人的城防。如果我们将调色板描述的场景连在一起则是一个完整的画面:戴着白王冠的纳尔迈打击敌人→敌人逃跑→戴着红王冠的纳尔迈视察所杀敌人→纳尔迈攻克敌人城池。诸多埃及学家凭借着这位叫做纳尔迈的人头上分别戴着白王冠和红王冠等信息,认定纳尔迈统一了上、下埃及,建立了第一王朝。这一观点长期以来为人们所信服,但是随着人们对纳尔迈调色板上的人物的服饰、所戴物件和相关物件的进一步研究,许多学者否定了此观点的合理性。下面逐一阐释。

一、“纳尔迈”并不一定是国王的名字

“纳尔迈”这一名字是来源于该调色板反面的鲶鱼和凿子图案。在埃及语中,鲶鱼读作“n>r”,凿子读作“mr”。根据目前对埃及语言的理解,鲶鱼和凿子的组合没有任何语法上的含义。[3](P24)无法从语法的角度对这两种符号的组合作出准确的解读,因许多学者从符号本身入手解读。在前王朝后期的上层阶级的艺术作品中,一个普遍的主题是具有侵略性且控制力的野生动物。[3](P25)在已出土的前王朝时期的物件中就有包含鲶鱼的场景,例如,在皮特河刀把(Pitt River knife-handle)的物件上描绘了一个场景:一条鲶鱼控制了一排蜜獾(猫科的一种)。[3](P25)这说明在某种程度上,鲶鱼在他们的心目中占有重要的位置,甚至视为神圣,因此鲶鱼出现在纳尔迈国王的名字里,可以看作成是王权的一种象征。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一个重要的结论:纳尔迈调色板上的鲶鱼和凿子的组合实际上是一种王权的表述方式,并非是国王的名字。正如学者托比A.H.威尔康森所持有的观点:纳尔迈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将国王与鲶鱼这种具有控制力的动物相联系的一种象征性联系。事实上,在大多数文明早期将国王与某种动物相联系起来的现象是十分普遍的。布鲁斯G.崔格尔在对早期文明进行比较时曾指出,在许多文化中,国王都会与太阳、一些猛禽如老鹰和隼、有力量的猫科动物如狮子和美洲虎、一些食草动物如公牛等联系在一起。[4](P86)

此外,对于“凿子”的符号,除了有“mr”的读法外,更为常见的读法是“3b”,如“3bdw(阿拜多斯),因此有些学者对“n>r-mr”这种读法提出了质疑,也就是说“纳尔迈”也可以读成“n>r-3b”。我们姑且可以根据读音的一种将其称为“纳尔迈”。

二、纳尔迈调色板与蝎王权标头的比较

在前王朝后期,将野生动物和王权直接联系在一起的现象在艺术作品中很常见。其中最著名的则为蝎王权标头,该权标头描绘的场景是戴着白王冠的蝎王在进行着某种农事活动。在权标头的上面,有一排旗杆上挂着田凫。对于田凫所象征的含义,埃及学界说法不一,但是大多数学者所公认的观点是:田凫象征着居住在埃及三角洲或者其稍南的民族的一部分,最初对上埃及国王是怀有敌意的,后来才变成了统一王国下的居民。因此,这个权标头描绘的场景应该是蝎王在对下埃及征战胜利后进行某种农事的仪式性活动。在蝎王的前方有个蝎子的标志,对于蝎王名字的象形文字符号,埃及考古学家同样也无法给出具体的含义。一些学者认为这个蝎子的符号和纳尔迈的符号一样可以看作成表达王权的一种符号。

值得注意的是,与蝎王和纳尔迈王的名字不同的是,第一王朝国王的王名都有具体的含义。例如:阿哈的意思是“战斗中的荷鲁斯”、杰尔为“支援荷鲁斯”、塞迈凯特则是“富有思想的朋友”。[5](P16)这种在名字上的巨大差异使得我们将纳尔迈归为前王朝晚期更为合理。此外,蝎王权标头与纳尔迈调色板上的场景在本质上惊人地相似:在人物的前方都有着代表身份或者象征王权的符号、象征着下埃及的物件、举着旗杆的小人、国王都戴着白王冠(由于出土的蝎王权标头损坏十分严重,我们无法得知损坏的那部分究竟描绘了什么样的场景,很可能也有蝎王戴着红王冠的场景)等等。

通过对纳尔迈调色板和蝎王权标头的比较,二者描绘的场景上十分接近,且名字与第一王朝时期的国王名字的差异,因此我们将纳尔迈归为前王朝晚期更为合理。

三、红、白王冠并不是上下埃及统一的象征

在古埃及,有几种重要的王冠即白王冠、红王冠、阿特夫王冠、蓝王冠、双王冠(白、红王冠的组合)。每一种王冠都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例如:白、红王冠分别被看做成上、下埃及的象征。双王冠则被看成上、下埃及统一的象征。

正是由于在纳尔迈调色板上出现了纳尔迈分别戴红王冠和白王冠的场景,从而使许多学者断定纳尔迈统一了上、下埃及并且建立了第一王朝。但是正如英国考古学家鲍姆加特指出,双王冠才是上、下埃及统一的象征,而在调色板上,纳尔迈并没有戴着双王冠。从目前的考古挖掘来看,戴着双王冠的最早的国王是第一王朝的登。在出土的标签里,其中一个残缺的标签则展现了登王戴着双王冠的场景,在头的前面是他的王名。在登王之前,双王冠的图案并未被证实。[6](P29)因此,双王冠出现的时间和埃及统一的时间并非等同。

其实,对于纳尔迈分别戴着红、白王冠这一场景可以有很多种合理的假设,例如,纳尔迈是上埃及的一个王,虽然他对下埃及进行征服过,但是仅仅是征服了某个区域或者某个城池。在战役胜利后,他为了显示自己的雄心则戴上了象征下埃及的红王冠。目前,在埃及学界,对于红王冠何时成为下埃及的象征尚不明确。蝎王权标头现存部分显示了蝎王戴着白王冠,但是其余部分是否有他戴着红王冠的场景无法确定。对于这种假设,学者皮特.克莱顿在其著作《法老年代记》中也曾提出过。

关于红王冠的起源。考古学家皮特里在涅伽达的1610号墓中挖掘出了一个陶器的碎片,在这个碎片上有一个红王冠的图形。根据皮特里的判断,这个刻有红王冠的陶器碎片的年代为涅伽达Ⅰ末期或者涅伽达Ⅱ初期。[6](P28)另外,一些学者对该陶器碎片进行了修复,还原出了它的完整形态。还原后的陶器为宽嘴黑顶陶,最宽处为112毫米。[7](P32)在与涅伽达文化Ⅰ末期的陶器相对照后,我们发现它与这一时期的陶器形状吻合。涅伽达文化的核心区域是在上埃及,但是在涅伽达Ⅱ时期,涅伽达文化开始在埃及北部建立起来。[8](P58)此外,涅伽达文化Ⅱ时期起源的王衔已经传播到法尤姆附近的玛拉克、下埃及南端的图拉以及三角洲边远地区的白达等地。[9](P253)这些情况说明红王冠很可能是在涅伽达文化Ⅱ时期以及之后某个时期随着上埃及文化向下埃及扩散而传入下埃及的。因此,该碎片的挖掘证明了红王冠是起源于上埃及的,它是在之后的某个时期传入下埃及的。这也就打破了传统上认为红王冠是下埃及以三角洲西部舍易斯城为中心的地区的王冠的论断。另外,正如林志纯先生所说,帕勒莫石碑上列出的前王朝时期的国王,可见者都戴红冠。如果按照传统意义上将石碑上的这些王说成是下埃及的王是不合理的。较为合理的一种说法应是红王冠最初是上埃及的涅伽达城的象征。对于这一点,刘文鹏先生在其著作《古代埃及史》曾说明过,他认为红王冠最初并不是下埃及的象征而是涅伽达城的象征。

正如红冠在开始时与下埃及并没有存在必然的联系,只是后来王权概念得到系统化和格式化时红冠才同下埃及联系在一起,以便与同样来自上埃及的白冠相对应,并且表达上、下埃及二者合一的概念。[10](P139)我们可以推断,纳尔迈调色板上的纳尔迈分别戴着红、白王冠得出他统一了上、下埃及的结论是站不住脚的。

四、人物、动物形象及其服饰的对比研究

在调色板上,纳尔迈打击的敌人都是穿着类似小裙的服饰外全身赤裸的,这种服饰与前王朝时期其他出土的物件上的人物形象相比较,在前王朝晚期十分常见。例如,在公牛调色板上,两头牛分别在攻击一个敌人,这两名敌人的服饰和纳尔迈调色板上的敌人的服饰是几乎是相同的。在秃鹰调色板上的敌人的服饰和发型和纳尔迈调色板上敌人的也是相同的。在文明的早期,这种特殊的服饰只限于利比亚人。[11](P126)那么,在前王朝时期,埃及与利比亚之间是否存在联系呢?对于这一问题的回答,利比亚调色板为我们提供了非常好的考古上的证据。利比亚调色板的时间为前王朝后期,部分描绘了一群动物,包括狮子、鹰隼和蝎子,正在用锄头来破坏一个要塞的围墙。学者托比A.H.威尔康森根据该调色板的图案认为它反映了埃及人与其西部的邻居之间的敌对关系。林志纯先生也曾指出,利比亚调色板的一面说明了鹰王(纳尔迈的象征)领导的上埃及各州联盟对利比亚远征的巨大胜利。[9](P253)这也就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在前王朝时期,埃及人与利比亚人发生过战争。另外,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在前王朝时期的下埃及人所具有的特征与利亚比人比较接近。对于这一点,一些学者考察过埃及人的起源问题。其中,V.朱弗里达-鲁杰里指出了前王朝时期的上埃及人的起源为埃塞俄比亚人,而下埃及人的起源是利比亚人。[12](P56)如果该学者对于下埃及人起源的论断正确,那么,在前王朝时期,下埃及人的某些特征和习俗如服饰具有利比亚人的特征是完全有可能的。只不过在上埃及对下埃及征服以及之后,随着上埃及的人来到下埃及,才使得这种利比亚人的特征趋于减少,甚至消失。因此,纳尔迈调色板上所描绘的场面在很大程度上不是纳尔迈对上、下埃及的征服,而是对利比亚人的战争,从而也就进一步否定了纳尔迈统一上、下埃及,成为第一王朝的首位国王的说法。另外,在前王朝晚期,纳尔迈的活动不仅仅局限于埃及的北方。在迦南地区也发现了纳尔迈的迹象。考古学家在如今以色列境内发现了一个刻有王名框(serekh)的陶器碎片。这个雕刻的王名框代表着纳尔迈——零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13](P31)

在纳尔迈调色板的一部分,描绘了幻化成牛的纳尔迈践踏着敌人并且攻破了敌人的城池。这种完全采用动物的形象去打击敌人的场景在前王朝晚期也很普遍,如前所述的公牛调色板就是很好的例证。此外,战场调色板展现的场景也为其提供了合理的证据。战场调色板的制作者让酋长或者国王这个人间权力的拥有者呈现为一头狮子,目的是赋予他像动物界百兽之王一样的力量和威严。[14](P26)这种绘图方式仅仅存在于纳尔迈及之前的时期。在纳尔迈统治之后,国王绝没有再次以纯粹的动物形式出现。[3](P28)例如,在阿哈的标签里,国王不再以纯粹的动物形式出现。此外,在登王的一个标签上,登王是以人的形象出现来打击敌人。

在纳尔迈调色板反面中间的部分描绘了两个脖子相互缠绕的不明动物的场景。我们将这种动物的形象进一步分析,可以看出这种动物有两个重要的特征:身体某部分器官的相互缠绕形成圆形空间及器官过度的伸长。这两大特征及其组合在早王朝晚期是常见的。例如,在一个属于前王朝晚期的一个黄金叶刀把的一面描绘了一对蛇相互缠绕以此形成了三个圆形空间的场景。[15](P93)此刀把来源于阿姆拉(el-Amrah)。在希拉康波里出土了一个长颈兽调色板(亦称牛津调色板、阿施摩林调色板和双犬调色板),它属于前王朝晚期,该调色板描绘了两个脖子过度伸长的动物。除了上述这几个重要文物之外还有一些属于前王朝晚期的调色板上有这种脖子伸长或者脖子相互缠绕的动物。例如四犬调色板(FourDogsPalette)、施皮格伯格残片(Spiegelbergfragment)和敏沙特·依兹乍特调色板(MinshatEzzatpalette)。前两个调色板的出处不明,最后一个调色板来源于下埃及的敏沙特·依兹乍特。事实上,由于反复倒卖等原因,许多调色板最初出土的地点已经无从查明。这种动物脖子相互缠绕场景的出现不仅局限于古埃及。在美索不达米亚的前文字时期(Protoliterate Period)也出现了这种特征的动物。在一个圆柱形的印章上描绘了两个不明生物的过度伸长的脖子相互缠绕的场景。综上所述,从地点上来看,就已知出处的文物的地点来看,大多是局限于上埃及的一些重要地点并且这些地方的距离都十分接近。与此同时,也有一些文物是来自于下埃及。考虑在涅伽达Ⅱ期,上埃及文化已经开始传播到下埃及,所以,在涅伽达文化Ⅲ时期的下埃及出现类似的上埃及风格的文物便不足为奇了。因此,我们可以说在早王朝晚期,某部分器官相互缠绕的动物形象是前王朝晚期调色板等物品风格的一个重要特征。

从以上的论述中可以得知,早王朝时期的调色板大致可以分为早期和晚期两类,后期调色板都与战胜敌人的主题有关,而早期调色板都是单一地描绘动物以及狩猎的场景。[16](P65)在涅伽达后期十分盛行的调色板以及权标头在第一王朝时期却突然消失了,这些情况也表明纳尔迈的身份应为前王朝晚期的一位国王。

五、年代学上的分歧

在年代学上,学者们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确定第一王朝的起始时间。在从事这项工作的时候,一个不可避免的难题就是对纳尔迈的争论。针对这个问题,诸多学者都给出了自己的观点。哈伊斯将第一王朝的起始时间定为3119 B.C. /3089B.C.,海勒克则定在2900 B.C.,他们所给出的时间都是将纳尔迈归为第一王朝的。埃德沃兹假定第一王朝共200年,他按照每个国王统治25年来计算,正好平均分配给了8位国王,其中包括纳尔迈。而史蒂芬.H.牛顿、霍夫曼、凯赛尔等也指出纳尔迈应为第一王朝的第一位国王。

利用放射性碳方法推测时间为学者们研究纳尔迈的归属问题提供了新思路。一些学者应用这种科学方法证明上述学者的观点的合理性。然而,我们需要注意的是放射性碳给出的时间是存在一定误差的。一般来说,合理的标准误差为+80年。因此,笔者认为将这种科学方法应用在推测王国及法老的顺序等这一类较宏观的问题上是比较合理的,但是将其应用在一些细节的、个别的问题上是不妥的。诸多学者都指出了放射性碳计算时间的不准确性。例如,在埃及学家们为第十八王朝的起始时间应为1550、1540、1530B.C.的问题争论不休时(这种争论的焦点仅仅是在一个10年左右),面对这样的情况,放射性碳的科学方法不能给予丝毫帮助。[17](P204)此外,通过放射性碳的方法将(第一王朝的)上限追溯到更早时期,一种内在一致性的时间线索便会出现,但是这种变化是与利用放射性碳确定古埃及时间时的不准确性相一致的,这种不一致也发生在将C-14检测手工制品的结果与来自于狐尾松树年轮的文本进行比较的时候。[18](P408)

目前,在埃及学领域,哈森、霍夫曼、哈伊斯等人从年代学角度对古埃及早期文明时间以及对纳尔迈的归属问题给出的推论得到了很多学者的认可。但是反对这种将纳尔迈划归为第一王朝第一位国王的分法的学者也不乏其人。代表的人物为哀默里,他认为阿哈继承了纳尔迈的位置成为了第一王朝的第一位国王。[19](P204)除此之外,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还有伊安·肖、凯瑟琳·巴德、约翰·贝恩斯以及威廉姆。

综上所述,从年代学的角度来看,学者们关于纳尔迈应归为前王朝晚期还是第一王朝初期未能达成共识。此外,利用放射性碳的方法断定第一王朝的起始时间会存在很大的误差,因此在年代学上将纳尔迈归为第一王朝的第一位国王是不能令人信服的。

六、战争并非是上、下埃及统一的决定性方式

目前,在埃及学领域,关于上、下埃及统一的问题一直存有争议。传统观点认为埃及统一的时间为第一王朝,持这一观点的学者的重要证据就是纳尔迈调色板。他们认为上、下埃及统一是纳尔迈武力征服的结果。此外,据一些古埃及的祭司所言,埃及在史前时期的南部地区和三角洲地区就分别存在各自的王国。大约在公元前3050年,一个埃及南部酋邦的首领通过军事征服三角洲地区最终统一了两个王国。[1](P25)

但是随着对前王朝和第一王朝时期原始资料的重新思考,一些埃及学家们对古埃及统一问题有了重新的认识:埃及的统一并不是通过某次武力征服而完成的,而是经过了漫长的过程。也就是说,尽管战争不可能作为一种内部政治间的联系而被完全排除,但是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古埃及早期处于广泛的战争状态。[20](P123)事实上,在早王朝晚期,埃及很可能已经实现了统一。古提克对古埃及国家统一方式这一问题上持“渐进的理论”。他的观点得到了诸多学者的认同。关于这一理论的内容,郭丹彤教授做了详细的介绍。这一理论的核心观点就是认为至少在蝎王统治时期,埃及完成了国家的统一。[11](P123)此外,在涅伽达文化Ⅱ时期,上埃及的文化开始向下埃及进行扩散,这种扩散是文化、经济之间的相互交流,而不是战争的交流。而且没有丝毫考古上的证据能够表明在前王朝时期北方存在一个王国。[21](21)也就是说,目前没有任何公认的证据能证明在前王朝晚期,在下埃及地区有与上埃及实力相当或者对上埃及构成威胁的王国存在。[14](20)因此,上、下埃及的统一很可能是建立在经济、文化交流的基础上。武力征服只能是一种手段,或者说是贸易往来和文化融合过程的伴随现象。[14](31)另外,查尔斯·斯潘塞认为每一个最初国家的形成都是与在政治、经济控制本地区以外的其他地区同时进行的。可以看出,他强调的是政治和经济在国家形成中的作用。如果将这一观点应用到古埃及国家统一问题上,那么经济和文化的作用会更大一些。道格拉斯·布鲁尔也曾指出古埃及的统一并不是单一事件的结果,也不是由某一位统治者完成的。这种统一历经了漫长的进程,在这一进程中,气候变化、军事冲突、不断发展的农业效率以及新的社会政治制度的发展相互联系并导致了一个统一的王国的产生即第一王朝。[1](109)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渐进的理论”能更合理地解释埃及统一的问题,如果这一论断是正确的话,那么纳尔迈调色板上反映的是前王朝时期的历史事实,纳尔迈所进行的活动很可能就是前王朝晚期对利比亚人进行的一场普通的战争,并不具有重要的转折意义。

对一个具体问题给出合理的结论需要建立在诸多证据的基础之上。通过上述分析可知传统上将纳尔迈调色板作为纳尔迈统一上、下埃及,并且建立第一王朝的重要证据是不能令人信服的。纳尔迈调色板上诸多的迹象则恰恰印证了纳尔迈并非第一王朝的建立者,而是前王朝晚期的一位重要的国王。因此,在诸多疑问未能解决之前,我们将纳尔迈所属的年代归为前王朝晚期更为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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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杨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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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0438(2017)03-0105-05

2016-12-07

于振洋(1993-),男,黑龙江哈尔滨人,吉林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埃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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