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类发展的视角看《全球通史》

2017-04-13 18:12
关键词:欧亚大陆通史文明

孟 辽 阔

(中共中央党校 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

《全球通史》不仅是一部世界史,也是一部人类发展史,蕴含着深刻的人类发展哲理。英国历史学大师阿诺德5汤因比说,《全球通史》给了我强烈的现实感:它是可以用来救治我们现在所面临的由于陶醉于技术进步而产生的深深的精神危机的一种思想武器;它有助于人们理解未来——包含各种可能性和选择的未来。从人类发展的角度看《全球通史》,会得出许多深刻的认识。

一、人类发展是一个长期进程

按照人类起源一元发生说,人类历史存在一种统一性和共同的起源。如“非洲起源”理论就认为人类最早起源于非洲,然后早期的人类逐渐迁徙到欧洲、亚洲、美洲、澳洲。在旧石器时代漫长的数百万年中,人类逐步分散到地球表面的大部分大陆上。后来冰河时期的结束使各个大洋的水平面升高,从而将非洲和欧洲隔开,将南北美洲和亚洲隔开,将大洋洲和东南亚隔开。而这些分割也只是这一过程中几次主要的分隔。人类起源一元发生说,“非洲起源”理论,还有人类起源的其他理论,哪个更准确暂且不论,不容质疑的是,人类自从产生到现在已经超过了400万年的时间,这是一个人类发展、进化的长期过程。根据科学发现,人类的祖先即原人的起源可以追溯到400多万年以前,在大概4万年以前,具有思维能力的智人出现了。[1]5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第七版)的书名的副标题就是“从史前史到21世纪”,《全球通史》的写作范围从史前人类一直延续到21世纪,时间跨度长达数百万年。因此从历史的长视野来看,人类自从产生以来已经度过了数百万年的发展历程,人类发展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据斯塔夫里阿诺斯教授自己所说,他撰写《全球通史》的目的是想让读者登上月球观察地球的全貌或一个“整体”的世界。[2]他带着“从世界历史看人类的前景”的任务对世界历史进行研究。对于人类自产生至今所度过的数百万年,正适合斯塔夫里阿诺斯从世界历史的长视野看“人类的前景”,从月球上观察“整体的世界”。《全球通史》第一编论述的是人类在文明之前的200万年的历史,其余篇目论述的是不足6千年的人类文明史。整个不足6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与人类文明之前200万年的历史相比,是非常短暂的。正如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全球通史》里说的:“人类只是在大约5000年前才刚刚学会书写,而人类的祖先即原人的起源却可以追溯到400多万年前。”[1]4因此从整个人类的起源、发展、进化过程来看,人类的文明史只不过是人类发展进程的一小段,甚至可以说只是人类整个发展进程中的一朵浪花。在时间上,人类的文明史相对于整个人类发展进程十分短暂。在空间上,人类在宇宙中亦十分渺小。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全球通史》第一编开篇就指出,我们所在的地球围绕着太阳旋转,太阳只不过是我们银河系中上百亿颗恒星中的一颗,而银河系又只是整个宇宙几百万个星系中的一个。当本书在以后的章节中回溯人类的经历和人类的切身之事时,我们一定要记住这个如此悬殊的对比。比较好记的一个类比就是,地球在宇宙当中小得就像太平洋中的一粒尘埃。[1]4

人类发展进程迄今已经经历了400多万年。在过去数百万年的人类发展进程中,人类从原始智人逐步进化,学会了使用工具,经历了新旧石器时代,产生了阶级和贫富分化,创造了科学技术和先进的生产力,经历了农业时代、工业时代和信息时代。当今人类发展进程仍在继续,未来的人类和人类社会会是什么样子,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如马克思、恩格斯给出的答案是“共产主义社会”,那就是社会生产力极大发展,物质财富极大丰富,劳动成了人类的第一需求,社会成员按需分配,等等。未来的人类社会的形态只能让未来回答和验证,但是不容置疑的是人类发展进程一直将进行下去。作为研究范围从史前时期到21世纪的《全球通史》的作者,斯塔夫里阿诺斯对于人类发展进程是十分清楚的。他的疑虑在于人类能否适应这个变化越来越快的世界以避免被淘汰的命运。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在人类出现之前的地质年代,计算单位以亿年计算,人类史前时代以千年为计算单位,自文明到来之后则纪年单位不断缩小,已是以数百年乃至数十年为计算单位。时至今日,每天都有重大的事件无休止地蜂拥过来,包围着我们。因此斯塔夫里阿诺斯发出的疑问是:人类是否能迅速适应变化,以避免被淘汰甚至被灭绝的命运呢?[1]2

相比于阿诺德5汤因比的“挑战与应战”*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德5汤因比认为,文明的起源是由于两个条件的一种特定结合所造成的:一个条件是在这个社会里要有一个具有创造能力的少数人,另一个条件是在那里的环境既不太有利也不太不利。环境不断地向文明进行挑战,而文明中创造性的少数人则对这个挑战进行应战,解决问题。的文明起源观[3]53—157,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文明的起源和产生是一个过程。文明所具有的一些普遍特征包括:城市中心,由制度确立的国家的政治权力,纳税或税收,文字,社会分为阶级或等级,巨大的建筑物,各种专门的艺术和科学,等等。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古代文明起源于位于古代的两河流域,人类最早的文明中心是苏美尔,过去称为“米索不达米亚”。约公元前3500年,位于两河流域的南临波斯湾的地区的一些已改进生产技术、正在耕种这片荒原的农业公社成功地完成了从新石器时代的部落文化到文明的过渡。世界范围内各种古代文明的一个共同特点是都发源于大河流域,所拥有的共性是社会关系的新的不平等和性别关系的新的不平等。

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文明的区间限于公元前3500年到公元1500年,时间跨度长达5千年。文明按先后顺序可以分为欧亚大陆的古代文明(公元前3500年—公元前1000年)、欧亚大陆的古典文明(公元前1000年—公元500年)、欧亚大陆的中世纪文明(公元500年—公元1500年)。

法国历史学家基佐认为,文明的多样性是惊人的,它不是在任何个别的国家里发展完善的。它的面貌特征分散在各地,我们必须有时在法国、有时在英国、有时在德国、有时在西班牙寻找它的历史诸要素。[4]2—3斯塔夫里阿诺斯列举了三大古典文明的代表,分别是希腊—罗马的文明、印度文明、中国文明。按照斯塔夫里阿诺斯的观点,三大古典文明的共同点是都是农业文明,而三大古典文明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蛮族入侵,正如公元前2千纪古代文明过渡到古典文明一样。在中世纪,技术的进步尤其是造船业和航海业的发展为欧亚大陆的完全统一提供了重要条件。相比于技术进步,政治因素对于欧亚大陆实现整体化的贡献可能更大。在这一时期,历史上首次出现庞大帝国,这些庞大帝国广阔的疆域内,原来相互孤立的地区间可能发生直接的联系并相互影响,并由此产生新的商业联结、技术联结、宗教联结和知识联结。

对于人类文明的走向,汤因比认为文明仍处于早期历史阶段,第三代文明的任何一个代表未必能够开辟一条崭新的生存和成长之路,也不大可能发生突变,孕育出一种新型的社会。[4]895汤因比还指出,自从人类实现从旧石器时代早期到旧时代晚期的技术进步,人类成为地球上的“万物之灵”后,除了一个例外,地球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碍人类的发展或是毁灭人类。但是那个例外确是一个可怕的例外,即人类自身。在过去,人类为自己的胡作非为大吃苦头甚至导致14至15个文明的灭亡。将来,战争这一罪恶的两种表现形式,即一般意义上的战争和阶级间的冲突,将会伴随人类文明进程中的人类建立新型社会的努力。[4]907

对于人类未来将走向何方,斯塔夫里阿诺斯进行了认真思考。他认为,如果我们将自己仅仅看作是一个长长的生物链中的一环,那么前景将会更加悲哀。因为地球上曾经生存着400—500亿个物种,而现在只有千分之一的物种仍然存在,意味着地球上99.9%的物种都已死亡。尽管我们人类目前在地球上占据主导地位,但在我们的行星上大批物种的出现和消失也提出了有关我们自己的命运的问题。虽然人类能运用自己的智力改造环境以满足自己,但是人类的智力并不能保证人类所使用的方法明智。对于天体物理学家米契奥5卡库所推理的自我毁灭的银河模式,“也许其他文明毁灭了自己。现在没有办法知道,但是银河系中我们这个部分的明显的贫瘠可能对准了那个方向。现在也许轮到我们了。地球上的我们可能会变成一个其他文明所深思的死亡的文明。”[1]794对此,斯塔夫里阿诺斯深表赞同,他指出:“考虑到人类迄今为止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很少抑制住不做蠢事这个事实,这一推断几乎没有消除疑虑”,但是斯塔夫里阿诺斯也指出了我们人类拥有我们的祖先所没有的、从而使我们开阔眼界的优势,那就是我们逐步提高的技术和生产力,以及使人类所有进步都能迅速地让人知晓并用于整个人类的通讯革命。[1]789—804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人类就在有生命的世界和无生命的世界中都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如何利用人类掌握的科学技术,人类应该遵循弗朗西斯5培根爵士的观点,即科学是一个用来为了“生命的利益和价值”的工具,应该为改善人类的条件提供帮助。但是人类是否会运用所掌握的科学技术为全人类谋福利,这取决于人类自己。物理学家沃纳5汉森伯格指出:“在历史进程中,地球上的人类第一次只面对自己,他们发现不再有任何其他的伙伴或敌人”。但是正如斯塔夫里阿诺斯指出的那样,掌握先进科学技术和处于绝对统治地位的人类的现状并不容乐观,“我们这个时代的巨大讽刺是,人类的这一主导地位是导致上述全球忧郁症的根源。在消除了所有的竞争对手之后,我们人类不再面对任何敌人。我们面对的只有我们自己”[1]796。

二、人类从隔绝走向交往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

古代文明时期(公元前3500年—公元前1000年)及更早时期的人类生活在各自所在的大河流域内,就像处在茫茫大海般的尚未开化的几座孤岛之上,彼此孤立、隔绝。古代文明时期人类彼此虽有地区之间的相互接触,但是这些联系和接触是微弱的、短暂的,并且被证明是不可持续的。进入古典文明时期(公元前1000年—公元500年),地区之间的相互联系已经更为密切、持久和多样化。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古典文明通过商业连结和文化连结使欧亚大陆趋于整体化。在古典文明时期之前的古代文明时期和更早的时期,由于生产力的落后和科技水平低下,人类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于自己周围很小的一个区域。在食物采集阶段,人类活动范围限于自己的狩猎场所附近,但是人类在掌握了农业、冶金术和造船技术后,人类的活动范围则从自己驻地附近向外扩大了。到了古典时代,随着技术的进步(主要表现在铁的发明及其日益广泛的应用),人类的农业疆域和文明范围大大扩展。与古代文明时期盛行的地方性的自给自足的经济不同,古典时代末期,商队的路线已经遍绕整个欧亚大陆。这些商队航线既有穿越欧亚大陆内地的商业航线,也有环绕整个欧亚大陆的海上航线,如从北海到地中海西部,再到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和岛屿;从红海到印度,再到东南亚和中国。[1]85在这一时期,经济的发展促进了政治上的统一,促成了政治上的中央集权制。反过来,中央集权制帝国建立后为加强社会秩序和治安,使陆路和海路的长途贸易得以顺利发展,建立并维护整个地区的道路网络,促进了经济和商业的发展。斯塔夫里阿诺斯指出,在欧亚大陆不同地区间的物质性连结是商业联络,这不仅指货物在不同地区之间流通,也包括身怀技艺、携带植物的人们在不同地区往来。人员、货物、技术、植物的流通,使欧亚大陆各地区产生相互影响。除了商业连结,欧亚大陆的不同地区间的另一个连结是文化连结,文化连结和商业连结不是彼此独立的,而是相互关联的。虽然商业连结比文化连结更广泛和更有影响,但是文化连结仍然在发展,甚至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如希腊文化从发源地地中海地区向东传播到亚洲,向西传播到欧洲。在古典文明时代末期,一些世界性的宗教如基督教和佛教兴起。这些宗教的受众是广大的,对于后世的影响也是深远的。

在中世纪文明时期(公元500—公元1500年),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尤其是造船业和航海业的发展,为欧亚大陆形成一个统一体提供了重要技术条件。相对于科学技术的发展,政治性因素在欧亚陆路形成统一体的原因中所占的比重更大,因为在这一时期首次出现了庞大帝国。*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正如一个正在形成的欧亚大陆整体化把古典时期和古代时期分开一样,一个成熟的欧亚大陆统一体又把中世纪和古典时期分开来。在这一时期,伊斯兰教帝国、蒙古帝国的版图已经几乎包括了欧亚大陆的绝大部分地区,尤其是蒙古帝国是欧亚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帝国。古典文明时期的帝国的疆域只不过是欧亚大陆的整块地区,但是中世纪时期的这些帝国的领土横亘好几个地区,包括欧亚大陆的绝大部分陆地。由于欧亚大陆的很多地区都处在几个疆域十分辽阔的大帝国内,因此欧亚大陆的各个地区之间的孤立被消除,也为欧亚大陆各地区之间发生直接的联系和影响提供了客观条件。

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在中世纪文明时期,欧亚大陆各地区之间的交流往来和相互影响主要表现在商业连结、技术连结、宗教连结和知识连结等方面。在商业连结上,由于中东地区是所有横贯欧亚大陆的商路的枢纽,伊斯兰帝国对整个中东地区的征服大大便利了阿拉伯商人和波斯商人从事东西方之间的贸易。穆斯林商人定居在印度、锡兰、东南亚各国和中国的各个港口,将西方的马匹、白银、亚麻布等货物运到东方,换取东方的丝绸、宝石和各种香料,在整个东方和西方之间扮演着桥梁的作用。蒙古帝国作为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帝国,它的建立则对于维护欧亚大陆商路上的安全、便利欧亚大陆东西方各项交流往来具有重大意义。在技术连结上,穆斯林帝国和蒙古帝国加速了技术的传播。造纸术、印刷术、火药、指南针这起源于中国的四大发明,在这一时期传入阿拉伯国家和欧洲。同时,其他中国发明如船尾舵、马镫和胸戴挽具也传遍欧洲大陆并产生深远影响,三角帆船由阿拉伯国家传入地中海沿岸和大西洋,为后来哥伦布和达伽马的远航创造了条件。在中世纪,最重要的变革是伊斯兰教的出现。伊斯兰教从阿拉伯半岛向西传播到伊比利亚半岛的比利牛斯山脉,向东传播到印度、东南亚和中亚,向南传播到非洲。13世纪蒙古人的崛起,给予伊斯兰世界和基督教世界以重大冲击和杀伤,基督教世界的统治者希望异教的蒙古人也能皈依基督教。元朝统治者也希望雇佣大批外国人维护元朝的势力,并保持各部分之间的平衡。总之,在中世纪这一时期,东西方的交流往来更加密切。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开始互相了解对方,东方人和西方人的视野得到了大大扩展。

《全球通史》1988年第一版时分为上下两册,分别是《全球通史——1500年以前的世界》和《全球通史——1500年以后的世界》。此后《全球通史》第一版一直到最新的第七版《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都是分为上下两册,而且都是以1500年为界线分为1500年以前和1500年以后,由此可见1500年是人类发展历史上的一个重要分界线。1500年也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1500年左右的地理大发现,揭开了全球相互交流往来的序幕,世界历史从地区史转变为全球史。

欧洲探险者的地理大发现揭示了新大陆的存在,从而预示了世界历史的全球阶段的来临。[5]3自从地理大发现以后,世界上各个种族不再互相隔绝,各个地区的人开始频繁往来。成千上万的欧洲人开始移居美洲新大陆,来自欧洲的商人和传教士不断往来于世界各地,西班牙和葡萄牙等欧洲国家开始从东方、美洲整船整船地运回香料、宝石、黄金、丝绸、茶叶并大获其利。欧洲人在这一全球性运动中处于领先地位,他们控制了海上主要航路,在政治和经济上控制和支配着这个刚刚连成一体的世界。西方文化也开始传播到全球并在与全球其他地区文化的比较中被认为是文化的典范。欧洲人凭借着在海外活动中的领先地位,崛起为全球的霸主。正如英国著名经济学家亚当5斯密对于发现美洲新大陆和开辟东印度航线所说的,“美洲的发现和经由好望角抵达东印度航线的开辟,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最重要的两件事。”[6]282总之,公元1500年左右的地理大发现拉开了全球范围内人类大规模交流往来的序幕,是人类发展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三、和平共处、合作共赢是人类走向美好未来的唯一出路

(一)人类要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必须和平共处。自从人类产生伊始,战争就出现了。可以说人类相互争斗、相互对抗伴随着整个人类的发展进程,从人类产生一直持续到今天。在古代文明时期以前,氏族部落之间或部落联盟之间相互争斗,成了最早的战争形式,如中国远古时期的炎黄部落与蚩尤部落之间的战争。在欧亚大陆的古代文明时期(公元前3500年—公元前1000年),战争的规模和残酷性增大。如驾车的喜克索人征服古埃及(公元前1785年—1580年,古埃及“第二中间期”),周武王率领诸侯讨伐商纣王并爆发的牧野之战(公元前1044年)等。欧亚大陆的古典文明时期(公元前1000年—公元500年),战争频仍,如爆发于公元前431年至404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由于雅典实力的不断壮大,引起斯巴达的恐惧,雅典和斯巴达陷入了“修昔底德陷阱”,因而公元前431年伯罗奔尼撒战争的爆发大概是不可避免的。雅典和斯巴达之间的战争持续了近30年之久,最后雅典宣布投降,然而斯巴达也元气大伤。按照斯塔夫里阿诺斯的说法,“这场毁灭性的的战争的结果,使整个希腊世界陷入民穷财尽的困境,而存在的问题一个也没有得到解决。”[1]106在中世纪(公元500年—公元1500年),由欧洲的封建领主和骑士以“清除异教徒”为名对地中海东岸的国家发动了“十字军东征”,十字军东征从1096年持续到1291年,前后八次。十字军在所到之处烧杀抢掠,造成了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间的仇恨和敌对,这也是当今西方世界和穆斯林世界长期不睦的一个历史根源。*关于十字军东征,华盛顿大学伊斯兰研究中心主任阿克巴5艾赫迈德认为,十字军东征给我们创造了一个至今挥之不去的历史记忆,一个欧洲长期进攻的记忆。十字军东征不仅给地中海东岸的穆斯林世界造成极大的破坏,也对欧洲自己造成极大的破坏,十字军东征还加深了基督教世界和穆斯林世界的仇恨和矛盾。从1500年到1763再到1914年是西方扩张、兴起并占据优势地位的时期,确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并完成两次工业革命的西方在世界各地掠夺殖民地,以武力征服世界其他地区和人民,西方国家内部为了争夺殖民地和势力范围也不断发生战争,如英荷战争、英法七年战争、英西战争、第一次鸦片战争、第二次鸦片战争、美西战争、英布战争,等等。自从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西方开始走向衰落。第二次世界大战加剧了西方世界的衰落,二战后确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和雅尔塔体系标志着世界权力的重心开始移向美苏两大强国,传统的欧洲体系崩溃了。

一部人类发展史,也是一部战争史。自从人类产生以来,人类就一直不停地进行战争。虽然战争也起到一定的传播文化、相互交流作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战争造成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心理创伤不可胜计。尤其是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造成一亿多人伤亡,战火蔓延至世界范围内的数十个国家。两次世界大战前后持续将近十年,战火所至,生灵涂炭,山河破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人类掌握了制造原子弹的技术并投入使用,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后来随着热核技术的发展,人类掌握的热核武器的杀伤力越来越大。热核武器作为人类所掌握武器的终极形态,其杀伤力和威力足以用灭绝性来形容。*由来自30个国家的科学家组成的国际科学联盟理事会于1985年9月报告称,核武器攻击造成的冲击波和辐射效应会直接夺走几亿人的生命,而且全世界50亿人中,有10亿至40亿人将死于饥荒。这种饥荒起因于“核冬天”:在“核冬天”,核爆炸产生的黑色蘑菇云形成的巨大云层会遮盖全球,使全球的作物得不到热量和阳光。在冷战时期,美苏两国核武库里的核武器可以将地球摧毁数百次。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都掌握了核武器的两个国家或两个国家集团之间爆发核战争,其对人类所造成的毁灭性后果是毋庸多言的。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阿诺德5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中总结出,在所有的三代文明中,日益升级的自相残杀的战争成为导致文明灭亡的最根本原因。*汤因比认为,在第一代文明中,日益升级的自相残杀的战争肯定造成了苏美尔文明和安第斯文明的覆灭,米诺斯文明大概也是毁于战火。在第二代文明中,它毁灭了巴比伦文明、印度文明、叙利亚文明、希腊文明、中华文明、墨西哥文明和尤卡坦文明。在第三代文明中,它摧毁了东正教世界主体及其俄罗斯分支的东正教文明、远东文明的日本分支、印度文明和伊朗文明。和则两利,斗则两伤,和平与发展已经成为时代的主题。要和平、求合作、谋发展已经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共识和心声。人类要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就必须和平共处。

(二)人类要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必须破除西方中心主义。西方中心主义*西方中心主义产生于16世纪,初步形成于18世纪,发展完成于19世纪,在20世纪又有不少新变化。认为,西方白人是人类的优等公民与代表,世界精神的体现者,东方各国没有发展,处在世界历史之外,并且成为白人的负担。[5][11][12]西方中心主义的根源在于自1500年前后地理大发现以来西方在科技、军事、文化上的领先,并凭借着这些领先取得了全球霸主地位。西方中心主义自产生以来,东西方的哲人对其进行了深刻批判和反思。如斯宾格勒在他的著作《西方的没落》一书中对西方中心主义尤其是欧洲中心论进行了猛烈抨击:“我们选定一小块土地(西欧),把它当做历史体系的自然中心,当做中心的太阳。一切历史事件都从它获得真正的光,一切历史事件的重要与否都依它的透视而定。”斯宾格勒表示要用“历史领域内的哥白尼发现”来取代以欧洲为中心的普遍史观,因为“它不承认古典文化或西方文化比印度文化、巴比伦文化、中国文化、埃及文化、阿拉伯文化、墨西哥文化等占有任何优越地位”。[7]32—34英国历史学家阿诺德5汤因比也对西方中心主义持批判态度,他认为西方文明只不过是文明社会的一个代表,应该坚持一种非西方的立场。*汤因比认为他从事历史研究的一个动因就在于反感现代晚期西方把西方社会的历史等同于整个人类历史的流俗。在他看来,这种流俗源于一种歪曲事实和自我中心的错觉,这种错觉不仅蒙蔽了西方文明的后代,也蒙蔽了其他所有已知文明和原始社会的后代。斯塔夫里阿诺斯则完全抛弃了西方中心主义,这从《全球通史》以全球视野而不是西方的视角来撰写就可以看出。如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全球通史》的开篇就指出,“在今天这个世界上,传统的以西方为导向的历史观已不合时宜,且具有误导性。为了理解变化了的情况,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全球视角。”[1]9斯塔夫里阿诺斯贯穿《全球通史》的全球史观是对西方中心主义的最有力驳斥。

细读《全球通史》可知,欧洲在进行大规模海外扩张之前很多技术是从穆斯林那里学习得来的。如欧洲人从穆斯林那里学会了三角帆的使用并应用于航海,从穆斯林那里学到了印刷术、火药、指南针等技术。而穆斯林所掌握的先进技术,很多都来自于古代中国,很多先进技术从中国通过穆斯林世界传入欧洲。17世纪的莱布尼茨认为中西方应该相互学习,互为补充,莱布尼茨的态度也反映了当时欧洲共同的态度。人类学家弗朗兹5博亚兹说过,人类的历史证明,一个社会集团,其文化的进步往往取决于它是否有机会吸取临近社会集团的经验。一个社会集团所获得的种种发现可以传给其他社会集团;彼此之间的交流愈多样化,相互学习的机会也就愈多。大体上文化最原始的部落也就是那些长期与世隔绝的部落,因而,他们不能从邻近部落所取得的文化成就中获得好处。[8]57斯塔夫里阿诺斯也认为,如果其他地理因素相同,那么人类取得进步的关键就在于各民族之间的可接近性。最有机会与其他民族相互影响的那些民族,最有可能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

当今全球实力分布呈现多极化趋势,西方也只是全球各极中的组成部分而不再是全球的中心。人类要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必须破除西方中心主义,全球各个地区、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之间互敬互重,互学互鉴,互联互通,以追求人类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三)人类要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必须共同应对问题和挑战。当今人类面临着一系列全球性的问题和挑战,如全球气候变暖、极端恐怖势力肆虐、流行性疾病传播、跨国犯罪高发,等等。这些问题和挑战具有全球性、危害大、范围广等特性,关系到全人类的福祉和发展,不是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所能单独解决的。因此,人类要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必须密切合作,共同应对问题和挑战。

斯塔夫里阿诺斯对人性的本质有着深刻的认识,他认为这取决去人类所处的社会教给他们的行事方法。在《全球通史》的第一编结束的《历史对今天的启示——人性的本质》中他写道:“历史记载表明,人类生来既不爱好和平,也不喜欢战争;既不倾向于合作,也不倾向于侵略。决定人类行为的不是他们的基因,而是他们所处的社会教给他们的行事方法。”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人类社会是由人组成的,因而也可以由人重新构建。因此按照斯塔夫里阿诺斯的观点,人类只要能够意识到需要全人类共同合作才能应对这些问题和挑战时,人类是有可能产生共同合作的共识、并进一步重建合作共赢的社会,最终共同合作是应对全人类所面临的威胁和挑战的。在《全球通史》最后部分《历史对今天的启示》中,斯塔夫里阿诺斯再次强调了这一观点。他指出,“历史学家能带有理智地自信地预测,21世纪既不是乌托邦的,也不是反面乌托邦的,而是一个充满可能的世纪。无数可能中的哪一种可能实际上将会实现将由人类决定——人类是聪明的物种,凭借着它的聪明,它是创造者,而不是命运的产物。”[1]800当然有人认为人类天生具有好战和渴望获取权力的基因,也有人认为合作而不是冲突是人类的本质,斯塔夫里阿诺斯倾向于支持后者,他在这个问题上总的态度是:人类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决定着是走向冲突还是合作。只要人类能够认识到进行合作共同面对问题和挑战的必要性,并且营造合作的社会氛围并进行充分合作,人类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斯塔夫里阿诺斯通过列举一系列案例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并对人类未来走向合作持谨慎乐观态度。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世界上居支配地位的大机构的逐步衰退促进了人类超越过去的恐惧和偏见,迫使个人取代日益机能失调的体制。在全世界范围内,人民必定正在收回权利和管理工作,为重建他们的社会而创造大厦。

综上所述,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通史》以全球史观为统领,以人类历史的发展演变为脉络,对人类自从史前时期到21世纪的历史进行了全面梳理。其视野之宏大,立意之高远,思想之深刻,同类著作中很少有出其右者。《全球通史》不仅是一部世界史,也是一部人类发展史。从人类发展的视角看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通史》,能够从整体上对人类发展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走向产生更加深刻的认识。同时,也会深刻认识到人类发展是一个长期过程,人类文明仍处于不断发展变迁中。人类从彼此隔绝走向交流往来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人类要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和平共处、合作共赢是唯一出路。

[1] (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第七版)[M].吴象婴, 梁赤民,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2] 王文.评述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史观[J].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04,(1).

[3] (英)阿诺德5汤因比.历史研究[M].郭小凌, 王皖强,等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

[4] (法)基佐.欧洲文明史[M].程宏逵,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5] (美)保罗5肯尼迪.大国的兴衰:1500—2000年的经济变革与军事冲突(上)[M].王保存,等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3.

[6] (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1500年以前的世界[M].吴象婴, 梁赤民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

[7] 高美苏.西方史学思想中的“西方中心主义”—试论其表现形式及产生原因[J].前沿,2013,(11).

[8] (德)奥斯瓦尔德5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M].齐世荣,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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