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靖靖
张艺谋电影中人物服饰色彩与性格塑造
——以《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为例
□ 李靖靖
色彩在张艺谋的电影创作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张艺谋常常用不同的色彩表现人物性格、命运趋势,《红高粱》中的九儿、《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颂莲随着性格、命运的发展变化,服装色彩有着明显的变化,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张艺谋;人物服饰色彩;性格塑造
摄影师出身的张艺谋对色彩的敏感和饱和度的把握极为突出,张艺谋曾说:“我认为在电影视觉元素中,色彩是最能唤起人的情感波动的因素。”所以,无论是张艺谋担任摄影的电影作品还是导演的电影作品,一以贯之着他独特的色彩追求:取浓郁、不取清淡。色彩在张艺谋的电影创作中成为表达思想情绪、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从不同的侧面和层次展现着色彩的象征和寓意,传达出张艺谋传统美学的审美取向和对生命价值的不同理解,电影中人物形象不仅通过外形、台词、形体语言等来塑造,色彩在表现人物性格、命运趋势等方面也具有重要作用。本文以张艺谋早期电影作品《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九儿、颂莲为例来探讨张艺谋利用服饰色彩塑造人物性格的别具匠心。
张艺谋的电影总是给予女性更多的关注,展现这些女性在压抑、阴郁、贫困等处境中的命运与作为,这些女性大多都具有反叛的性格特征,这种反叛的特点在不同的女性身上具有不同的姿态。九儿和颂莲就代表了张艺谋电影中女性情感的两个极端,一个狂放和激昂,一个压抑和扭曲,但即使这样,两个女性本质上有着共同的特点。
她们都展现了中国女性的美:自然、本真、善良,具有强烈的反叛意识和自我意识,她们敢于打破传统的压迫和束缚,在她们身上可以看到勇敢、对生活坚定的信念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她们的美,不仅是外在的赏心悦目,更多的是人性内涵,对于家庭、社会的价值。
她们曾经都是封建婚姻祭坛上的供品,任人宰割、随人凌辱,命运面前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她们没有屈从,没有放弃抗争。九儿舒展、坦荡地活着,和余占鳌摈弃世俗偏见真诚地爱着,上演了一场生命与爱情的传奇。颂莲横眉冷对二三太太房里的点灯,以及对大少爷的没有说出的情感,无疑是她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尽管是失败的,在强大的社会传统力量下是多么渺小、不堪一击。
影片伊始,新娘九儿正在进行装扮,红色的嫁衣、红色的发饰、红色的盖头,在那个贫困的家庭里,这一身大红嫁衣是如此的喜庆、奢靡,加上欢乐的唢呐锣鼓,还有嘈杂的人声,一片喜乐祥和,可是新娘却一脸的麻木、冷淡,仿佛这一场喜事与她无关,只是眼睛里透露出倔强、不屈。通过旁白,观众大体了解了这桩婚事,喜庆场面与人物表情形成的鲜明对比,让观众更同情、怜悯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封建包办婚姻中的牺牲品,不过姑娘倔强的眼神也让观众隐隐地期待她会有自己的抗争,颠轿时掉出的剪刀让观众明白这个姑娘不是逆来顺受的,她要用剪刀护卫自己的贞洁。
守寡的九儿换上的是粉红的上衣,粉红颜色的选择,是直率的九儿对封建礼教的反抗,即使是外在衣着上,九儿都不愿伪装出悲伤,不愿为李大头守寡。她的脸上,已不见初始的戒备与淡漠,而是恬静的微笑,此时的九儿有着对生活、爱情的积极、乐观、美好憧憬。她积极地融入到新的生活,用真挚和聪慧挽留住了酒坊的伙计们,用勤劳和能干,使酒坊的发展蒸蒸日上。
有了豆官后,九儿穿的是青色的上衣。她已褪去了稚气和幻想,镇定从容、坚强刚毅。特别是在罗汉被杀后,她面色沉静地在自己和豆官跪拜完罗汉酿造的十八里红后,对余占鳌等酒坊的伙计们铿锵地说:“是男人把这酒喝了,天亮把日本人汽车打了,给罗汉大哥报仇。”
在等待余占鳌们打日本鬼子的时候,九儿穿的是洁白的上衣,这是重情重义的九儿对罗汉的哀悼,更是为日本鬼子敲起的丧钟。她挑着担子行走在为勇士们送饭的路上,洁白的身影在随风摇摆的高粱地里穿梭,没有任何的退缩、恐惧,脸上是自信的微笑。
十八里坡,百十亩地满是高粱,没人种也没人收,拥有勃勃生机,是活得自由自在的天地间一精灵,而敢爱敢恨的九儿,豪爽开朗,旷达豁然,活得自由自在,活得坦坦荡荡,爱得轰轰烈烈,狂放出浑身的热情和活力,随心所欲地透出做人的自在和欢乐,张扬出最原始的生命力,展现出的是一位普通中国农妇热爱生命、热爱自由、勇于追求自己幸福、捍卫家园、与敌人搏斗视死如归的高尚品格。
颂莲性格、角色变化经历了四个阶段:原有秩序的反叛者、封建礼教的维护者、吃人制度的控诉者、宗法文化的牺牲品。
颂莲一开始是以原有秩序的反叛者出场的。穿着学生气息十足的白衣黑裙,扎着乌黑大辫子,模样青涩秀气,清新、单纯,如一朵质朴的小雏菊。这时的她故意避开接她的花轿,对管家说“我是颂莲”时对四太太身份的排斥,管家让她拜见祖宗牌位时的不屑一顾,拜见大太太时站得笔直、只是不卑不亢地叫了声“大姐”,这种种喜怒哀乐形于色的行为都让我们看到她的清高、倔强、反抗。到陈府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颂莲大多也是穿着白色为主的素淡衣服,虽已嫁作人妇,但她依然保存着对命运的不满和抗争。但是颂莲又认为“当小老婆就当小老婆,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儿吗?”“念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老爷身上的一件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这是在命运面前的无力无奈、自暴自弃,这就与外在服饰所体现出的反叛形成了矛盾,这也就注定了颂莲不同于大太太的得过且过、二太太的面善心恶,当然也不可能像三太太一样敢爱敢恨,也为后来她融入到陈府的争斗埋下了伏笔,没有大太太的隐忍与威严、二太太的阴险毒辣、三太太的聪慧与泼辣,不谙世故的颂莲注定在这场斗争中会伤得体无完肤。
当颂莲的服饰变得越来越艳丽、奢华时,我们发现颂莲在接受捶脚按摩时脸上的表情是享受的、陶醉的,她也更渴望得到老爷的宠爱,由点菜、在自己房里吃饭表现出的对权利的向往与运用也和刚开始努力强调自我的颂莲大相径庭。此时的颂莲已经不再蔑视礼教,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她不自觉地投身到争宠夺爱的斗争中:剪破二太太的耳朵,用假孕欺骗所有人,用打压丫头雁儿杀鸡给猴看,此时的颂莲,学会了算计与阴谋,学会了手起刀落,她已经同化、堕落为封建礼教的维护者。
被封灯后,颂莲总是穿着一身蓝色棉袍,一系列的事件浇灭了她的欲望之火,此时的颂莲没有了青涩,没有了妄想,她变得理性了。“点灯,灭灯,封灯,我真的无所谓了,我就是不明白,在这个院里,人算个什么东西,像狗、像猫、像耗子,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我站在这总在想,还不如吊死在那个死人屋里。”此时的颂莲大彻大悟,人如果活得没有了尊严和价值,还不如用死来获得解脱。
当陈老爷迎娶第五房太太时,颂莲又穿回了女大学生时的白衣黑裙,但是两条乌黑的大辫子是凌乱的,眼神是空洞的,“以前的四太太,脑子有病”,仅仅一年的时间,所有的希望和反抗都宣告失败,生活中的跌宕起伏、陈府的勾心斗角、“吃人的”封建礼教已经把她彻底摧残成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大梦终醒,虚名一场,颂莲用衣服的“轮回”,来进行最后卑微的抗争。
九儿和颂莲都具有着特色鲜明的美,她们爆发出的惊人力量,注定她们成为中国电影史上血肉丰满、让观众难忘的银幕形象。
1.靳锐.承载历史和人性悲剧的缩影——从苏童的小说《妻妾成群》到张艺谋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J].安徽文学(下半月),2013(06).
2.张舒淇.论张艺谋封建家庭题材电影中女性形象的视觉塑造[D].云南艺术学院,2014.
3.刘晓红.对张艺谋电影民族色彩印痕的主观性评判[J].电影文学,2012(03).
(作者单位:聊城职业技术学院)
2016年度山东省艺术科学重点课题“传统文化与经济社会发展”专项课题“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在中国当代电影中的运用研究”(立项编号:ZY2016101420)。主持人:李靖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