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1917年俄国远东中国移民研究

郑风+李欢欢

[摘 要]1860-1917年俄国远东中国移民是时代的产物。自中俄《瑷珲条约》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签订后，俄国攫取了150多万平方公里中国领土。面对大量中国移民的涌入，俄国政府在不同时期制定了不同政策：俄国在需要中国移民时，制定优惠政策吸引移民；在特殊时期又严加防范，对中国移民采取歧视性的护照签证制度，限制用工单位和领域，征收海关关税和杂税，严格控制中国人入境等措施限制中国移民。远东移民政策的变化使中国移民在远东地区发展状况发生转变，而中国移民的到来也给俄国社会带来很大变化：一方面中国移民的涌入带来了一些社会问题；另一方面正因为有中国移民的积极参与，使得当地的政治经济环境有了很大改善，有力的促进了社会发展。

[關键词]俄国远东；中国移民；移民政策；社会影响

[中图分类号]D81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6）12 — 0071 — 03

中国的大规模移民迁移开始于鸦片战争，经济条件是其移民的主要原因。其次，由于爆发了两次鸦片战争，中国社会产生了根本性变化。另外还有中国与俄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和俄国对远东地区的开发也为中国移民创造了条件。

一、俄国远东中国移民产生的原因

在近代中国国际人口迁移中，俄罗斯的中国移民成为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国内外因素共同作用下，俄国远东中国移民应运而生。当然其产生与中国近代社会的变迁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首先，中国国内的社会变迁是中国移民赴俄的主要原因。1860年中英《北京条约》首次明确规定：凡是华民自愿出国务工者，无论是携带家眷或是单身前往通商各口岸，清政府都不会从中阻挠。至此，国人出海的限制被彻底打破了。

自1689年中俄《尼布楚条约》约定边界后，两国人民便睦邻友好，互通贸易，共同渔猎。清朝末年国力渐衰，两次鸦片战争改变了中国社会性质。俄国在战后签订的对华的不平等条约，强占了我国大量土地。

虽然根据两国协议，俄国政府有责任保护这些“土著华人”的权利不受他人侵犯。但他们也依然有权继续留在原驻地居住和从事生产活动，仍属于清朝府的合法臣民。1862年签订了北京续约后，中俄两国远东地区边界线的居民几乎可以畅通无阻的进行边境贸易，因此，中俄两国间逐渐出现了周期性移民。

大约在19世纪后半期，清朝人口数量急速增长，人口压力日益严重，这就迫使清政府取消对东北地区的封禁，于是大批的流民纷纷涌入东北。当时河北山东等地发生连年自然灾害，农民生活困难，加之本国、外国教士强占民田的现象也经常发生，农民土地逐渐丧失，无力负担生活，这就促使而许多破产农民开始赴俄觅工。

其次，俄国远东的经济开发和移民运动对劳动力的大量需求也成为中国移民赴俄的另一原因。18世纪以后，由于西方海外殖民开发对劳动力的强大需求，有着庞大劳动力市场的中国成为欧洲殖民者觊觎的对象。在西方殖民者开发的同时，相对落后的俄国也逐渐加入此列，尽管较之欧美或南洋的华侨，俄国的中国移民出现相对较晚。但他通过1858-1864年间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还是强占了中国15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而在这里世世代代生活居住的中国人一夜之间竟变成了“黄种人移民”。

1861年，俄国进行农奴制改革，为了使疆域辽阔，地广人稀的远东边境真正成为俄国的地方，巩固胜利果实，适应国内外政治和军事形势的需要。远东政府于1861年通过条例，正式批准本国人民向外流动。之后又颁布了一系列优惠政策，放宽对远东移民的限制。虽然俄国政府极力鼓励移民，但受多方面条件的限制，此进程发展迟缓。

19世纪末的开发运动急需大量的劳动力，使远东地区开发不能仅靠俄国东部的本国移民，所以，吸收外国移民就成了远东开发的当务之急。由于出国工资比国内的收入高出一两倍，所以越来越多的失业者或无地者来到俄国。

最后，战争的爆发也是促使远东中国移民增加的原因。19世纪末爆发的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及1904年日俄战争进行给我国北方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同时由于一战的爆发，俄国大量征兵，致使工矿企业劳动力严重缺乏，为了社会经济的继续发展，为了保障战争大后方的供应，俄国政府也效法西方国家在华大量招募工人并调整移民政策，以此吸引华工。

二、俄国政府的远东移民政策

在远东移民活动开始阶段，俄国政府极力鼓吹本国人民和外国移民共同参加对远东地区的开发，这很大程度促进了远东建设的发展进程。中国的移民为远东地区的经济开发做出了重要的贡献策。但相反的，俄国政府处于对本国利益的考虑，防止外国移民对远东地区的过度影响，从而制定了一系列特殊的移民政策。

（一）移民政策的初步形成（1860-1905年）

俄国人自发的向远东地区移民开始于18世纪初期。受自然条件影响，俄国移民非常少。19世纪中叶，沙俄政府把与中国接壤且土地肥沃的远东地区定为主要移民区域，俄国远东移民活动至此揭开序幕。俄国远东移民活动在1860—1905年间经历了两个历史阶段。

第一阶段（1860—1881年）16000多人移民远东地区，年平均800多人。该阶段大部分移民迁徙是自发行为，也是远东移民运动的起始阶段。1861年俄国农奴制改革后的20年里，虽然俄国对外来移民倾向于严格限制，但出于国际军事战略和政治方面的考虑，俄国政府断然决定继续执行移民优惠政策，期望吸收大量移民。

19世纪70年代前，沙俄对其他资本主义国家使用华工做苦力的事实采取批判态度，认为他们是在进行非法奴隶贸易，并且沙俄最高统治者沙皇还曾下令：不得任何俄国船只运送华工，一旦发现有贩卖运送或是招募华工的行为，必定严惩不贷。然而经济利益的巨大诱惑，使沙俄政府也逐渐放弃该法令并且开始同意俄国企业引进华工。不过尽管如此，一些官员对引进华工仍比较保守，例如在运送华工的船只限制方面提出，尽量避免超载现象以限制华工的过度引进。同时也有一些官员对华工抱有同情心理，比如1862年东西伯利亚总督就曾提议为来乌苏里打工的贫苦劳工发放安家费，以此来吸引更多劳动力。

20年后，沙俄政府又开始对迁入远东的外国人采取一定的限制政策，并取消国外移民原本的特殊优待。

第二阶段（1882—1905）每年大约有2500多移民到远东地区。沙俄政府逐渐认识到，如果要更稳固的控制远东南部，对远东地区加大防务力量是必要的。同时为要想确保当地军民的粮食供给，就需要自己的食品生产链，因此加大乌苏里地区的劳动人口是必要的。所以本阶段积极改交通条件，注重铁路和海路移民。这之后，俄国政府成立专门的南乌苏里移民局。开始，这个机构只负责周边地区的移民问题，1896年以后整个远东地区都归其管辖。1899 年南乌苏里移民局停止运作。

19世纪末，俄国在远东地位已然牢固。而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赴俄华工俄国政府便有了新的思考。在長期任用华工的同时，他们发现虽然中国人性格温顺、勤劳守纪，远比哥萨克好管理得多，也很少会给当地政府带来麻烦。但由于文化认同的差异性，中国移民很难被“同化”。因此，为了能够长久占领远东地区，沙俄政府便逐渐出台一些针对华工入境的限制措施。首先就是在1860年后不久，俄国政府开始征收中国移民的护照签证手续费。但因为当时俄国并没有针对该问题的专门机构来处理这些事务，于是便先交由东西伯利亚总督来管理相关事务，该机构负责人很快便与中国负责人对移民问题进行商讨，并开始实施征收手续费。此举措也是俄国为了确定入境中国人数量的一项显著体现。

在1892年，沙俄政府对俄国移民和中国移民的居住问题进行了修改，这次修改对华移民更为严格，阿穆尔总督极力主张要严格监控中国移民的行为。并且要求俄国政府迅速的制定针对性的法律法规，强化地方政府机构，做好远东移民和开发运动。

（二）移民政策的演变（1906-1917年）

20世纪开始，远东移民运动进入崭新阶段，随之俄国政府对外国移民的政策也多次做出重大调整。1904-1905年，俄国在日俄战争中战败，使沙俄政府对本国东部边界的安全问题更加重视，自此开始了对此地安全的高度警觉，而日俄战争也是刺激俄国政府加强远东移民的主要因素。1906-1911年斯托雷平土地改革的实施，更是使远东移民运动进入高峰阶段。同时，1908年，斯托雷平主张的修建阿穆尔铁路也对移民政策的演变添加了一大助力。就这样由于俄国国情的变化，以及国内国外各种因素的交织，在短短的十年里俄国对远东移民的政策也不停的变化着。

俄国在战争中败给日本，加之同时期的大量中国移民迅速然涌入俄国，两种因素的夹杂就使俄国对“黄种人”态度发生重大转变，防范心理变得更强。于是促使了俄国政府对远东地区的密切关注并急切希望“安定”此地。而这时他们首要解决的就是远东地区人口成分问题。在这之前俄国本土西部居民也在不断向远东移民的，但规模和速度依然不敌来自中国的移民。1906年，为了进一步加快俄国人向远东移民的速度，使之成为俄国真正的国土，俄国有关部门对处理外国移民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讨论，阿穆尔总督积极提倡采取政治经济等手段以及远东地区外国人护照签证制度来解决移民问题。为此远东政府还设立了专门的机构，设置了相关人员对中国移民进行密切监视，并进行系统的登记。

在1908 年 6 月 3 日，阿穆尔总督针对中国移民与朝鲜移民的居住问题出台了相关条例。其中的条例大多是针对中国和朝鲜移民的措施，并且做出了较为严格的惩处规定，如特别指出：违反相关移民条例的中国移民和朝鲜移民将马上被驱逐出俄国，辖区内任何人不能接收违反规定的朝鲜人和中国人；同时该法规也对移民的居留做了详细规定，如：不能自食其力者不准留居，患有重病者不准留居；留居的中国和朝鲜移民必须呆在指定的区限内，如要过界，则需相关负责人签字的留居文件，而对于长久居住的移民则要求有长期留居票，而且领取留居票要交纳票税。

在1912年，俄国官员又递交了针对外国移民在管理辖区内居住的相关事宜的处理条例。条例相关内容规定：（一）外国人可以经合法路径进入俄国境内，但必须有入境有效证件，或者购买10卢布的入境小票；（二）各种患有严重伤病的人，必须随身携带20卢布以上才可以过境，无自理能力的老人和小孩如果没有人照料，也不可以过境；（三）对于俄国境内违法乱纪的移民、无业游荡的移民、传染病携带的移民及需要救助补贴的外国移民，当地政府有权将其驱赶离境。另外，当地政府对外国移民的罚金有权予以收缴或免除。

在经过长期政策演变而最终基本确定的限制外国移民远东政策的时候，一场大战使该政策转向相反的方向。在1914年，爆发了一场席卷全球的世界性大战，许多帝国主义国家被卷入战争之中，战争使得各参战国对劳动力的需求空前加大，由于战争各方面对人力物力的支持，因此不得不将视线转入外来人员。俄国作为一战的主要参战国，对于劳动力的要求更不必说，因此俄国放弃了刚刚颁布不久的限制华工赴俄的政策，改为大力招募华工，相伴而来的就是优惠政策的出台。1915年颁布准许华工入境的临时条例，随后又改为华工入境的永久性条例。1916年，采取私下招募和公开招募两种方式招募华工，相对之前的招募，这次对华工可以算是一次相对优待，也是在1916年这一年，招募华工达到高潮。

三、中国移民对俄国远东地区的影响

从1860年起到1917年结束，大量的中国人向俄国远东地区移民，且遍布远东各个角落，从事于各个行业。正因为中国移民在远东人数较多分布较广，所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些社会问题，主要表现为华人和俄国人之间的矛盾。但远东中国移民更主要的是他们的到来为远东地区的开发起到了巨大作用，对俄国的社会经济产生了重要影响。

首先，中国的商人在商业流通领域就占有了重要地位。据资料显示，1910年在商业领域工作的中国人约占俄国人的62%。在滨海州和阿穆尔州的企业中，中国商贩占俄国商贩人数比为56.9%；中国业主占俄国企业主的86.2%。而在中国人的企业中，中小规模的企业远多于大规模的企业，这方面与俄国本土企业多有不同。我们从两国企业的周转资金情况就不难看出，俄国企业的周转资金多达九亿卢布，而中国企业周转资金数量却是俄国企业的3%都不到。但这并不能表明中国企业的竞争力远不如俄国企业，恰好相反，就是因为有中国企业的加入，才使得俄国商业市场更加灵活，因为有中国中小企业的存在，才打破了俄国商业市场的垄断性，竞争的加剧使得物价平稳，更利于民。

其次，在农副产业方面，华人也做出了突出贡献。19 世纪末到 20 世纪初，华人在远东地区积极的开展了农副业生产活动。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就很丰富的农耕文化，所以在农牧耕地领域，中国人掌握技术远比俄国人先进，在远东边缘地区就已经有俄国人向中国农民学习耕种，且得到实践。因为华人的农业生产方法比较先进大大提高了粮食生产量，这就使俄国远东居民在农产品满足了自己的生活需要基础上，还可将剩余产品进行出口贸易，这大大促进了远东地区社会经济的进步与繁荣。中国农民为俄国农业发展带去了先进的耕种经验，并亲授俄国农民耕种技术，正是因两国农民积极投身于农业发展及热心交流，才大大促进了远东地区和西伯利亚地区的农业发展。

最后，远东地区的海洋贸易中，华人的贡献也非常大。在19世纪五六十年代，华人在远洋运输方面做得如火如荼，从国内运来的货物使他们获得了可观的利润。 在这种贸易中，一方面华人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各种零食杂货由国内运出，在指定地点交易贩卖，再换取一些国内少有的物品如海货物品及毛皮等，最后将这些换回的产品再运输回国内进行交易。再者，由于俄国本国的远洋航运条件受限，要想扩大船队规模相当不易，使得本国水手数量匮乏，而且因物以稀为贵，俄国水手的酬金还大大高出于中国水手，所以中国船队仍有相当大的活动空间，一般只需适量缴纳税金后便可出航，以至于直至1910年在沙俄政府明令禁止外国船队进行海洋运输之前，中国船队几乎垄断了远东地区的远洋贸易。

中国移民的大量涌入对远东地区的社会生活方面产生了重要贡献。数以万计的中国移民用自己努力勤奋的双手加入了对远东地区的开发行列，改变了这个地区荒芜的境况，变得更加文明先进，同时也在那里创造了属于广大远东中国移民的一个又一个辉煌。自19世纪60年代，受战争破坏、连年灾害以及地主兼并土地的影响，许多流民和无地农民赴俄寻找出路，开始了中国向俄国远东移民的运动。浩浩荡荡的中国移民勤劳智慧，吃苦耐劳，为远东的经济发展和地区开发起着重大作用，然而因为国家保护主义的存在以及在各领域不可避免的竞争的出现，使得俄国陷入了既需要大量中国移民涌入，却又对其涌入设以种种限制与排斥，这对随后出台的众多俄国移民政策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直到20世纪初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俄国因战争消耗需大量征兵，使得工矿企业劳动力严重缺乏，俄国才再次允许大量雇佣华工。从1860年到1917年，中国移民不断向俄国远东地区移民，这不仅是中国移民史上的一次大规模运动，也是国际移民迁移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俄国远东中国移民一方面有利于了解华工在近代历史上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对世界人种人口的交流具有积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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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张 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