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主的门诊故事—— 爱情篇

文/陆 芸

桃花岛主的门诊故事
—— 爱情篇

文/陆 芸

记得《读者》有篇文章讲一对夫妻贴粮票的故事。那是一个买米要粮票的岁月，这对老人手上有一些撕成两半的粮票，于是他们坐下来，为粮票配对还原。粮票在他们手里有的贴对了，有的贴错了。贴错了的，在浆糊没干时改得过来，有的只能将就了。他们在夕阳下，对那些贴错了的粮票道歉，说委屈你们了……

爱情如花，开在最美的年华，爱情如梦，演绎在月下少有思考的时辰。童话般完美的爱情就是在正好的时间遇到一个正正好的人。可步入婚姻的殿堂后，要让花常开，梦能圆，对二人的能力智慧其实是个考验。随着岁月流逝，当年的两个牵手人在精神层面，能与时共进，琴瑟合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实在无权评判他人的选择，自己能做好就非常不容易……

说说今天的故事吧。在医院工作，总觉得医院或门诊部是最能看到爱情、亲情折射的地方。

在第一个新型口服抗凝药达比加群刚上市不久，一个老先生和夫人一起来咨询。老先生当时79，心率不齐、高血压、糖尿病、中度心衰，有中风史，一直用华法林，因为他们常出门，监测华法林不方便，他们想换用达比加群，在主治医师推荐下他们来我这里咨询。

两位都是花白头发。老先生虽然多种疾病缠身，但是精神状态非常好，绝对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瘦瘦高高，面色红润，乐呵呵的，夫人精瘦干练。看多了胖子，这对人至少是让人不容易忘记。

正好当时新西兰的四期临床数据显示用达比加群75岁以上的老年人消化道出血的风险高，他们去的地方医疗条件有限，华法林用了多年，剂量比较稳定。我给他们看了数据，分析了各种可能的好处、坏处，让他们自己决定。

他夫人一直在记笔记，时不时与他有些眼神交流，满脸严肃，像学生一样记笔记，不断提问以确保她理解正确，从她的问题可以知道她没有医学背景，但是逻辑思路清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都问得到点子上，等我们讨论完，她记录了好满一大页，再一看她的笔记全是这类就医记录。与她的严肃认真不同，他幽默地开着各种玩笑，仿佛他的任务是惹我们发笑。

当听到我说同类药还有两个会陆续上市和已有的数据，她看他一眼说，“我们等等？”他乐哈哈一笑，“听你的”，然后是默契的对视，就定了，没废话。

以后一直有她的邮件，每一个邮件都会引用我说过的一些话或某位医师的话，为避免传话中的错误，我把原始文献也一起发给她，并拷贝给他的主治医师。线上我们讨论得十分热闹，有点学术交流的味道。

后来Apixaban上市,讨论下来，选了这个，我按照他的肝肾功能、年龄、同时服用的药物等参数，为他设计了剂量和监控方案，每次我在他的病例记录里，会记录下一次需要做的事，以便提醒自己，我一边记也一边告诉他们。每次他们再来，夫人总会提醒我：你会做这些测试的，我说“是啊，你记得真全，可以让你接替我的工作了。”“你是位有福气的先生，家里兼职药师护士秘书都是免费的。”这话说到他心里了，他笑声朗朗，她看着他，也笑得深情……

前一段他们提前约诊，原来老先生想去年轻时去过的，明州北面野生湖区冒险，有重温旧梦的意思。北面湖区电子信号不稳，离医疗机构有些远，出事得靠直升机了。出行前，他们要知道可行性，老夫人问得仔细：如果出血，如何解救，要找谁，怎么说。甚至让我联系了当地临床药学负责人以确保相关药物那时不会没货。我很少需要与病人分享原始文献，这对夫妻是例外。那天我是把如果出现意外，附近大的医疗机构，临床药学的有关负责人，如何解救的原始文献都让他们拿着，他们才满意走出诊室的。

尽管他们在与主治医师商量后，最后放弃了他的浪漫想法，但她对他的一往情深，不言而喻。如果他们是一对半张粮票的话，应该是原来那对吧，没被贴错……现在老先生80多了，走路要助步器了，两个人每过三个月就相互搀扶来。她一如既往地记笔记，问问题，负责给我发邮件，他还是负责逗笑，每次送他们出诊室，心里总是暖暖的，有在阳光照耀下的感觉。张小娴说：“爱情是一百年的孤独，直到遇上那个矢志不渝的守护你的人，那一刻，所有苦涩的孤独，都有了归途。”

如果爱情二字要用一辈子来写，那最完美的结局写下来的，应该就是这两位这样吧：一起慢慢变老！

/明尼苏达大学药学院沈阳医药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