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在发生前好像冥冥之中就有些预兆,事后回想起来,不禁暗暗吃惊。比如,我陪姑父吃的最后一顿饭,当时就有一些预兆,只是压根儿没有在意。要说,这真是一种神秘的现象,根本无法解释。
自从姑妈去世之后,每年的二月和腊月,我都要去给姑妈上坟。但我很少在姑父家吃饭。因为姑父以前摔过跤,把他大脑摔坏了,有时候糊涂,有时候清醒。姑妈去世后,在一次锯柴中,他不小心手又带了残疾,做事就不利索了,做饭更不方便。表妹们都在外面做事,他一个人在家很可怜的。
有时候去,姑父在家,我们就坐一下。姑父很客气地泡一杯糖水,又泡一杯茶叶水。他带了残疾的手,总是把糖和茶叶弄得洒一桌面。有时候去,姑父不在家,我们把事情办好后,就走了。因为每次都是去上班的时候路过,来去匆匆。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是2014年的腊月二十九。我那天值班,到二十九号的下午才结束。由于车站早上十点就停班了,我被搁浅在异乡的小镇上。最后,等了好久,才和别人同包一辆面的车走到了姑父住的小镇上。我买了一些上坟用的火纸、冥币,还买了一封鞭,去给姑妈上坟。
姑父家住在冲里面,是典型的冲里人家。到了小镇,还要走三里多路才到。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姑父肯定去表妹家过年了,家里肯定没有人。我上完坟就可以回家了。我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姑父一家从兴旺到衰落的过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真没有想到,两个表妹都在家,还有侄儿侄女,他們都陪着姑父,好热闹的一大家人。看样子,今天不吃饭是不能走了。自从姑妈去世之后,我在姑父家只吃过一顿饭,和表妹见过一次面。所以,这样的机会真是太难得了。我把坟上了,鞭放了,才到姑父屋里去。因为,上坟用的东西不能带进别人家的。走进火炉房,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尺多长、六寸多宽的肥肉,还没有完全熏黑,带着浅浅的黄。我惊呆了,看着姑父带着残疾的手,我不敢相信他是怎样把猪喂到三四百斤的。姑父微笑着向我们讲述着他的生活。布满皱纹的脸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菊花。两个表妹忙着做饭,虽然姑妈已经走了十几年了,但姑妈把她做饭的技艺都传给了表妹们。她们剁了一只狗腿做了狗肉火锅,还做了他们的地方特产菜,鸡蛋糕、香肠、腊鱼……一满桌菜,甚至桌子的边角上还放了腌菜。
正准备吃饭的时候,老公来接我了。姑父拿出酒杯准备和老公喝一杯的时候,因为要骑车,我们阻止了。少了喝酒的环节,我们就端起碗吃饭。姑父刚端上碗,不知道怎么手颤抖了一下,碗就掉到地上打成了两块,饭也撒了一地。表妹赶快又拿了一只碗,盛了一碗饭给了姑父。姑父露出了尴尬的微笑,脸却红到耳根。表妹解释说:“姑父的手,锯柴的时候,锯断了神经,就残疾了。有两个手指没有知觉了。”看着墙上挂着一尺多长的腊肉,我对姑父真是刮目相看了,真是佩服。真难想象,姑父在家是怎样艰难的生活的,怎样把猪喂到三四百多斤的。
吃完饭,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我们便告别姑父和表妹们,回家。走出他们家约一里路的样子,我们的摩托车突然加不起油了,“噼哒噼哒”--像敲着一面破鼓,难听死了。老公也急得大汗直流。最后,一位路过的师傅,帮忙检查了一下,什么问题都没有,就好了。我心中暗暗的想,是不是姑妈特意留我们的。因为过年是很忌讳一些不吉祥的话,我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第二年的清明节,我又去给姑妈上坟,姑父不仅给我泡了糖水和茶叶水喝,还特意把我送到了小镇上,一路上姑父很热情得和邻居打着招呼,他们高兴问姑父,你的闺女回来了?姑父说,是侄女。走到小镇上,姑父说要请我吃饭了再走。我没有吃,因为路过的班车已经来了,不走又要等很久的。我上了班车,走过桥了,姑父还在路口微笑着向我招手,直到车走得看不见了。
真没有想到,这便是我见姑父最后的一面。
直到2015年的10月2日,给信的电话打来,说姑父已经不在了,我才想起我们腊月二十九去陪姑父吃的是最后一顿饭。这一顿饭,姑父的一个碗打成两半。走在路上摩托车莫名奇妙的坏,这便是冥冥中的安排。还有,他特意把我送到小镇上,也是他我留给我的最后的一个画面。
后来,每次走在小镇上,我都要在路口呆一会儿,仿佛又看见姑父站在路口向我招手。
(作者介绍:林之丫,本名陈新萍,现在湖北宜昌某矿上班,先后在《文学教育》《襄阳晚报》发表散文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