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7)01-0009-02
公元10世纪初,在今天的中国北部,以内蒙古巴林草原为中心,一个伟大的王朝崛起于历史舞台。这个王朝便是契丹王朝(据专家研究,辽朝屡易国号。建国之初建号“大契丹”;太宗时一度实行双重国号,在燕云汉地称“大辽”,在草原地区仍称“大契丹”;后来,圣宗改号“大契丹”,道宗复号“大辽”。笔者在此姑且称之为“契丹王朝”或“辽朝”)。该王朝以卓然特立之风调与中原的大宋王朝、西北的西夏王朝等共同上演了一幕荡气回肠的历史大剧。这幕大剧历时两个多世纪,时而雄浑壮阔,时而端严肃穆,时而风华掩映,时而果毅实坚,令人叹为观止。今天,这幕大剧已成历史,虽然“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然而熟悉历史的人们,均深知其远大影响,也大都熟悉并首肯这样一句话:“大宋之后,中国永远是中国。”
的确,千年之后,中国依然是中国。更历千万年,我们坚信,中国永远是中国。中国之所以依然是中国,且将如我们之所愿永远是中国,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它的文明,就在于它的文明一脉相承,绵延赓续,渐新渐久,永不泽斩。
需要指出,我们这里所说的“大宋”,绝不单单指“宋朝”这个王朝,其更主要的指向是“宋朝”国祚延续期间,在中华大地上出现过存在着的林林总总。在这林林总总中,无论巨细情形,精粗脉络,当然少不了契丹的参与及影响。当时,大辽与大宋同为“中国”,只不过在契丹人看来,大宋是“南朝”,而自己是“北国”而已。同样,虽然契丹之“寒日川原暗,颠风草木昏”的北边境况,与“一派潺湲流碧涨,新亭四面山相向”的中原风情迥然有别;虽然以狩猎为业的契丹人“儿童能走马,妇女亦腰弓”的风俗习尚,与以稼穑为生的中原人“昼出耕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的生产生活,存在着巨大差异,有时相去不啻霄壤;虽然在政治经济文化风物乃至于胸襟气格常行日用诸多方面均有种种分殊,然而,其中暗含的相通相合之理则一也。概而言之,中原人明白,尽管邦具异俗,地有距离,“回头三千里,双阙在紫霄”,但契丹人与自己一样,既生活在“讲信邻芳睦,尊贤礼亦隆”的氛围之中,也生活在具体的七情六欲五味杂陈的辛苦遭逢之中。于是在宋人苏颂笔下,契丹一方面是“田畴高下如棋布,牛马纵横以谷量”,一方面则是“赋役百端闲日少,可怜生事甚茫茫”。一切文学艺术或者说文化的深度表述总是如此,而越乎国界种族的由衷的悲憫之情正是在种种“分殊”之上的文明的“理一”。一言以蔽之,辽朝与宋朝虽“地理山川隔”,然却“天文日月同”。不惟天文如此,人文亦如此,双方在人文方面,亦呈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状态。
苏秉琦先生论述中华文明渊源,有“满天星斗”之说。我们认为,中华文明发展繁荣时,依然是满天星斗。作为一个整体,中华文明的主要源流与组成部分,从地理位置而言,包括自南而北的长江文明、黄河文明和草原文明。而毫无疑问,内蒙古大地是草原文明产生的土壤,历代生活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则是创造并不断更新着草原文明的主体。作为一个整体,中华文明经过南北不断融通,已是血脉相连。“大宋之后,中国永远是中国”,就是提醒我们,要用全面的历史的目光打量衡量中华文明,要着眼整个中华大地,着眼于黄河上下、大江南北和广袤无垠之草原及其全部的历史,而不能像历史上的某些人,只将中国狭隘地理解为“中原王国”的“中国”。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契丹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但它创造的历史文化,却是风剥不掉雨蚀不尽,作为一笔永远的精神财富,值得后人世代继承并发扬光大。正如中国古代哲学,虽然哲人去矣,但他们“对宇宙天地的诘问和遐想,对人间万象的观察和思考,对过往历史的回顾和反思,对人类未来走向的展望”所形成的“东方的智慧”(赵丽宏语),值得我们世世代代继承并高扬。在这一方面,鲁迅先生所言甚为精辟,“历史上都写着中国的灵魂,指示着将来的命运”。由此说来,巴林草原何其幸也,“溯我林东,古之辽都,历史称临潢;罕山巍巍,潢水洋洋,白塔日月光”(《溯林东》歌词)。
新时期以来,中华民族要实现伟大复兴,中华文明要再现奇光异彩。内蒙古自治区则与时俱进,适时提出了建设文化大区的设想与规划。于是,契丹辽文化这笔精神财富,到底应该怎样具体地继承?到底要怎样发现解读并发扬光大?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时代课题。
人民政协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担负着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参政议政职责。内蒙古自治区政协文史委一直致力于摸索探讨如何依托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梳理阐释以历史文化遗迹为基础、具有草原特色的历史文化体系,从而为形成保护、开发草原历史文化并举,推进文化旅游大区建设的格局建言献策。近年来已经就元上都成功“申遗”后的相关问题、蒙古族源研究的进展与前景等课题做了较深入的调查研究,取得了很好的成效。2016年,经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会议批准,又将“辽代上京城和祖陵遗址的保护管理和研究利用”作为自治区政协对口协商议题之一,目的是了解情况,交流信息,分析现状,协商对策,推动相关工作。对于此课题的意义,自治区政协任亚平主席说之甚详:“辽代上京城和祖陵遗址作为辽代政治、经济、文化及科技高度发达的产物,都城与皇陵规模宏大,保存完整,堪称辽代皇家陵园博物馆,是中国乃至世界见证契丹民族历史发展与文明进程的重要物质文化遗存,研究、保护、发掘和利用好这一宝贵资源,对进一步深入研究草原文化意义重大。具体而言,这一课题的研究和探索,对进一步提升草原文化研究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对增强我们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意义深远。”这项对口协商,会议已经召开,接下来,同仁们将进一步加大调查研究和襄助支持力度,增强相关保障,切实抓好当前辽文化整理研究的诸项工作,重视价值,选好切口,发掘意义,敬慎其事,真正为保存好弘扬好大辽帝国璀璨文明的历史遗存,为不给后人留下遗憾而尽其绵薄。至于“申遗”及相关的后期系列工作,则是我们在具体工作进程中始终葆有之目标鹄的,我们希望各界同仁为之而不懈努力。
辽上京皇城、祖陵及奉陵邑、庆陵及奉陵邑等遗址的保护管理及研究利用,作为一项题目具体但分量很重的系统工程,一方面需要多个部门、多个组织以及社会各界人士的积极参与,鼎力支持,需要广泛地借鉴中外经验,吸纳现有成果。另一方面则需要从基础做起,从具体工作做起,需要研究者亲力亲为,有时甚且需要筚路蓝缕,开辟荆荒。摆在读者面前的日文版《祖州城:内蒙古满其格山辽代古城址的考古学历史学发掘调查报告》与《庆陵:内蒙古辽代帝王陵及其壁画的考古学调查报告》的翻译、校勘、注释(上述两书由内蒙古大学历史与旅游学院李彦朴候选硕士等人翻译,由赤峰学院历史文化学院李俊义博士等人校注),既是借鉴中外经验、吸纳现有成果的榜样,也是从基础做起、从具体工作做起的典型。上述两书的出版,必将对辽上京皇城、祖陵及奉陵邑、庆陵及奉陵邑等遗址的保护管理和研究利用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其分量不言而喻。
我从两书中译本之出版,想像翻译、校勘、注释之工作情形,进而推及译者、校者、注者之拳拳初心,对于人所常言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有深感焉。此两书之中译本,正可谓“攻玉之石,知著之微”也。
在上述两书中译本出版之际,谨以此文表示祝贺,并与同道诸君共勉。
2016年11月30日,写于青城三益斋。
作者简介:郑福田,汉族,一九五六年生于内蒙古翁牛特旗。教授,詩人。现任全国政协委员,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副主席,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委员会常委,中国民主促进会内蒙古自治区委员会主委,内蒙古党外知识分子联谊会会长,内蒙古文化传播力建设研究基地主任、首席专家,内蒙古师范大学副校长。主要著述有:《中国古代思想家赞述》(中华书局)、《和风清穆——郑福田和范曾诗词》(中华书局)、《三益斋吟草》(中华书局)、《三益斋韵语》(中华书局)、《唐宋词说》(北京大学出版社)、《吟和快意——与范曾先生积年所作诗钟联语集》(北京大学出版社)、《含英咀华——三益斋说诗丛稿》(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巢林观海——三益斋读书札记》(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唐宋词研究》(内蒙古大学出版社)、《鸿印书痕——三益斋旧体诗词》(内蒙古大学出版社)、《传世奇书评》(内蒙古大学出版社)、《风诗决疑校释》(合著,内蒙古教育出版社)等多部,主编书籍四十馀部,发表学术文章数十篇、诗词文赋数百篇。主持国家级、自治区级课题多项。
(责任编辑 孙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