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移特征与农村劳动力子女教育决策
——基于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的分析

2017-04-06 01:31刘静张锦华沈亚芳
复旦教育论坛 2017年2期
关键词:劳动力子女概率

刘静,张锦华,沈亚芳

迁移特征与农村劳动力子女教育决策
——基于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的分析

刘静1,张锦华1,沈亚芳2

(1.上海财经大学财经研究所,上海200433;2.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上海200234)

本文基于迁移的视角,采用2013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考察了迁移特征对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研究表明:与跨省迁移的农村劳动力相比,省内跨市或市内跨县迁移的农村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显著增加,且迁移距离越近,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越高;与夫妻中仅有一方外出务工相比,夫妻双方共同外出务工显著增加了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迁入城市的时间越久,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越大。基于此,政府应促进农村劳动力就近或就地迁移,并在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方面给予相应的政策倾斜,为农村劳动力举家迁移创造条件。此外,政府应根据各地人口流入压力调整农村劳动力随迁子女异地就学的“门槛”,保障农村劳动力迁移的稳定性。

迁移特征;随迁子女;就学决策

一、引言

随着我国工业化、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农村劳动力大规模地迁入城市。与此同时,留守儿童问题作为一个新生的社会问题开始凸显。亲情的缺失和可利用资源的匮乏使留守儿童长期处于不利的情势之下,从而对其学习、健康、心理、行为等方面产生较大的负面影响[1][2],近年来发生的多起留守儿童意外身亡事故更是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深刻反思。因此,农村劳动力携带子女迁移的现象日益增多。子女随迁就学可以有效解决亲子长期分离造成的情感缺失、监护缺位等问题;同时,农村相对落后教育环境的推力和城市相对优质教育资源的拉力也为农村劳动力子女迁入城市就学提供了较高的激励。

农村劳动力是否将子女迁入务工城市就学(即子女的随迁就学决策)受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和制约。一是制度约束。城市过高的“教育门槛”为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带来了巨大的阻碍,城市教育资源的稀缺性和有限性也使随迁子女无法享有与户籍儿童平等的受教育机会及优质和适宜的教育环境,子女随迁就学面临诸多挑战。二是农村外出劳动力自身及家庭的社会经济特征。研究表明,教育程度、收入水平、居住环境及工作的稳定性对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具有确切的促进作用[3][4][5]。此外,迁移本身也会对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的随迁就学决策产生影响。一方面,劳动者的迁移特征可直接影响子女的随迁就学决策,如子女是否随迁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劳动者迁移的距离[6],而配偶共同外出则能显著提升子女随迁的概率[7];另一方面,迁移作为一种人力资本投资方式,可以开阔劳动者的视野,提升其工作技能和信息获取能力,使其教育意念和观念发生改变,更加重视对下一代的教育,进而对子女的随迁就学产生间接的影响。

然而,现有关于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决策或教育选择的研究往往存在一定的问题和缺陷。第一,在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的样本选择上,现有研究大多选取义务教育阶段及以下(或14、15周岁及以下)的儿童。此类研究包含了大量学龄前儿童的样本,而学龄前儿童是否在迁入地就学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部分儿童在达到入学年龄后,由于未能满足迁入地就学条件而返回老家接受教育,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有被高估之嫌。第二,现有研究未对教育阶段加以区分。随迁子女在不同教育阶段面临不同的“教育门槛”,且随着教育阶段的提升,“教育门槛”随之提高,对教育阶段不加区分进行整体考察同样会得到有偏的估计结果。第三,现有研究尚未对高中阶段子女随迁就学决策加以考察。一直以来,农村外出劳动力随迁子女在异地接受高中教育面临巨大的体制障碍。随着我国教育制度的不断改革及教育政策的不断完善,部分省(市)逐步放宽随迁子女异地高中教育的条件。不仅如此,近几年完成和即将完成义务教育的随迁子女数量庞大且呈现持续增长的态势,农村外出劳动力随迁子女主体正式步入接受高中教育的阶段[8]。未来一段时间,在迁入地继续接受更高阶段教育将成为随迁子女义务教育后的主要诉求。因此,有必要对农村外出劳动力高中阶段子女随迁就学决策进行考察。

基于此,本文将利用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2013年的数据,考察迁移特征对义务教育及高中阶段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除上文所述原因外,这两个教育阶段对子女教育前景(尤其是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的教育前景)的影响至关重要(如是否能进入高中或大学,进入怎样的高中或大学)。同时,这也是父母最容易且最应该施加干涉和影响的教育阶段,因此,本文的研究是对现有研究的一个有益补充。

二、数据来源与模型建立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选取

本文采用2013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调查人群为15岁-59岁、在流入地居住一个月以上的非本区(县、市)户口的流动人口及居委会、村委会掌握人口计生或公安户籍数据的负责人,涵盖基本情况、就业居住和社会保障、婚育情况与计划生育服务、社会融合等方面的详细信息。为研究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的随迁就学决策,本文对基础数据做了如下处理:(1)将研究对象限定在已婚且家中有在学子女的农村外出家庭。(2)若家中有两个或多个子女满足在学条件,为避免出现有的子女随迁、有的子女未随迁的情况,选取满足在学条件子女中年龄最大的子女为研究对象。(3)相对于子女意愿来说,父母的决定往往更加重要,特别是在农村家庭,户主通常具有更高的家庭地位,在家庭决策中也更具话语权。因此,选取家庭成员中收入水平更高的劳动力即家庭核心劳动力并视为户主。在去掉关键变量缺失的样本后,本文得到有效家庭样本37607个。其中,子女随父母迁入城市就学的家庭22986个,占61.12%;子女未随迁的家庭14621个,占38.88%。随迁子女中,就读于公立学校的共20684人,占89.99%;就读于私立学校的1757人,占7.64%;就读于打工子弟学校的544人,仅占2.37%。

(二)模型建立

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主要体现为农村外出劳动力是否将子女迁入务工城市就学以使其获得更好的照料并接受更好的教育,即随迁就学决策是一个二分选择变量。因此,本文利用Probit模型,将农村劳动力迁移特征作为关键解释变量,考察其对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为弥补目前文献在样本选择方面的欠缺,本文选取义务教育及高中阶段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为研究对象,分阶段对其随迁就学决策进行考察。

假设农村外出劳动力i的子女随迁就学决策是由一种不可直接观测的效用函数y*(即子女随迁与子女留守的效用水平之差)所决定的,而效用函数y*是一则,y=0)决定的不可观测的潜变量,假定μ独立于Xi且服从标准正态分布。y表示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是否随父母迁入城市就学,子女随父母迁移至城市就学时取值为1,子女未随父母迁移时取值为0。Migi代表农村外出劳动力的迁移特征,包括迁移距离、迁移方式和迁移稳定性。Xi包括子女特征(如子女数量、性别、年龄、就学阶段、是否独生子女等)、家庭核心劳动力个人特征(如性别、工作经验、教育程度、日均工作时间、参与社会保障情况、职业、是否自营劳动者等)、家庭特征(如配偶教育程度、家庭收入、住房性质等)和现居城市规模。影响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决策的二元离散选择模型可以表示为:

其中,Φ是标准正态累积分布函数。由于二元响应模型的回归系数的经济解释比较困难,故估计各自变量的边际变化对选择概率的边际影响的偏效应对回归系数的解释更为合理[9]。各自变量对因变量概率的边际影响可以表示为:

(三)主要变量的定义及描述

1.迁移特征

迁移特征包括迁移距离、迁移方式和迁移稳定性三个变量。在衡量迁移距离时,已有文献大多考察跨省迁移与省内迁移的区别,也有学者以各省省会间最短铁路距离衡量省际迁移距离,以Ma&Liaw(1997)的测算方式衡量省内迁移距离[10][11]。本文对变量作进一步细化,以跨省迁移、省内跨市迁移和市内跨县迁移衡量迁移距离,这既能体现地理上的距离,也涵盖了心理上的距离。由表1可以看出,子女随迁就学的家庭主要以省内迁移为主,占样本总数的54.71%;而子女未随迁的家庭主要以跨省迁移为主,占样本总数的66.63%。本文以夫妻是否共同外出务工对迁移方式变量加以区分。如表1所示,子女随迁就学的家庭中,夫妻共同外出务工比例高达98.25%;子女未随迁的家庭中,这一比例仅为71.70%。此外,本文用劳动者迁入城市的时间体现其迁移的稳定性。子女随迁就学的家庭劳动者迁入城市的时间以3-5年为主,其次是6-10年,迁入时间在3年以下的劳动者仅占19.12%;而子女未随迁的家庭劳动者迁入时间大多在3年以下,占34.92%。

表1子女随迁与未随迁家庭基本特征对比

2.子女特征

子女未随迁就学家庭中子女年龄、男孩比例均略高于子女随迁就学的家庭,而子女随迁就学家庭中独生子女比例则高于子女未随迁的家庭。在就学阶段方面,随迁就学家庭的子女大多就读于小学,约占全部随迁样本的60%;未随迁就学的家庭中就读于初、高中的子女较多,约占此类样本的50%。两类家庭在子女数量上差异不大。

3.家庭核心劳动力个人特征

与子女未随迁就学的家庭相比,子女随迁就学的家庭中核心劳动力为男性的比例较高,且子女随迁就学家庭中的核心劳动力拥有较高的教育程度。在职业方面,本文综合了职业性质、技能要求和收入水平等因素,将职业简单归为以下四类:商业(包括经商者和商贩);餐饮服务业(包括餐饮、家政、保洁、保安、装修及其他服务业人员);生产运输业(包括生产、运输、建筑及其他生产运输设备操作人员);机关办事人员及其他(包括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公务员、专业技术人员及其他职业)。商业和餐饮服务业对劳动者技术及个人能力要求不高,但前者通常能获得较高的收入水平,后者则多以体力劳动为主,劳动报酬水平较低;生产运输业对劳动者有一定技术和能力上的要求,收入水平相对较高;机关办事人员大多以脑力劳动为主,对学历有较高的要求,因此农村劳动者从事此类职业的较少。由表1可以看出,子女随迁就学的家庭中,核心劳动力主要以经商为主,占此类样本的35.73%;子女未随迁就学的家庭中,核心劳动力主要以从事生产运输为主,占此类样本的36.69%。子女随迁就学家庭从事自我经营的比例较高,达到50.31%,而这一比例在子女未随迁就学的家庭仅为35.78%。在工作经验方面,子女未随迁就学家庭的核心劳动力工作经验略高,两类家庭的核心劳动力在日均工作时间上差别不大。此外,由于城镇养老保险和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可为农村劳动力在城市生活提供长远的保障,本文以是否参与城镇养老保险或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反映农村劳动力在城市的社会保障情况。整体而言,农村外出劳动力参与社会保障的比例偏低。与子女未随迁就学的家庭相比,子女随迁就学的家庭中核心劳动力参保比例较高,但差距并不显著。

4.家庭特征

在配偶教育程度方面,子女随迁就学家庭的配偶教育年限更高。在家庭收入方面,本文将家庭月收入最高和最低的30%分别定义为高收入家庭和低收入家庭,其余样本为中等收入家庭。具体而言,家庭月收入高于6000元的为高收入家庭,低于3500元的为低收入家庭。由表1可知,子女随迁与未随迁家庭均以中等收入水平为主,但子女随迁就学家庭中高收入和中等收入所占比例较高。居住方面,在城市拥有自己的住房是农村外出劳动者居住稳定性的体现。子女随迁就学家庭中在城市拥有住房的占18.33%,子女未随迁家庭中这一比例仅为4.01%,两者相差4.57倍。整体而言,两类家庭主要以租房为主,分别占两类样本的75.28%和77.22%。子女未随迁家庭借住或居住于雇主提供的免费住房、就业场所及其他非正规居所的比例较高,达到此类样本总数的18.76%,而子女随迁就学家庭这一比例仅为6.39%。

5.城市特征

从地区分布来看,农村外出劳动力大多在三线及以下的中小城市,子女随迁就学与未随迁就学家庭在中小城市务工的比例分别为65.25%和58.60%。但子女未随迁就学的家庭在一线城市务工的比例相对较高,为15.12%,是子女随迁就学家庭的1.65倍。

三、实证结果分析

表2给出了迁移特征对我国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影响的回归结果。由模型检验结果中的对数似然比统计量、Wald统计量等指标可以看出,模型总体拟合效果较好。

(一)迁移特征对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

迁移特征(包括迁移距离、迁移方式和迁移稳定性)对我国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实证结果显示,迁移距离、迁移方式和迁移稳定性均在1%统计水平上显著地影响了我国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的随迁就学决策。

在迁移距离方面,与跨省迁移的农村劳动力相比,省内跨市和市内跨县迁移的农村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显著增加,且迁移距离越近,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越高。产生这一结论的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远距离意味着高成本,这里不仅是高昂的交通费用,还包括由迁移产生的心理成本,即迁移到陌生环境而需要的心理上的调整;另一方面,政府的行政控制增加了迁移障碍,由于户籍制度的限制,跨省迁移的农村劳动力在子女入学、社会服务与保障、购买住房等方面面临更多的障碍。

在迁移方式方面,我国农村劳动力已步入携妻带子、举家迁移的核心家庭化阶段[12]。与夫妻中仅有一方外出务工相比,夫妻双方共同外出务工显著增加了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这可能是由于夫妻双方共同外出务工的家庭更重视家庭生活的完整性,故选择将子女迁至身边亲自照料;也可能是由于夫妻共同外出务工的家庭中没有老人可以在老家照顾子女,劳动者不得不携带子女外出务工。值得一提的是,在各类影响因素中,迁移方式对农村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最为显著。

在迁移稳定性方面,随着在城市居住、生活时间的增加,农村劳动力家庭经济收入和生活条件会逐渐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通常,农村劳动力会在工作、收入都稳定后才考虑子女随迁的问题。因此,本文用劳动者迁入城市的时间体现其在城市的稳定程度。实证结果表明,农村劳动力迁入城市的时间显著增加了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迁入时间越久,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越大。

表2迁移对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影响的估计结果

(二)子女特征对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

在子女特征方面,子女年龄的增加显著降低了其随迁就学的概率。同时,子女的就学阶段和就学选择对其随迁与否影响显著。比如,初中阶段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明显低于小学阶段,普通高中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明显低于中专或职高。也就是说,子女接受更高、更好的教育会对其随迁就学形成一定阻力。原因在于:随迁子女在流入地就学需要面临一定的准入“门槛”,由于各地随迁子女升学考试政策(尤其是高考政策)的限制,教育阶段越高,准入“门槛”也越高。此外,子女若为独生子女,则其随迁就学的概率大大增加。与有多名子女的家庭相比,义务教育阶段和高中阶段独生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分别增加了2.83%和5.84%。这可能与携带子女迁移的成本有关,也可能与子女在家乡生活并接受照料的规模经济有关。家庭中子女的数量和性别对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并不显著。

(三)家庭核心劳动力个人特征对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

实证结果显示,家庭核心劳动力的性别显著影响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与核心劳动力为女性的家庭相比,核心劳动力为男性的家庭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分别增加了2.08%和2.38%。另外,家庭核心劳动力的人力资本水平可以显著提升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工作经验丰富、教育程度高的农村劳动力携带子女迁移的可能性更大。劳动者日均工作时间对子女随迁就学产生了负面的影响,即劳动力每日工作的时间越长,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越低。对义务教育阶段的子女而言,这种影响尤为显著。这可能与子女年龄较小、需要更多照料有关。

在社会保障方面,参与城镇养老保险或城镇居民医疗保险的农村劳动者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更高。产生这一结论的主要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城镇养老保险或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可为农村劳动力在城市生活提供长远的保障,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生活的稳定性;另一方面,部分省(市)已将社会保险作为随迁子女能否在流入地参加升学考试的一项重要考量,如在高考移民问题形势严峻的地区,社会保险已成为随迁子女参加升学考试必须跨越的一道“门槛”[13]。

在职业分布方面,与机关单位办事人员及技术人员相比,商业、餐饮服务业和生产运输业的劳动者更不倾向于携带子女迁移就学,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分别降低了2.79%、3.53%和7.91%。若劳动者从事自我经营,则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显著提升。这可能是由于自我经营的劳动者拥有更多的自主时间,能够给予子女更好的照料。然而,父母职业因素对高中阶段子女随迁就学的影响并不显著。一种可能的解释是,与义务教育阶段子女相比,高中阶段子女已具备一定的学习和生活能力,受父母职业因素影响较小。

(四)家庭特征对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

在城市拥有自己的住房是居住稳定性的表现,可为农村劳动力在城市发展提供较为可靠的保障。相比借住或居住于雇主提供的免费住房、就业场所及其他非正规居所,拥有自己的住房会使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增加28.01%,居住政府保障房或租赁房会使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增加9.13%,住房特征对高中阶段子女随迁就学的影响更为显著。在家庭收入方面,收入水平相对较高的农村外出家庭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明显下降,中等收入与收入水平相对较低家庭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并未表现出明显差异。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家庭收入水平较高的群体用于工作的时间也相对较多,无法给予子女很好的照料,故选择将子女留在老家,通过汇款的方式弥补子女教育投入的损失。另一种可能的解释是,虽然外出务工使农村劳动力获得了更高的收入,但对他们而言外出务工并不是长远之计,将子女留在老家一是降低了迁移成本,二是保证了子女就学的稳定性(或者说减少了随迁子女接受教育的不确定性)。此外,配偶教育程度的提升可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但对义务教育阶段子女而言,其影响并不显著。

(五)城市特征对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

实证结果表明,在大城市务工的农村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明显低于中小城市务工者,且城市规模越大,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越低。若子女在高中就读,这一现象更为显著。产生这一结论的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农村劳动力在大城市定居的可能性小、生活成本高,到大城市务工通常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劳动报酬,其迁移行为具有时期性;另一方面,大城市虽然拥有更为完善的公共服务特别是基础教育体系,但入学“门槛”相对较高,加之高考政策的限制,随迁子女就学稳定性难以保障。

四、稳健性分析

本文微观层面研究得出的主要结论是:迁移特征(包括迁移距离、迁移方式和迁移稳定性)对我国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具有显著影响。为保证这一结果的可靠性和稳定性,本文将在以下两个方面进行稳健性分析。第一,对家中有两个或多个子女满足在学条件的家庭,选取年龄最小的子女作为随迁就学决策的考察对象。同一家庭不同年龄段子女在迁移距离、迁移方式和迁移稳定性方面完全相同,但在就学方面所受约束不同。因此,对考察对象的选取会影响模型的估计结果,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3第(1)、(2)列所示。第二,对子女是否随迁的判断标准进行重新界定,综合考察子女的出生地和现居地,剔除掉子女在父母务工地出生的样本,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3第(3)、(4)列所示。通过上述稳健性检验发现,本文的核心结论依然成立。

表3稳健性检验结果

表3稳健性检验结果(续)

五、结论与进一步讨论

本文采用2013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考察了迁移特征(包括迁移距离、迁移方式和迁移稳定性)对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主要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子女是否随迁就学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劳动者迁移的距离。与跨省迁移的农村劳动力相比,省内跨市迁移和市内跨县迁移的农村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显著增加,且迁移距离越近,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越高。因此,政府应在发展中小城市的同时,重视县域经济的发展,增加就业机会,制定合理的政策鼓励农村劳动力就地或就近迁移。一方面,农村劳动力就近或就地迁移不仅可以降低迁移成本,子女在迁入地就学的制度障碍也随之减少,子女随迁的可能性大大提升;另一方面,农村劳动力就近或就地迁移有利于社会关系网络的延续、城乡一体化的发展及区域文化的传承。

第二,与夫妻中仅有一方外出务工相比,夫妻双方共同外出务工显著增加了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农村劳动力举家迁移是未来中国城市化发展的方向,政府应在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方面给予农村外出劳动力相应的政策倾斜,如在居住方面提供更多的廉租房、公租房和政策性保障房,改善农村劳动力在城市的居住条件和居住环境,为农村劳动力举家迁移创造有利条件。

第三,农村劳动力迁入城市的时间显著增加了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且迁入城市的时间越久,子女随迁就学的概率越大。政府应完善农村外出劳动力的社会保障和福利政策,将长期工作和居住在城市的农村劳动力纳入城镇职工基本保险或城市低保,使农村劳动力告别“候鸟式”的迁移模式,成为城市中稳定的居住者和就业者。此外,政府应根据各地人口流入压力调整农村劳动力随迁子女的就学门槛,在人口压力较小或高考移民不严重的地区适当放宽随迁子女入学要求,保障农村劳动力迁移的稳定性。

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的规模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中国城市化的结构、速度和质量,与此同时,留守子女的生活和教育问题也日益成为我国转型时期突出的社会问题。在城市化加速推进的背景下,应进一步改善农村外出劳动力的迁移条件,促使更多留守子女随父母迁移。由于受数据可得性的限制,本研究仅从短期层面探讨了迁移特征对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理论上,利用跨时期追踪调查数据能更为全面地反映迁移特征对农村外出劳动力子女随迁就学决策的影响,并能进一步考察农村外出劳动力家庭教育决策,对此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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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haracteristics of Rural Labor Migration and Schooling Decision: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the Dynamic Monitoring Survey Data on Migrant Population

LIU Jing1,ZHANG Jin-hua1,SHEN Ya-fang2
(1.Research Institute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Shanghai 200433,China;2.College of Education,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34,China)

Based on the dynamic monitoring survey data on migrant population in china in 2013,this paper analyzes the effect of rural labor migration characteristics on schooling decision of their children.The results show that compared with the inter-provincial migration,the inter-city and inter-county migrations display a higher probability of children migrating with their parents and schooling in the city.The shorter the migration distance is, the higher the probability is.The migration of both parents and the duration of migration into the city tend to increase the probability of children transfer and schooling.Therefore,it is suggested that the government implement a series of preferential policies on public service and social security and create favorable conditions for children migrating with their parents to promote local migration.Moreover,the government should adjust the schooling threshold for rural labor migrants'children according to the pressure of local population so as to ensure the stability of rural labor migration.

Migration Characteristics;Migrant Workers'Children;Schooling Decision

2016-08-10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71203129);上海财经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CXJJ-2016-437)。

刘静,1986年生,女,内蒙古赤峰人,上海财经大学财经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领域为农村人力资本、区域发展;张锦华,1977年生,男,江苏扬州人,上海财经大学财经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博士,主要研究领域为区域经济、农村经济;沈亚芳,1980年生,女,江苏常熟人,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主要研究领域为教育经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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