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

竺吉捷

马里奥是一名孤儿。确切地说，8岁之后，他变成了一名孤儿。

他的父亲詹姆士是一名魔术师，在马里奥8岁时，他因为魔术意外英年早逝，妻子也因悲痛欲绝在半年后离世。幸运的是，马里奥被他父亲的师父克雷尔收养了。

克雷尔待马里奥如亲生儿子，却从未教过他任何魔术。他不知道，马里奥经常在他练习魔术时偷偷观察，独自练习，也掌握了很多魔术技能。不知不觉10年过去，马里奥已然18岁了。成年那天，他请求克雷尔教他魔术，却惨遭拒绝：“我觉得你还是不接触魔术比较好，如果你不愿意读书，就找一份工作吧。”

马里奥郁闷极了。

天赋

他只能找克雷尔的徒弟本恩倾诉：“克雷尔为什么就是不教我魔术呢？”

本恩叹了口气：“魔术是很危险的，师父把你当亲儿子一样，自然不希望你做这行。”

马里奥反问道：“死在魔术表演中的魔术师有几个？如果他是因为担心出事而不让我接触魔术，为什么不限制你们呢？”

“或许师父觉得你没有天赋吧。”

“我没有天赋？”马里奥冷冷一笑，打开双手，两道火焰由掌心燃起，又一握掌，两道火焰瞬间熄灭。这个魔术是很多魔术表演的开场，要求魔术师在手中藏住微型油棉打火机。由于打火机做得极小，要很自然地将其点燃而不被观众发现，是难度不小的。而马里奥刚刚的表现浑然天成，如同一名可以召唤火焰的法师。

本恩考虑一阵，开口道：“好吧，就算你有天赋，但师父不愿意教你，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你教我行吗？”马里奥心有不甘。

“不行，师父知道的话会生气的。”本恩拒绝后匆匆离开了。马里奥长叹一口气，喝下一口咖啡。

隔壁座位的长发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表情似笑非笑。他拿出一枚硬币，娴熟地在指间翻滚：“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教你变魔术。”

“因为我父亲死在魔术上？”马里奥不解。

“我听说，你父亲具有非凡的魔术天赋，克雷尔很担心有一天被他的徒弟超越，然后你父亲就……”长发男子阴阳怪气，“现在，你也具备非凡的魔术天赋，或许他们害怕有一天被你超越，所以不愿意教你。”

“这不可能。”马里奥不愿再理會他，转身离去。

魔术梦

马里奥回到住处，想着长发男子的话，心里难受极了。

他去找克雷尔，打算一问究竟：“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克雷尔语气冷淡：“你父亲在表演魔术时，把炸药爆炸的时间估算错了，没等从箱子里逃脱，就炸开了。所以我希望你远离魔术。”

马里奥哽咽起来：“我已经成年了。既然您不愿意教我魔术，那我希望离开这儿，找份工作，闯荡闯荡。”

克雷尔长叹一口气：“出去闯闯也好。但你记住，如果在外面混得不好，随时回来。”

马里奥强忍泪水点了点头，向克雷尔告别。

马里奥勤劳肯干，很快便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但他的心里总不安稳——他想成为一名真正的魔术师，更想知道他父亲意外去世的真相。

一天，他走在大街上，又遇到那天的长发男子。长发男子正与路人玩一种赌博游戏，赌硬币藏在哪个杯子里，谁猜对了硬币就归谁。长发男子运气很好，赢了不少钱。新一轮游戏，又是路人猜错了。正当长发男子笑容满面准备收钱的时候，一枚硬币从路人猜测的那个杯子里掉了下来。之前的参与者一见有猫腻，顿时团结起来，围着长发男子拳打脚踢。马里奥赶紧上前阻止，自掏腰包给参与者赔了钱。

长发男子揉着酸痛的肩膀，哀叹道：“想当年我艾富里也是个有名的魔术师，没想到现在沦落到这步田地，差点让一个失误给害死了。”

马里奥激动起来：“你是魔术师？那你可以教我变魔术吗？”

艾富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教你可以，不过不是免费的！”

噩耗

从那天起，马里奥工作之余便跟艾富里学魔术，而每当马里奥向艾富里询问父亲的死因时，艾富里总是闪烁其词。他有时说克雷尔是因嫉妒才痛下黑手，有时说出事那天碰巧看到克雷尔在后台鬼鬼祟祟。

艾富里的魔术本来就不多，再加上马里奥天资聪颖，很快就全部掌握了。马里奥结合艾富里和克雷尔的魔术，自创新法，工作之余去街头或酒吧表演，逐渐成为一名职业魔术师。而艾富里生怕自己失去价值，就当了马里奥的助手。

终于有一天，崭露头角的马里奥获得在国家大剧院登台表演的机会。克雷尔那时才知道，他的干儿子终究还是学了魔术！他当即决定前去观看。

马里奥的表演非常成功，在场观众无不目瞪口呆，最后起立鼓掌。

表演结束后，克雷尔把马里奥拉到一边，小声叮嘱：“马里奥，今后你进行魔术表演时，尤其是一些高危魔术，一定要留出足够的余地，凡事安全第一。”

“还有，”克雷尔苦口婆心，“你为什么找艾富里当你的助手？他不但爱耍小聪明，而且心术不正！”

马里奥回答：“他是有些毛病，不过总比一些妒才害命的人强得多。”

克雷尔听出马里奥话中的意思，也不辩解，只长叹一口气，离开了。

之后的半年中，马里奥又多次进行魔术表演，而克雷尔只要有空便会前去观看。马里奥的魔术级别越来越高，名气越来越大，这让克雷尔既欣慰又担心。

终有一天，克雷尔的担心成为了现实。那天，克雷尔有事外出，没有去现场观看魔术，他回来便得知了这个噩耗——马里奥在进行魔术表演时意外身亡！

那天晚上，马里奥进行碎木机逃生魔术表演时，没能从木箱里逃脱，连人带箱，一起被送进了碎木机……

钉子

因为这场意外，克雷尔心碎不已，仿佛一下子老了10岁。

悲痛的心情尚未过去，奇怪的事情又来了。

一天夜里，克雷尔正准备休息，突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颗钉子——一颗沾满鲜血的钉子。这是哪儿来的？疑惑间，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仔细一看，正是去世多年的詹姆士！他正凄惨地说：“你害死我不够，为何还要害死马里奥？我要你偿命！”

克雷尔一阵触动：“都怪我，没教导你魔术要留有余地，也没能阻止马里奥成为魔术师。如果你恨我，就带我走吧。”克雷尔默默闭上眼睛，等了好一阵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再睁开眼时，已然空无一人。

第二天，他外出吃早饭，看到不远处马里奥的身影一闪而过，顿时心中大惊，想追过去。没走几步，却迎面撞上了艾富里，忙问道：“我看到马里奥了，你看到了吗？”

艾富里摇摇头：“你肯定是看错了，可能有谁跟他长得很像吧。”

“或许吧。”克雷尔走了，一脸沉痛。

早晨的阳光很好，斜照向草地。

艾富里目送着克雷尔离开，走进演出大厅的后台。门窗关得严实，后台是一团黑暗。黑暗中，一位年轻男子正等待着他。

“从克雷尔的表现来看，往木箱活门上钉钉子的事情不是他做的，就连当年你父亲的意外，好像也跟他没关系。”

年轻男子若有所思：“我也这样觉得。但排除了他，又能是谁呢？”

艾富里摸起胡子：“现在别人都以为你死了，那么多雙眼睛看着，碎木机里都喷出血了啊！看来我们要尽快澄清事实，等到凶手知道进了碎木机的是生牛肉，而你压根没事儿，就一定会再下手，我们留个心眼，把他揪出来。”

年轻男子心有不甘地点了点头。

与艾富里交谈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去世”的马里奥。

原来，意外发生那天，表演马上要开始了，艾富里却突然发现木箱打不开，仔细一看，是活门处被人钉上了一颗钉子。这是一颗致命的钉子，会导致魔术失败，更会要了马里奥的命！两人怀疑这件事是克雷尔干的，便将计就计，拆除木钉的同时在木箱里放了一大块新鲜的生牛肉，让观众误以为马里奥魔术失败直接死亡。在那之后，艾富里用带血的钉子试探克雷尔，结果事实证明，他是无辜的。

回忆

“咚咚咚”，一阵敲打声从门外传来，力气很重的样子。两人推开后台门，一阵刺眼的阳光射进来。

阳光中，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正拿着锤子，一下一下往墙上钉钉子。一位保洁阿姨从远处笔直地走来，扯起男孩的耳朵：“小混蛋，想挨揍是不是？”

旁边的马里奥和艾富里面面相觑。

阿姨不好意思地一笑：“他爸爸是个木匠，这孩子整天学他爸爸的样子拿个锤子乱钉钉子，见笑了。”

男孩被没收了锤子，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艾富里一拍大腿：“哎呀，往木箱活门上钉钉子的，应该就是这个小男孩！他差点要了你的命啊！”

马里奥若有所悟，盯着小男孩的背影。这画面，怎么有点熟悉呢……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常常学着母亲的样子，拿着一把剪刀到处找东西乱剪，有一次，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棍状东西，后面拖着一根细细的白色尾巴，便不由自主把那条长长的尾巴剪短了一截。几天后，父亲在魔术表演中意外死亡，而那棍状物体，似乎是……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马里奥双眼无神，一下子瘫坐在地。他身后，是一轮巨大的黑色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