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莲子

文/连城

异星莲子

文/连城

1

傍晚，夕阳的余晖投在一片浩渺的水泽上，把偌大一片水泽染成金子的颜色。

一艘黑色的钢船泊在水泽的正中间，仿佛一枚嵌入金盘的铁钉。

陈小毛是个孤儿，半个月前被老板雇来船上做一名厨师。老板的船不是普通船，而是一艘寻宝船——矿石，宝藏，乌木，只要是值钱的东西，都在他寻找的范围内。受雇后不久，陈小毛就跟着船来到这片湖泊，寻找神秘而珍贵的恐龙蛋化石。老板信誓旦旦地说，他和专业人员用探测器扫描过，这里埋藏着大量的恐龙蛋化石……可是，船头的铁手挖了半个月，别说恐龙蛋化石了，就连一枚鹅卵石都没看见。

按说，这种情况下应该撤退了。可惜祸不单行，随着旱季到来，这片巨大而清浅的湖泊变成了沼泽地！船只被困，寸步难行。无计可施之下，老板带着“技术人员”仓皇逃走，留下陈小毛一个人在船上看守设备。他说：“小陈！你一没父母，二没老婆孩子，是个无家的人，在哪儿不是消磨光阴？留下吧，留下给我看东西，我会开你工资的！”

陈小毛答应下来——是啊，他一没父母，二没老婆孩子，是个无家的人，在哪儿不是消磨光阴呢？再说，还有钱挣，不错！

陈小毛留下了，但是没过三天，他就觉得太闷了！沼泽巨大无边，除了阳光和风，连鸟儿都不肯飞来。

“早知道我就跟他们一起走了，哪怕去工地搬砖头，也比留在这儿强。”陈小毛嘀咕着进了船舱。

吃完饭，天就黑了，陈小毛来到船头，看着满天星斗出神。

忽然，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了——闪着蓝绿色荧光，拖着一条蓝绿色的长尾巴，呼啸着由天空划过，一头扎进沼泽里。

“咦？”陈小毛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沼泽里一片黑沉沉，哪有什么星星，哪有什么尾巴！

陈小毛感到纳闷：刚才明明听到呼啸，还有“扑通”一声……

“难道，是我闷出毛病来了？”陈小毛叹了口气，又朝那个方向扫视了好久，才慢慢回到船舱里。

2

第二天，陈小毛来到舱外，第一件事就是朝昨夜发出“扑通”声的地方看。

平平的沼泽上，出现了一个浅坑。浅坑周围一圈圈的波纹，就好像涟漪一样。

过了一夜，涟漪还没有消逝，说明的确有东西落在那里过。那是什么东西？——万一被沼泽吞了，那可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几天后，在风和水的作用下，浅坑很快平了，在那里抽出一根绿芽。绿芽长得飞快，第一天还是绿纸卷，第二天就完全打开了，那是一片荷叶，一片碧绿鲜嫩的荷叶！

“这儿会变成荷花荡吗？”陈小毛自言自语地说。

陈小毛很喜欢这片荷叶。隔着一段二三十米长的距离，陈小毛每天都要跟小荷叶说话。

但是，没过几天，陈小毛说不出话来了——荷叶长得太快！没几天，居然长到船边。陈小毛伸出一只脚就能踩到荷叶上。荷叶厚实绵软仿佛地毯，宽阔平坦俨然操场，用脚一跺，又仿佛柏油马路一般结实，陈小毛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小毛掏出手机，风急火燎地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不好了！我这儿发生了一件怪事！五天前，有一颗星星从天上掉下来，后来就在星星掉落的地方长出一片荷叶！才几天，荷叶就长得像操场那么大了！这很不对劲，老板！你见多识广，看看……”

“小陈！一个人闷坏了吧？”老板打断了陈小毛的话，“没事就做做体操，听听收音机，别瞎想。等我抽出空，就叫拖船去把你接回来……”

“不！老板！是真有一张大荷叶！”陈小毛非常着急！他想把荷叶拍给老板看，可惜，他的破手机不能拍照。

陈小毛密切注意荷叶的动向——荷叶的生长速度放慢了，在旁边抽出一根花葶儿。花葶儿很粗，很高，像旗杆似的竖在沼泽地里，上头打着一个巨大的黄绿色花苞。那个花苞，活脱像某种建筑物的装饰顶，又饱满，又圆润。

陈小毛几乎是一眼不眨地观察荷花，一有变化，马上向老板汇报：

“老板！抽出荷花箭来了！”

“老板！今天荷花开了！是黄绿色的荷花，一片花瓣就有船帆那么大！”

“老板！荷花落了，露出许多绿色的花蕊，看起来好像密密麻麻的天线！”

“老板！荷花变成小莲蓬啦。不过，这个小莲蓬，可比我们的炒菜锅大！”

“老板！莲蓬越长越大了，比屋子还要大！我看到突出来的莲子，一小颗一小颗，也是黄绿色的！”

3

到这时候，陈小毛才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从天空掉下来的，好像就是这东西——它不是星星，而是一种古怪的莲子！

陈小毛每天向老板实况转播荷叶和荷花的动向，到后来，又是莲蓬和莲子的动向。他还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老板：“荷叶直径至少五十米，莲蓬无论样子和大小都像飞碟！老板，我猜那晚落下的莲子是颗外星莲子，要不然……”

“小陈呀，你是不是闷成神经病了？”老板又打断了陈小毛的话，“可怜的孩子，我会给你算工伤的！等拖船到了，就和工资一起一次付清给你！我只求你一件事，别天天给我打电话行不？你再打下去，连我也要疯了！”

老板不相信陈小毛所说的一切，陈小毛感到遗憾。他很想告诉什么人，荷叶、荷花、莲蓬和莲子的怪事，可惜，他的手机里，只存有老板一个号码。

一天晚上，陈小毛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忽然听到舱外传来一阵嗡嗡的异响。什么声音？陈小毛忽然觉得紧张，他猜测着：老板带拖船来了，还是有人来偷设备？

陈小毛出舱察看。月色皎洁，再加上万顷的粼粼波光倒映着月光，四下里光线明亮，视野一览无遗：既没有拖船，也没有小偷或窃贼，陈小毛看到，那朵低垂着的巨大莲蓬不知何时被人割下来了！

巨大的莲蓬被摆在巨大的荷叶上，许多人围着它，忙碌地抠莲子，并抽出断茎处的藕丝……

不过，这些人都长得不像地球人，而是有点像青蛙的样子，皮肤的颜色也跟青蛙一样，黄绿黄绿的。

“外星人？！”陈小毛在心里发出惊叫。

这时候青蛙人也发现了陈小毛，他们抬起头，向他观望了半晌。后来，一个青蛙人向陈小毛走了过来，并将一根手指粗的藕丝抛给他。仓促间，陈小毛慌忙接住。

在陈小毛拿好藕丝的时候，青蛙人用彬彬有礼的声音说：“您好，亲爱的地球人！”

“您、您好！”陈小毛结结巴巴地说。

青蛙人的汉语说得很流利，这让陈小毛觉得不可思议！青蛙人像是看出了陈小毛的心思：“通过生物电传导，我们可以交流信息。而信息，就是由您手里这根线传送的……”

“哦！”陈小毛惊叹道——除了惊叹，他还能做什么呢？

4

“这个巨大的平面，其实是个信息采集器，”青蛙人朝巨大的荷叶歪了歪脑袋，“根据我们在太空采集到的信息分析，您是一位很有教养的地球人！——嗯，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我们是比玛纳星人，在这儿除了建一个信息采集器之外，还播种了一个飞行器，您没有打扰我们的工作进程，还帮我们保守了秘密……”

“应、应该的！”陈小毛擦着冷汗说。他保守秘密了吗？并没有，他给老板打过电话，但是老板不相信；不过，那时候还没有藕丝，他对着手机说了什么，青蛙人可能一无所知……

陈小毛胡思乱想的时候，青蛙人继续着他慢条斯理的谈话：“我和同事都很喜欢您。我斗胆邀请您跟我们一起去太空旅行……嗯，我们总是在旅行。我们去了很多有趣的星球，认识了很多有趣的绅士，我们比玛纳星人是那么喜欢旅行！我觉得，您也会喜欢的……”

“嗯，我喜欢！”陈小毛老老实实地说。“

“很高兴您同意了我们的邀请。这样，一会儿大家就可以启程了！”

陈小毛茫然四顾——怎么走？飞船在哪里？

“呶！请来参观一下我们飞行器的制作过程。”青蛙人牵了牵手中的藕丝。

陈小毛跟着青蛙人来到巨大的荷叶上。这时候他才发现，荷叶上停着一个大飞碟——那不是飞碟，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莲蓬！不过所有莲子都被去掉了，本来应该由莲子待着的位置，现在是闪烁着荧光的舷窗！

许多个青蛙人无声地忙碌着。那个白天还挂在空中的新莲蓬，莲子已经被去掉了，青蛙人牵着藕丝里里外外地布线、缠绕。莲蓬壳是那么坚固！而莲蓬内部又是那么疏松！青蛙人在莲子内部有条不紊地扩充空间；所有的莲子一锯两半，壳就成了座椅；更多的藕丝被牵进来，富于黏性和韧性的藕丝，经过青蛙人灵巧的双手，变成了各种精妙无比的设备……

陈小毛眼花缭乱地看着，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当第一缕晨曦照到沼泽上时，一个崭新的莲蓬飞碟完工了！陈小毛步入宽敞的座舱，由一个青蛙人带领，坐入柔软又舒适的莲子壳座椅。

“愿意现在就出发吗？”坐在陈小毛身边的青蛙人殷勤地问。

陈小毛想了想，抬起头，意气风发地说：“出发！”

那位言而无信的老板，他的钱留着自己花吧！陈小毛可要跟他新认识的比玛纳星朋友去太空旅行了！“嗡”，绿光闪过，两只“莲蓬”腾空而起，向蔚蓝色的晴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