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玲章
风静静的,水静静的,连门前的田埂也静静的,这就是我乡下外婆家。
春季,田埂上偷偷地冒出了茅针,尖尖的,软软的。拔出茅针,有葱白一样的茎儿,放进嘴里嚼一嚼,甜甜的。蒲公英悄悄地开了,黄黄的花瓣儿恣意地舒展着,微风拂来,它摇摇晃晃的,是那样惬意。田埂旁,不时冒出一两棵刺刺牙。剛露出土面的刺刺牙浑身毛茸茸的,叶边有着尖尖的“锯齿”,看似碰不得招不得,可只要你用手轻轻一掐,竟流出嫩嫩的汁水来。经过了一个冬季,田埂上的土松松软软的,一脚下去,就会留下一个足迹。还是赤脚吧,因为只有赤着脚,才会有那种麻酥酥的感觉。可没有多久,麦苗拔节了长高了,那田埂,连同茅针、蒲公英、刺刺牙很快都藏起来了。放眼望去,外婆的门前只有一片碧绿的麦田,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秋收过后,田地里只剩下麦茬儿。这时,那田埂又露出来了,给黄黄的田地镶上了一圈绿色的边儿。田埂上满是嫩嫩的巴根草,好似田埂绿色的外衣。远处有几株草丛在晃动,草丛中有几个小小的鸟窝,那些鸟窝里,有的是几枚光滑的鸟蛋,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有的是刚出壳的小鸟儿,伸出了黄黄的嘴儿嗷嗷待哺。没过几天,麦茬地被开垦了过来,又灌满了水。水清亮澄澈,宛如一面大镜子,而那田埂便成了镜框。远处,有一群白鹭飞来,蹲在镜框上,对着镜面顾影自怜。很快,水田里被栽上了秧苗。待秧苗长起来,田埂又藏了起来,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早晨,外婆静静地坐在田埂上,似乎有满腹的心事,不时对着坐在旁边的我发问:“你舅舅什么时候回来?你小表弟该回家念书了吧?”我知道外婆是想儿孙了。外婆总是一个人在这所旧宅里静静地生活,她就像那田埂,在她看来,子女就是那方田地里长出的庄稼。她盼望孩子们一个个长高长大,却把自己藏起来,去静静地过一个个寂寞的日子,而让子女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