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兽禁区

古文狂

扬尼斯·阿德托昆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球场怪物。

你见过球场上最好的控卫是谁？“魔术师”约翰逊？一个好答案，他身高2.06米。但他还不是极致，阿德托昆博的身高达到2.11米。

他的肌肉虬结，犹如七尺壮汉；他的传球精妙，如后卫般灵动；谁会是他的模板？没有，如果非要找出一个模糊的答案，那只能是贾巴尔和伯德的结合体。

他仿佛是从N次元走来的异兽，只手撑起人类禁区。

愤怒之兽

在那些表现糟糕的夜晚，比如他的后仰投篮投短，或者是没有及时送出贴身传球（击地传球给切入的掩护人）后，阿德托昆博通常不会去沐浴，而是穿着球衣冲出更衣室直奔停车场，跳进他那辆租来的黑色福特探险者汽车，驶离布拉德利中心。他沿着市中心北部第四大街往右拐驶向霍安大桥，然后继续向南行驶六英里，最终来到圣弗朗西斯天主教神学院——那里是牧师祈祷、雄鹿训练，以及阿德托昆博发泄心中怒火的地方。他会独自一人重演比赛中刚刚发生过的场景，包括每次砸筐而出的投篮以及每次未能解读明白的防守。他会练到凌晨一点，有时甚至直到三点才罢手，汗水再次浸透了他的白色球衣。“（每每那个时候）我总是会很抓狂，如果直接回家，我心中的怒火就会无处排遣。”“字母哥”说，“这就是我自我调节的方式。”

之前，阿德托昆博会直接在场内完成这种赛后自罚，这招是他从克里斯·保罗那里学来的。但当他注意到有些球迷迟迟不走，并用手机拍下全过程时，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在作秀，所以他改变了这一仪式的时间和地点。在那里（神学院），他不再是那个引人注目的亿万富翁，不再是那个学习“魔术师”下快攻和威斯布鲁克暴虐篮筐、模仿诺维茨基球风、和勒布朗·詹姆斯在篮下缠斗、砍下40分享受球迷NVP欢呼的家伙；在那里，他甚至也不是那个三年半之前刚来美国时对一切都深感好奇的首轮秀——第一次喝沙冰（一种用新鲜的水果、冰块混合酸奶制作而成的饮料）时都要发推特，因为太兴奋非要亲自给汽车手动加油，在洛杉矶西木区的In-N-Out汉堡店吃个汉堡都要宣布：“这就是美国味道！这是真正的美国！是不是很棒？”

不，他还是来自雅典的那个身材瘦削、在卫城附近的大街上贩卖手表、太阳镜、玩具和游戏机、常担心全家会被遣送回非洲的孩子。有关阿德托昆博成长的故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不少——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他的父母查尔斯和维罗妮卡在1991年从尼日利亚移民到希腊。他们先后生下四个男孩，并一次又一次地遭到被遣返的威胁。但是，童年不愉快的经历反而激励他不断前行。“我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阿德托昆博解释说，“我不能说，‘我现在成功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彻底翻篇了。它会始终伴随着我，鼓励我努力打拼。”那时，“字母哥”白天叫卖，晚上又给游客哼唱圣诞歌，但可能回家时还是挣不到晚饭钱。回忆这一切时，他显得有些哀伤，“一切都毫无保障”。而那恰恰是和今天的生活最大的不同。“如果我努力付出，”他说，“就一定能得到回报。对我来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正是这些，激励他在输球后，抵达客场或者是在打完“背靠背”后，第一时间就离开温床软枕，直奔训练馆。

阿德托昆博的腿实在太长，以至于很多教练在回看比赛录像前，都在不断抱怨他走步了。“他其实并没有（走步）。”奇才主教练斯科特·布鲁克斯说。“只不过我们从未见过有人迈出的步幅像他那么大。”在NBA那些臂展颀长的巨人里，杜兰特是个超级得分手，安东尼·戴维斯则是个无所不能的大杀器，但阿德托昆博的类型可说是前无古人——他只需迈出四大步就能横穿半个球场，像大卡车一样从众多小跑车身边碾过。杜兰特和戴维斯也打过控卫，但他们都是偶尔为之，“字母哥”却是一直在打这个位置，他的传球经常从防守球员的头顶呼啸而过。不仅如此，他场均可以得到23.4分、8.6个篮板、5.6次助攻、2.1个盖帽和1.8次抢断，每项数据都领跑全队。本赛季，他很可能成为继2004年的迈克尔·里德之后的球队首位全明星。而在你学会拼写他的名字前，阿德托昆博可能已经做得更好。

小时候，光顾阿德托昆博生意的顾客偶尔会注意到他卡通般的长臂，但对此他只是耸耸肩。他并不需要7尺3的臂展，他只需要有人能买走他那些仿制太阳镜。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希腊怪兽”，而只是一个来自希腊讨生活的人。“我当时并未意识到这（出众的身体条件）意味着什么。”阿德托昆博说。“对此我毫无概念。”他低头看一看自己那双比伦纳德甚至是张伯伦还要大的12寸巨掌，很长时间之后，他才弄清那些人的名字。“很多球员会说这样的话，‘在我小时候就看过科比、乔丹、勒布朗、‘魔术师打球，我想像他们一样。但我可不是这样。”阿德托昆博笑着说，他最终抓住了这份上帝赐予的天赋，并绽放出光芒。这个22岁的年轻人终于意识到，以他这样的身形和速度，绝不应该再饿着肚子回家了。

阿德托昆博现在和父母住在圣弗朗西斯-德-塞尔斯神学院附近的一套并不奢华的三层连体别墅里。和所有篮球明星一样，他也喜欢吃Wingstop鸡翅，关注电视上的NBA频道。但是，当他需要激励自己时，也会朝西走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Omega餐厅，点一些具有希腊风味的沙威玛烤肉和烤羊排，一解乡愁。“我会想想四年前自己在哪里，那是在希腊街头；而现在又在哪里，我现在挣到的钱已经足够照顾孩子甚至是孙子辈了。”阿德托昆博说。“我并没有对此感到自满，但这的确是个疯狂的故事，不是吗？”

野蛮生长

2013年3月28日，在一场与湖人的比赛前，雄鹿总经理约翰·哈蒙德坐在布拉德利中心的一家餐厅里，解释了为什么他的球队始终无法得到超级巨星。那是哈蒙德掌舵雄鹿的第五个赛季，球队取得了181胜206负，战绩从未好到能去争冠，但也不是太糟。经他手来到密尔沃基的球星——如果你能這样称呼他们的话——也只是布兰登·詹宁斯、蒙塔·埃利斯、约翰·萨尔蒙斯、卡洛斯·德尔菲诺之流而已。哈蒙德说球队未来要得到头牌人物不外乎有两种方法：打出乐透球队的表现，然后足够运气地抽到状元签，但这种几率仅有1.8%；或者在自由市场上找来一条大鱼，充实到这个气候寒冷、阵容平庸的小城市中，但其几率比前者还要低。

在这场令人沮丧的对话即将结束前，哈蒙德不经意间透露他过几天会离开密尔沃基。他要去哪里？

“希腊。”他说。

在回顾那次旅程时，一些记忆已变得模糊不清：阿德托昆博的教练正坐在体育馆外的一辆小轮摩托车上抽烟；那些比阿德托昆博的年龄足足大一倍的队友们，正在进行赛前热身；而阿德托昆博的父母正坐在看台上，看着长得像豆芽菜的儿子正在控球把握全局——他所在的菲拉斯里迪克斯队，只是一支希腊乙级球队。这让哈蒙德回想起拉里·布朗教练曾和他说的一句话：“对有些球员来说，比赛是以每小时110英里的速度进行着。而对有些球员来说，这个比赛节奏则只有每小时70英里。”之后，“字母哥”在希腊的经纪人开车带着哈蒙德参观雅典。“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最终会打成什么样。”坐在后座上的哈蒙德说。“但他的人生会从此改变。”

当时年仅18岁的阿德托昆博已经被NBA球探们注意到，但很多球队并不敢选走这位在耐克篮球峰会上一分没得的希腊小伙子，但求贤若渴的哈蒙德决定冒这个险。最终，雄鹿在2013年选秀会上以首轮第15顺位选走了阿德托昆博。哈蒙德意识到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得到巨星，那就是在选秀中“偷”走他。

选秀会后的第二天，当阿德托昆博走出普菲斯特酒店的电梯时，恰好遇到了坐在大堂咖啡厅里的前威斯康辛州议员、雄鹿老板赫勃·科尔。阿德托昆博对于自己蹩脚的英语有些难为情，但科尔的首席助理乔安妮·安东却说得一口流利的希腊语。“我记得当乔安妮张口说话时，他的眼睛都亮了。”哈蒙德回忆道。“这只是件小事，但有时你会觉得，‘也许这就是天意。”

从那之后，阿德托昆博和密尔沃基这座城市进入蜜月期。他搬进了圣弗朗西斯一栋有两个半卧室的公寓，把自己的父母以及两个弟弟科斯塔斯、阿莱克斯也接了过来。雄鹿后卫梅奥送了他一卡车的家具；卡隆·巴特勒和帕楚里亚帮他选好了出征客场时的全套行头；哈蒙德和副总经理大卫·莫维教会了他如何开车，如何把车倒库停在神学院的停车场上；助理录像剪辑师罗斯·盖格则将其心爱的褐红色斯巴鲁傲虎座驾借给了他。在密尔沃基，盖格是阿德托昆博最好的朋友，带着他欣赏电子舞曲和嘻哈说唱，并告诉哪些歌词可以在公众场合唱而哪些不行。然而在他们共进晚餐时，即便是吃麦当劳，阿德托昆博也坚持两人AA制。这可能是他对自己比盖格多挣多少钱完全没有概念，更可能是他对那些身无分文的日子无比恐惧。

在阿德托昆博的菜鸟赛季，雄鹿只取得15胜67负的战绩，不过这并没有打消他的热情。他熟记喜剧电影《来到美国》和《下一个星期五》的台词；他向莫威的两个儿子迈克尔和罗比讨教怎么玩橄榄球；他央求队友们和他玩自己从大前锋约翰·亨森那里拿来的射击游戏。有一次，当一家希腊电视台为他做专访时，阿德托昆博招呼盖格过来拍摄一个两人握手的镜头。

说来雄鹿当时有些残忍，他们把这个“希腊怪兽”放在替补小前锋的位置上。他在大部分上场时间内只是站在底角处，为队友拉开空间，只能通过补扣为球队做出贡献，最终场均只得到6.8分。但是，他还是经常贡献精彩镜头，给人们带来希望。“我爱密尔沃基！”一天，在训练间隙吃完午餐后，他这样说。“我要在密尔沃基打20年球！我要在这里呆很长时间，直到他们腻歪了为止！”他害怕有人将他从这个美梦中叫醒，并将他遣送回国。“那意味着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他说。

对雄鹿那些老队员来说，阿德托昆博给球队沉闷的氛围注入了快乐因子，但盖格意识到他有能力带来更多。

一天晚上，他们在电视上看一场NBA比赛，阿德托昆博突然喊道，“喔！你看到了吗？”盖格马上按下回放键——阿德托昆博一直觉得电视的回放功能很神奇。“就是这个！”阿德托昆博尖叫道。“看那个家伙在球场弱侧的移动，一下子盘活了整个进攻！”另一个夜晚，盖格邀请阿德托昆博去他一个朋友家里共进晚餐，阿德托昆博整晚几乎都没怎么说话。然而在回家的路上，他告诉盖格，“你和埃里克的关系很好，但你和马特就没那么亲近了。”

“他是对的。”盖格说，“他懂得怎样解读别人、解读环境，这源于他的成长环境。他决不会在一个压根没打算买他东西的人身上浪费哪怕是五分钟的时间，他很会解读对方的肢体语言。”

当追忆起自己的新秀赛季时，阿德托昆博仿佛是在说另一个时代里的另一个人。“我就像个闯入公园里的孩子，看着整座城市，看着勒布朗和杜兰特，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有趣。然而，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喝着沙冰懵懂无知的孩子了。”

超级实验

职业体育能让人成长。在新秀赛季的一个晚上，阿德托昆博的经纪人、来自Octagon公司的阿莱克斯·萨拉特西斯告诉他，一名雄鹿助理教练觉得他打得不够努力。

“你可以说我打得不好。”阿德托昆博反驳说，但他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你可以说我没能在场上做正确的事情。但你不能这么评价我，对此我很难接受。”第二个赛季的一天，球队新任主教练基德禁止他投三分球。

“我想投三分。”阿德托昆博争辩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投呢？”而当时，盖格去了太阳，莫威去了爵士，阿德托昆博在雄鹿队中最好的朋友内特·沃尔特斯也被球队裁掉。“我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德托昆博说。“你和他们交情莫逆，了解他们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但突然你在夏天收到他们发来的一条短信：‘我没法回去了。什么？你有种要疯掉的感觉。你会明白，这个联盟说到底就是一场生意。”

当基德第一次让他坐冷板凳时，阿德托昆博簡直怒不可遏。“我的反应是，‘好吧，那让我们看看这个家伙在职业生涯里到底都干了什么吧！”阿德托昆博回忆道，于是他拿起手机查了一下基德的资料。“我看到了最佳新秀、NBA总冠军、奥运金牌、助攻历史第二、三分历史第五等一连串荣誉。我当时想的就是，‘天哪，我怎么能和这个家伙对着干呢？我还是闭嘴吧。”

作为NBA史上最伟大的控卫之一，基德的身高只有1.93米。“我其实特别希望自己能长到2.01米或者2.03米。”基德说。“像‘魔术师那种大个子球员，拥有宽阔的视野，能传出我梦寐以求的球。”基德从阿德托昆博身上发现了足够的控球能力，于是他在2014年夏季联赛和2015年季前赛中尝试着让阿德托昆博出任球队控卫，但起初的效果并不能让基德感到满意。去年2月20日做客亚特兰大的比赛前，雄鹿距离五成胜率已经差了11个胜场，而且迈卡威也被贬为替补，基德再次将雄鹿控球权交到阿德托昆博的巨掌中。“我们当时并没有过多地谈论此事。”基德说。“对我们来说那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压力可言，我们只是想尝试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那场通过双加时雄鹿获胜的比赛中，阿德托昆博拿到19分和3次助攻。从那之后，基德正式开启了他无畏的实验：打造史上最高的控卫。基德负责监管整个项目，由助理教练希恩·斯维尼具体执行——陪着他苦练到半夜，帮他解析每一次挡拆，研习“魔术师”约翰逊的视频剪辑，同时也看范德维奇的低位步伐以及肖恩·坎普的跟进扣篮。在斯维尼的办公室墙上，阿德托昆博挂了一张自己面对猛龙时的照片。尽管斯维尼每次都把它拿下来，但不知怎的没过多久它就又被挂起来。“别忘了我！”他哼唱着说。

今夏，他们在长滩州的瓦尔特金字塔进行了为期两周半的一天两练，斯维尼经常从观众席上拉来几个陌生人参与打快攻。“这里会有大量混乱的状况需要你去处理。”斯维尼说。“我们从跑快攻开始。‘第一次也许是要将球传到篮下的大个子手里，第二次则是从边线位置将球喂给侧翼球员，下一次则是横贯半场的传球。你能在全速前进的情况下处理好球吗？你可以把球推进到前场，然后机敏地将球传到擅长投篮的队友手里吗？”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让那些陌生人加入训练吗？”基德补充道。“他得张开嘴发号施令。你不认识那些人，但你得告诉他们在场上应该怎么做。他们需要得到正确的指令，而你就得给出答案，这恰恰就是控卫在场上需要做的事情，他要比队友们更了解他们自己。”

今年七月，雄鹿得到了马修·德拉维多瓦，并让他成为球队指挥官，但阿德托昆博仍要在球场上做出决断，并承担一切后果。“如果这个家伙得到了五次球，我知道他会很高兴；但如果他只得到了一个球，我知道他会很不爽。”阿德托昆博说。“这时我可能会说，‘嘿，兄弟，我需要将球分配给那个家伙，但是，我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感到满意。”

实际上，这确实不可能，而这也是基德想要教给他的另一项重要课程。有些事就是明星球员要做的，就像在麦当劳主动为大家买单一样，而有些事就不是明星该做的，比如充当和事佬。“为了更进一步，我知道自己要变得更加自信。”阿德托昆博说。“有时甚至可以狂妄一些。”作为新秀，他曾面对卡梅隆·安东尼寸步不让；第二个赛季，他又和麦克·邓利维杠上了。另外，雄鹿发现阿德托昆博在上赛季喷的垃圾话越来越多了，他甚至瞄上了科比和加内特。

同时，雄鹿老将贾森·特里每天都会向他传授战术知识。“我会在暂停时告诉他一些东西，‘看这个挡拆，如果挡拆人没有顺下，那么他一定会拆出去产生外线空挡，”特里说。“他每次都会告诉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兄弟。”阿德托昆博总是在场上努力抓住每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因为只是出现在视频集锦中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拿到“25+12+8”这样的数据才能确保球队赢球。“我显然打得更认真了。”阿德托昆博说。“毕竟我要把整支球队都扛在肩上。”

生人勿近

在布拉德利中心方圆28.5英亩内，雄鹿正在修建一座新的训练馆和新球馆，它们分别将在今年年底和明年正式投入使用。而在它们旁边，竖立着一块巨型广告牌，上边是阿德托昆博满是肌肉的后背，下面的标语写着“未来会很美”。

哈蒙德证明了自己的说法（雄鹿不可能得到超级球星）是错误的，而且可能不止一次。他发现了一名球星，随之可能是又一个——雄鹿在2014年第二顺位选择了前锋贾巴里·帕克。目前，雄鹿以20胜20负的战绩位居东部第八。除了骑士，也许你很难再找出哪支东部球队的前途比他们更光明。

哈蒙德和阿德托昆博经常交流，而他们的话题不再是那些生活细节——如在美国开车亮红灯时右转很危险。

“他总想把一切都搞定，一下子就到达终点。”哈蒙德说。“我们看待事情会更多从他的角度出发，但这里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

事实上，想得到阿德托昆博的信任很难，在联盟中享有盛名的私人训练师们每年夏天都会给阿德托昆博发去邀请函，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他更愿意相信雄鹿的训练师。

“因为我的父母曾是非法移民，不敢相信任何人。”阿德托昆博说。“他们总是神经紧张。一个邻居随意的一句‘那些人太吵了，他们的孩子太吵了，就能让警察来敲我们的门，让我们出示移民证明，现实就是这么简单残酷，你很难不封闭一些。我如果感觉舒服，会变得外向。你知道，我足足花费了21年才第一次邀请女孩来见我的朋友們。”

在熟人面前，比如他的同居女友，他会显露出天真可爱的一面。当萨拉特西斯提到全明星赛时，阿德托昆博制止了他，担心这种话说多了会带来霉运；当盖格来看望他时，阿德托昆博递给他Wingstop鸡翅店菜单，还不忘补充一句，“这次我买单！”今年秋天，当科斯塔斯离家前往代顿大学报道时，他亲自驱车六小时将弟弟送到学校宿舍，中间只在沃尔玛停留了一下。“半夜的时候，扬尼斯竟然和80%的新生一起拿着床单在宿舍间走来走去，”代顿大学主教练阿奇·米勒回忆道。

由于父亲还在适应美国的生活，哥哥萨纳西斯正在西班牙打球，阿德托昆博正在肩负起家长的职责。当今年九月他和雄鹿签下一份四年1亿美元的续约合同时——为了不耽误清晨训练，签约仪式整整延后了四个小时——他还给远在爱尔兰一家酒店里入住的雄鹿老板打去了一个电话。“我得到了一大笔钱，我想为此对你表示感谢。”阿德托昆博在电话里开口说道。“这对我和我的家庭而言意味良多，我会更加努力的。”之后，他邀请朋友和家人在密尔沃基的CapitalGrille（全美知名牛排店）共进午餐。当服务员上肉的时候，几盘开胃菜和点心也端了上来，扬尼斯突然变得警惕起来。“我不知道这些食物由谁来买单。”他说，“因为我明明说了只请吃牛排呀。”

三个月之后，在打完和骑士的两场“背靠背”比赛后的第二天早上，他走进训练馆，要知道他刚刚和勒布朗·詹姆斯在球场上拼杀了76分钟。“和他打完比赛，你的感觉是不同的。”阿德托昆博说。“你的腿、身体，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疼的。有时你不得不骗自己，甚至是和妈妈撒谎：‘哦，我很好，我一切都好。”那天，

雄鹿全队放假。“我该干点儿什么呢？”他问自己。他打了一会儿2对2，和斯维尼练习三分球。而此刻，新秀索恩·马克正在一旁拖地板。本赛季，虽然阿德托昆博26.6%的三分命中率达到了职业生涯第二高，但依然饱受诟病。不过从他的训练表现来看，这个命中率很快就会大幅提升。“到了我当教练的时候。”39岁的特里说，“肯定早就没有谁能防住他了。”

之后的一天晚上，雄鹿对阵奇才。比赛刚开始，阿德托昆博就以一记反手上篮得分，之后是中距离跳投，两记勾手和挑篮。奇才根本没办法防住他的突破，或阻止他走上罚球线。他运用欧洲步完成扣篮，抛投，背切接球投篮，补篮，进攻方式如万花筒般纷繁多样。他在凯利·乌布雷、奥托·波特和马基夫·莫里斯等人的头顶完成扣篮，在对方退缩时步步紧逼。当一次他试图摆脱防守时，莫里斯狠狠地对他犯规，阿德托昆博马上冲过去质问对方。他在上半场他就得到24分，帮助雄鹿得到73分，当地电台里响起“扬-尼-斯，不可阻挡！”的声音。他像杜兰特般身高臂长，如戴维斯般不失强壮，猛烈残忍又如威斯布鲁克。而且，他还学会了诺维茨基的后仰跳投。

他用传球找到了帕克，帮助后者完成一记扣篮和一次上篮，又助攻给亨森完成上篮，传给德拉维多瓦一个小抛投。他引领快攻，以一记“我找到你了，兄弟”式的妙传，帮助埋伏在底角的特里命中三分。在低位，他以一打三，又助攻布罗格登命中一记三分。在比赛还剩6分26秒时，阿德托昆博站上罚球线上，他听到了主场多年来少有的MVP喊声。此时，他已经得到了创职业生涯新高的39分，马上就能突破40分大關。他试着平复一下情绪，但第二罚依旧磕筐而出，之后基德将他换下。雄鹿已领先27分之多，而这也是最终两队的分差。他向坐在场边小弟弟阿莱克斯愉快地眨了眨眼。

赛后在更衣室里，球员们都在讨论两天后的圣诞节怎么过。“圣诞节别再去训练馆了！”摇摆人托尼·斯内尔提醒他，阿德托昆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看情况。”他小声嘀咕道。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福特探索者汽车在密尔沃基北部第四大街右拐，驶向白雪覆盖的赫安大桥，带着这个联盟最不靠谱的司机，去向他唯一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