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法讲义》“人家”和“别人”补充

摘 要：本文在语法学家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思考探究，试图对朱德熙《语法讲义》中有关“人家”“别人”的内容进行注解和补充，希望能有所突破。

关键词：语法讲义 “人家” “别人”

朱德熙先生是中国当代著名的语言学家、古文字学家和教育学家，《语法讲义》是其代表作之一。《语法讲义》体系完整，内容丰富，文笔简洁，深入浅出。笔者在阅读的过程中，认为朱先生对于“人家”和“别人”的讲解太过简单，因此试图做些注释与补充。

一、《语法讲义》中的“人家”与“别人”

《语法讲义》认为，“人家”和“别人”的区别有以下两点：

1.“人家”后可以带名词性同位语，“别人”不能。例如：

（1）人家小王年纪也不大呀！说干活，咱们可比不上人家年轻的。

2.“别人”有时泛指“其他的人”，此时不能换用“人家”。例如：

（2）除了他，别人不知道。

（3）家里没别人，就是我妈。

“人家”和名词构成同位结构时具有指示功能，这是很常见的用法。“别人”的指示功能没有“人家”强，通常没有“别人”与指人名词复指的情况，但在“别人他”中，仍然可以显出一点指示作用，《红楼梦》中仅有一例，这时，“别人”和“他”构成同位关系。如：

（4）二姐笑问是谁，贾琏笑道：“别人他如何进得去，一定是宝玉。”二姐与尤老听了，亦以为然。（《红楼梦》）

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别人”的释义为：①别人（bié rén），名词，另外的人。如：家里只有母亲和我，没有别人。②别人（bié ren），人称代词，指自己或某人以外的人。如：把方便让给别人，把困难留给自己。

本文将上述“别人”的泛指用法理解为释义①，即“别人”在此充当名词，而不是表示第三人称的泛指用法。

当“别人”用作释义①时，“别人”具有很强的区别意义，这是“人家”不具备的。例如：

（5）家里只有母亲和我，没有别人。

（6）家里只有母亲和我，没有人家。*

例（6）之所以不成立，除上述原因外，还在于“没有”后面需要具有显明区别意义的旁称，与“母亲和我”构成对比关系。表示泛指意义的“别人”具有很强的区别性，但这种区别性“人家”并不具有。

需要注意的是，“人家”和“别人”都能够用作第一人称、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人家”用作第一人称的情况很常见，多指称说话人自己。王德春指出：“‘人家在用作第一人称时，修辞色彩较为丰富，可以表示亲昵、亲热、娇嗔、俏皮，也可表示埋怨、不满、责备、讽刺。”“别人”也可以用作第一人称，这种情况比较少。当“别人”用作第一人称时，一般能与“人家”互换，反之则不然。例（7）中的“人家”能够换作“别人”：

（7）小凡：“二哥，你霸着鸡腿儿你一人吃你能不咸嘛你，人家一礼拜可才见一回荤腥！唉唉唉，动物世界动物世界……”（《我爱我家》）

万中亚（2006）指出：“‘人家可以用作第二人称代词，相当于‘你，是‘人家的临时语义，即具体语境下指称受话人。这种用法很少见，要受到很多的条件限制，一般只用于对话语体。交谈双方只有甲、乙两人，并且谈话的内容也不涉及第三者。”杜道流（2006）表示：“‘人家用作第二人称时，其修辞色彩十分明顯，可以强调说话人内心的忧伤，也可以表示开玩笑等。”用作第二人称代词时，“人家”和“别人”可以互换。如：

（8）刚才听得小弟弟说，你有了很好的太太，还有了可爱的孩子了，像我这样一个游丝似的系在人间的人，何必再来破坏人家的幸福呢？

“人家”用作第三人称代词，既可以表示确指，也可以表示泛指。“人家”用作确指时，与“他”或“他们”意义相同。这时“人家”代替的是上文中提到的某个人或某些人。“别人”也可以用作第三人称表确指，只是比较少见。这时，“别人”一般能与“人家”互换，反之则不然。例（9）中的“人家”能够换作“别人”：

（9）“受苦的命！”她笑了一声。“一天不拉车，身上就痒痒，是不是？你看老头子，人家玩了一辈子，到老了还开上车厂子。”（《骆驼祥子》）

“人家”也可以用作第三人称表泛指。赵明在《代词“人家”的交际功能》中提到：“‘人家指自己或某人以外的人，即泛指说话人和听话人以外的人。”并指出：“‘人家的指代对象具有不确定性，泛指某个人或某些人，至于具体指代的是谁，这并非是话语关注的对象。”此时，“人家”的用法大致相当于“别人”的释义②，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人家”和“别人”可以替换，“别人”的第二个音节读轻声。如：

（10）他有钱，咱们正当正派地承受过来，一点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强似你去给人家当牲口！过两天，你就先去一趟；他也许不见你。（《骆驼祥子》）

二、“人家”与“别人”的其他区别

除了上述区别，“人家”和“别人”的差异还表现为以下两方面。

1.语体色彩不同

在语体色彩方面，“人家”和“别人”也有所区别。“人家”的口语色彩比较浓厚，随意性强。“别人”则比较正式和庄重，常用于书面语。如：

（11）而我向来无所容心于其间，而别人并且不听到……（《阿Q正传》）

（12）贵：（以为周家的人怕得罪他，得意地笑着，对四凤）你看人家多厚道，到底是人家有钱的人。（《雷雨》）

2.对语境的依赖性不同

正因为“人家”经常用作第一人称代词和第三人称代词的确指与泛指，分别表示“我”“他或他们”“指自己或某人以外的人”，并且“人家”和名词还能构成同位结构，如“人家小王”，所以“人家”的语义负担比较重，对语境的依赖性也更大。“别人”虽然也可以用作人称代词，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它的语义相对单纯，对语境的依赖性也较小。

三、结语

综上所述，“人家”和“别人”都具有指示、区别、替代的功能。在指示功能方面，“别人”不如“人家”，“人家”可以与后面的名词构成名词性同位语，而“别人”一般不能，此时，二者不能替换。在区别功能方面，“别人”胜过“人家”，区别功能是“别人”最主要的功能，用以指代与某个人或某些人相对的其他人。在替代功能方面，“别人”不如“人家”，当“别人”用作替代时，一般可以与“人家”互换，但反之不一定成立，“人家”比“别人”的感情色彩更丰富。除此之外，“人家”多用于口语，语义比较复杂，对语境的依赖性较强；而“别人”多用于书面语，语义比较简单，对语境的依赖性较弱。

参考文献：

[1]杨志娟.浅谈第三人称代词的指称功能[J].考试周刊，2015，（22）.

[2]莫珍珍.“人家”指称功能转变原因分析[J].铜仁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9，（6）.

[3]莫珍珍.旁称代词研究[D].上海：上海外国语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9.

[4]刘虹宇.旁称代词“人家”研究述评[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

[5]莫珍珍，朱振华.“别人”与“人家”比较分析[J].湘潮，2009，（4）.

[6]赵新.“别人”和“人家”[J].语文月刊，2001，（12）.

[7]卓琳.浅谈朱德熙《语法讲义》中的几个问题[J].思想战线，2013，S2.

（李淑平 湖北武汉 武汉大学文学院 43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