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茶

费城

在茶楼里斟满清茶，清香四溢、沉淀，是时光的颜色和味道。透過旧宅庭院被风掀动的纸窗，我看到院前花坛上的木槿正将层层枝叶舒展，花蕾在薄暮下吐露芬芳。

倚靠在门窗上的脸被风吹皱了。平日里，我们埋头于一切，甚至忽略了四季的更替，以及青草和花朵暗自枯萎时隐忍的苦涩。薄暮里，青草的气息在庭院里酝酿，一些细小的素白色小花在枝叶间晃动、颤抖。微风拂过时，一闪一闪的，如同花树上抖落的点点星辰。

突然想起那年那月，我们沿着铺满野花的山道踏青，鞋面上满是清晨的露水和青草的气息。树枝上的点点露水落在脸上，有种沁入肺腑的凉意。沿途，我们谈起那些人生中的过往，那些迎风消散的浅白记忆，如今，早已长成各自内心的风景，更日显繁茂了。

纸窗上残落着岁月的烟尘。许多时候，我们无暇顾及周遭的景致，漫看远山上的青草荣枯，在一岁一枯荣之间，以及花朵在瑟瑟风中暗自枯萎时强烈抑制的苦涩，竟显得如此美丽，触目惊心。

旧宅庭院，木窗虚掩。我在窗边阅读，如同翻阅昨天。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回眸张望，转身已是经年。曾记起门槛上端坐的寂寥少年，思绪总是飞得很远。那些单薄无比的青春从来都是如此奋不顾身，直到某天有人在耳边淡淡说起：“其实和文字沾上边的孩子从来都不是最快乐的，他们的快乐好比贪玩的孩童，在人海中游荡到天黑还不肯回来。”

脚上踏着星光，我独自穿行于那些旧街巷，在前尘旧事中，渴望拾回那年那月那时遗落的脚印，以及花树下，你嫣然绽放的笑语。那年那月那天的旧山冈，那足下的野花和青草将记住你遗落在半途的叹息，同时见证你我一路走来的沧海桑田、艰辛迷茫，抑或快乐忧伤。

汝之素年，谁予锦时？我们终将明白，某些人、某些事终有一天会从我们身边转身离去，甚至不留下任何可供时间追溯的只言片语。在人生的某些个段落，总有一些时候，是一个人独自寂寥，抑或难过。在寂寞无人处，神情黯淡，心中溢满了忧伤，在回忆里转身，最后消失在街角。天空的巨型舞台，在寂静的轰鸣中绽放出生命的色彩，只是无人献花，无人喝彩。那些无声世界里的精彩繁华，退居在一个人的心里，大约只有自己知道。

岁月的风吹拂在脸上，我独自在窗前斟一盏清茶，沉淀，是时间的味道和色彩。浅尝，抑或啜饮，味蕾上的涩涩清香，总能将一个人的思绪带得更远。

（选自《桂林晚报》）

【赏析】

这篇清香四溢的散文，让人思潮起伏。茶的味道是绵远悠长、袅袅不绝的，它的芳香和甘洌需要你细心地咀嚼才能体会得到，其中的滋味好似一位飘然出尘的隐士，貌似枯寒，但却有着一颗宽厚柔和，且澹如秋水的心。当耐心地品尝过茶最初的苦涩之后，总会伴有一缕清香与甘甜萦绕在你的舌尖，挥之不去。同样，如果我们经历过纷繁的世事，还能像饮茶一样保持一份超然宁静的心态，那么在回味过往的风雨沧桑时，便也不会感觉到愁苦万状，相反倒别有一番深厚醇美的滋味在心头。这样如茶一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