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芸锋
今年回老家过的年。我的老家在重庆库区农村。那里多山,出了县城就是弯弯曲曲的乡道公路。一路上我们很高兴,盼着早点见到年已60多岁的父母。然而过了一个场镇,到村里的公路愈发狭窄和多弯,导航路程虽然只有20公里,车子却开了40分钟。
父母见到我们,绽放的笑容完全发自内心。快一年没有见面了,父母最关心的还是孙子孙女们。他们很急切地打听几个小孩的期末考试成绩,问他们今年又长高了多少,回老家来想吃什么东西……只不过后者的反应让我们感到有点尴尬,应答得有点漫不经心,几个小孩子最关心的是家里有无WIFI。
毕竟,他们和我的父母隔代,一边是常年在农村劳作,一边是在城里上学。偶尔的相聚,冲淡不了祖孙之间的生疏和隔膜。
今年春节家里没有杀年猪。不过,父母从村里其他杀了年猪的人家买了几十斤猪肉。老家的猪肉和城里超市卖的猪肉味道大不一样,看着十分油腻,吃在嘴里却不齁人,相反,有股醇厚的糯软肉香。老家有个风俗,自家吃的过年猪一般都要喂满一年,而且都是用粮食喂养,是不会喂饲料、添加剂、催生素之类的。因此每次回老家,我都忍不住会多吃几片猪肉。吃着香软的猪肉,我的脑海里就会回忆起母亲提着猪食,沿着窄窄的小石梯子,去猪圈倒食的情景。
大年初一的早上,几个小孩子天刚亮就起床,他们想趁早大肆玩放鞭炮。我父亲问他们,有没有愿意去后山树林砍根柴回来的?他们连连摇头。父亲也只是笑了笑。在重庆很多农村“柴”和“财”谐音,这些十来岁的孩子当然不知道。我小时候春节大年初一早上吃汤圆之前,要跑到后山砍一根木柴回家。这在老家的人们看来,寓意着会给家里全年带来好的财运。
我原计划今年春节在老家多住几天,不料妻子单位有急事,只得初一早饭之后就匆匆往回趕。离开老家之前,我们和父亲一起给祖坟上香烧纸。看着眼前的父亲逐渐苍老,想想父母仍留在老家山村整年辛苦劳作,为了儿孙回家过年的那几天吃好住好,他们通常要准备好些时候,我的心里陡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愧疚。“回来了就多待几天嘛”。除了轻轻说的这句话,直到站在车窗外挥手告别,父亲都没有再说其他的。
车子开出山村不远,经过浅浅的斑竹河。河边有一棵黄葛树的粗壮树根,成了跨河而过的桥身。这真是一棵默默奉献的老树,树干树枝为人遮风挡雨,树根助人涉水渡河。我们停下车,在这奇特的“桥”上走了个来回,看了个究竟。树根长成的两尺来宽的“桥面”,尽管历经风雨显得暗黑斑驳,却异常稳固,行走在上面踏实安全。
几个小孩还在这座“桥”上往返嬉戏,我在一旁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猛然间,我对眼前这棵百年老树倍感亲近,似乎读懂了它对后人们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一切。眼前玩得正欢的小孩子们并不知道,即便老家远得千里迢迢难以看到,但我每次回头,都能感受到父母深深的牵挂。
(作者单位:重庆市荣昌区政府新闻办公室)
编辑/周瑞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