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
我国现在行政化思路和处事方式还很有影响力,所以要培育增长的新动力,推动结构性供给侧改革,以及需求的新动力,这里面有许多体制要突破,从而适应变革时代中国的要求。
“第一届国家发展论坛”于2016年12月18日在北京举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卢中原出席并进行了《警惕行政化回潮和平庸化》的演讲。
“全球变革时代的中国,我们出现了一些行政化回潮,具体表现在平庸化、保守化的倾向。例如农村领域的改革,令人振奋的就是打破过去国家财政补贴、国家直接干预价格机制的做法。其实这是行政方面的手段,改革需要更多的是走向市场化。”卢中原强调。
思维固疾
什么是行政化回潮和平庸化?卢中原认为,行政化回潮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习惯于用行政化思路推进地区经济发展,解决区域经济发展难题。第二个方面是习惯于用行政化的手段推动供给侧改革。第三个方面是习惯用于行政性的办法和思路推进科技创新。
“在我们的实践当中发生了很多新的矛盾,第一个行政化回潮,是改革压根儿就没改到位。但习惯性的思维方式和做事方法就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说招商引资,推进一个项目落地,中央提出公私合营(亦称为“PPP”)模式,让政府资本与社会资本融合。在这个过程当中,许多地区特别是一些老工业基地、资源枯竭的省份、计划经济国有经济份量很重的地区,非常习惯于用行政性的办法和思路推动这些事情的进展。动不动就设一个行政化的机构,或者内设一个机构,一套行政化的框架推进这件事情。这个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是政府发挥作用,重视这个事情,比如说PPP模式的推進,政府可能在这里行使更多的配置资源的权利。但是,我们所引用的“PPP”模式恰恰是用社会资本、市场化的方法运作公共领域的投资、成本收益的核算,乃至整个投资建设运营这一套。”卢中原强调。
很多地方用设置行政化管理架构的办法,赋予行政权力来推动这些工作。很多企业参与后的第一感受是其中富有太多的行政性色彩和氛围。
他指出,“我们前不久在东北调研国有企业的改革脱困问题,发现制度性交易成本的降低问题是非常沉重的。当然,有一些地区也产生了不少改革性动作,比如哈尔滨进行了行政管理体制改革,用一个公章代替100多个公章,行政管理的效率提升,程序简化,可以是其中有不少改革创新之举。但是总体氛围不适应我们国家的市场化改革总趋向。”
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三个字一改,即从基础性改为决定性,是非同小可的。市场是基础,并由基础性变成起决定性作用,在这个基础上政府需要更好地发挥作用。但是,很多工作人员往往不这样理解,而是把政府的作用大大强化了。
当然,在沿海地区,民营经济发达地区,国际化市场化程度更高的地区,市场化改革总体上做得不错。
总之,我国很多地区还习惯于用行政性的办法,来推进问题的解决和区域性政策的落实。
解放思路
具体而言,习惯用行政性思路的办法来推进供给侧改革,最鲜明的体现是去产能、去库存。
2015年6月,我国钢铁和煤炭两个产业去产能的目标是20%到30%,要求任务是“时间过半,任务过半”。到了2016年6月,这个任务才完成二三成。到2016年8月,完成了七八成,直到年底完全达标。
“这个问题暴露在哪里呢?搞宏观经济研究的人士,不能单纯地下达任务,还要观察大宗商品价格指数,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依靠这项指标来定任务才更科学。”卢中原强调。
2016年,大宗商品交易价格都在涨,这说明我国制度改革期间,部分供给和需求不衔接,结构性问题很突出。政府在推动企业结构性改革的时候暴露出了很多问题。这个时候,市场释放出价格信号,紧接着行政命令让产能强行减少。企业此时利润亏损得厉害,商品价格结束下降形势,企业从困境中开始走出来了,结果这一情形与行政性去产能发生了严重的抵触。在这种情形下,政府必须要思索如何去处理这一问题。
“行政性命令督察完了,达标了,结果市场价格一上来,企业恢复生产,加强排放,加强能耗,这样如何能解决我国经济产业结构失衡的问题,以及产能总量过剩的问题?所以,从根本上来说,我们完全用行政手段来推动解决供给侧改革是不科学的。”卢中原强调。
在如何与市场供求关系变化、价格信号变化,以及与市场机制变化协调起来等方面,很多地区政府做得很不够。主管部门发现这个问题以后,召集企业家来座谈,商讨如何去产能、结构调整和保持市场价格稳定。“我担心的是,只有当问题突出的时候,政府才召集大家讨论;而矛盾不突出的时候,不能引起大家的关注。”卢中原指出,“供给侧改革在最近几年很明确的几项任务,是需要我们思考的。因此,我们未来推进供给侧改革要非常深入地研究,如何更好地利用市场机制、价格机制和企业的主导积极性,来完成这项任务。”
另外,政府习惯于用行政性的思路和办法推动科技创新。最近几年,我国在这一领域开展了很多改革举措,尤其是2016年国务院下发了很多文件,包括优化学术环境指导意见等,前不久力度更大的是取消了科研经费中的劳务费比例。当然,这只是在自然科学领域,对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还不太适用,需要进一步研究。即便是在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领域,这种习惯用行政性的办法和思路去推进创新的问题依然很沉重。
“我们在一些改革开放先行地区调查后发现,新型科研机构在立机构之初就定的章程,即在产权上、在管理上、运作机制上接受审计方面都是独立的,不能混同于国家的行政性事业单位。结果现在变成另一种情况,审计巡视可是不管原来的章程有没有用。所以,国务院颁发了新文件即新型科研机构兼有高校、科研院所和企业的性质。在这种情况下,直接面向企业,面向市场,面向项目,面向投资,就有了明显成效。在科研领域,如果动辄就用行政巡视审计、资产兼并重组、不同所有制设备之间的并购等方式来解决问题,资产的处理就会非常麻烦。”卢中原强调。
值得庆幸的是,我国中西部很多省份改革的力度比我国平均水平要大得多,例如国家取消科研经费劳务费比例上限的时候,很多省份由50%提到70%,国家不再设置这个比例限制。但如果这个地区改革想从5%调到50%,就不符合国家财政。不久后,国务院文件下来将这个规定取消了。这个问题需要思考如何解决。
所以,全球变革时代的中国,鼓励创新一定要打破行政化、平庸化和保守化。
“现在,行政化回潮同时伴随着平庸化、保守化。还有过去废除的政府行政力量直接入股推进科技创新,有些裁撤的行政主管部门又要立起来。这说明我国现在行政化思路和处事方式还很有影响力,所以要培育增长的新动力,推动结构性供给侧改革,以及需求的新动力,这里面有许多体制要突破,从而适应变革时代中国的要求。”卢中原强调。
可以说,全球变革时代,我国遇到的挑战是非常多的。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他给出的答案是:第一,要授权免责,建立容错机制。第二,要教育企业增强转型定力,增强调控定力,在微观层次、中观层次也要加强转型动力,不要怕,不要慌,要沉住气,在这个过程中实现优胜劣汰,否则,只能让问题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