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代平淡诗论中的真善美

2017-03-22 14:22
关键词:梅尧臣诗论美学

郑 慧

论宋代平淡诗论中的真善美

郑 慧

(长春理工大学,吉林长春,130022)

宋代是平淡诗学范畴真正确立并有了成熟理论形态的时期。平淡诗论是宋人追求自然平淡之美的文化心态和审美趣味的反映,是宋代不同思想基础的人的共同审美理想。平淡诗论中蕴含着真、善、美不同层次的精神活动范畴。宋代平淡诗论在建构诗歌理论和实践诗歌创作的同时,展示出了丰富的中华美学精神。

平淡诗论;理学诗派;美学精神

宋代是中国历史的反思阶段,充满了理性思辨。宋代文论,经历了建国初期时文与古文之争,浮艳文风与平淡诗观之辨,整体的文学批评风格尚理、崇雅。“平淡作为一种理想风格而确立,并成为一种理论的自觉,应该说是始自宋代。纵观两宋的诗话诗论,崇尚平淡是比追求雅健更为普遍的倾向。”[1]宋代平淡诗论在建构诗歌理论、实践诗歌创作的同时,展示出了丰富的中华美学精神。

一、宋代平淡诗论的内涵

“平淡”是中国古代文论的重要范畴之一,宋代平淡诗论处于该范畴自觉历程中的典型位置,是平淡文论的成熟期和高潮期。平淡诗论的形成吸收了中国古代的儒释道思想,主要受到了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思想的影响。《老子》中说:“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老子借用“淡”来描述道给人的无声、无色、无味的感受,这种无限的美虽然距离文学理论上的“淡”还有很远的差距,但是为“平淡”文论的形成奠定了审美基础。“平淡”最早出现在诗论中,是钟嵘在《诗品》中评论郭璞诗,“宪章潘岳,文体相晖,彪炳可玩,始变中原平淡之体,故称中兴第一。”[2]魏晋六朝诗歌以追求绚丽华茂之美为主,被誉为“开千古平淡之宗”的陶渊明在当时的地位和影响微乎其微。当时的平淡诗论从刘勰的《文心雕龙》中可以窥见一斑,“简文勃兴,渊乎清峻,微言精理,函满玄席,淡思浓采,时洒文囿”[3],即在“诗赋欲丽”的形式美的基础上,融合诗歌的“淡思”。即使如此,诗歌雕琢浮艳之风在齐梁之际愈演愈烈,才有了初唐陈子昂等人对齐梁间诗风做出极力扭转的努力。唐代诗人以“清水出荚蓉,天然去雕饰”表达了对诗歌雕琢浮艳之风的反对,传递出了崇尚平淡自然的诗歌观念。随后出现了王维、孟浩然、柳宗元、韦应物等人对“平淡”诗歌的创作实践,以及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晚唐的司空图将“冲淡”列为“二十四诗品”中的第二品,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平淡”的概念,但是在诸如“自然”“疏野”“清奇”等其他品中,都传达出了平易、自然、淡远的主张,可谓直接影响了宋代平淡诗论的出现。正如胡震亨的《唐音癸签》所说:“大概中唐以后,稍厌精华,渐趋淡静。”直至宋初,“平淡”诗歌创作经历了王、孟等诸多诗人的实践,这些促使平淡诗论也逐渐从朦胧走向清晰。

宋代平淡诗论经过梅、苏、黄、朱等人的不断建构和实践,内涵不断地丰富与完善。有宋诗开山祖师之称的梅尧臣首次明确提出诗歌中的“平淡”观。“因吟适情性,稍欲到平淡。”(《依韵和晏相公》)“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读邵不疑学士诗卷》)他针对西昆体的华靡之风,提出了诗歌应当追求淡雅、质朴的气质,在创作实践中也力求避免浮艳之风,得到了欧阳修的高度评价和支持。“其初喜为清丽闲肆平淡,久则涵演深远,间亦琢刻以出怪巧,然气完力余,益老以劲。”欧阳修在《梅圣俞墓志铭》中的这段评价,奠定了梅诗“平淡”的创作风格。这种从感性认识上对于诗歌平淡风格的追求与评价,随着宋代诗歌创作实践的不断积累,逐渐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苏轼的“平淡”诗论在总结前人理论的基础上应运而生。苏轼通过解读平淡诗风的“发纤浓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从审美情感的视角把握了平淡美的神韵。他以“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的辩证性观点,指出了平淡风格的诗歌创作审美特质。黄庭坚的“山谷体”是艺术特征最为鲜明的宋诗的代表,在对宋诗的诟病中,往往首当其冲。然而,晚年的黄庭坚随着阅历的加深和修养的提高,渐渐追求到了“平淡而山高水深”(《与王观复书》之二)的艺术境界。他的平淡诗观体现在“崇陶”与“法杜”两个方面,分别用“拾遗句中有眼”和“彭泽意在无弦”表达这两种不同的倾向,是其“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诠释。宋代理学家朱熹对平淡诗论进行了美学的高度概括,他认为平淡是一种高度成熟的美学风格,他从理学家所标榜的道学气象互为表里出发,认为平淡是人格精神的自然流露,是道德修养的至高境界,同时,这种平淡风格的追求是内心自然所至,平淡之美出于自然,坚决摒弃造作与刻意布置。

通过对“平淡”演变的梳理,我们大致可以做出如下的小结:第一,平淡是思想的美。平淡诗论的形成吸收了中国古代的儒释道思想,内容深厚,内涵丰富,经过宋代文论家的不断阐释,成为了艺术思想成熟的标志与境界。第二,平淡是对浮华美的矫正。由于六朝文学过于浓艳,人们以平淡作为反对形式主义、扭转诗坛不良风气的武器。平淡美是平易形式之下掩盖的一种淡泊、绚丽的矛盾统一。第三,平淡的深厚内涵经过不断发展具有了成熟的理论形态。平淡作为诗学范畴,从南北朝时期开始发端,经过中晚唐的进一步发展,再由宋朝梅尧臣的首次明确提出,到苏轼真正从理论高度对之进行阐释,平淡作为诗学范畴才真正得以确立并具有了成熟的理论形态。

二、平淡诗论对自我本心的追求

平淡作为诗学范畴,从梅尧臣首次明确提出,就蕴含着平淡闲雅的审美风貌。梅尧臣赞同白居易“诗歌合为事而作”的主张,认为诗歌不能无病呻吟,要体现古朴平淡的审美风貌。平淡,不是淡而无味,“而是要求运用不事雕琢、朴素无华的语言抒情写意,于平淡中蕴含深味。”[4]关注平淡诗论的内涵,不仅应当从审美鉴赏的角度切入,还应当在诗歌创作全过程中发现平淡诗论的美学精神,从创作的各个环节关注其平淡本质的生成,探讨其蕴含的美学精神。平淡的美学精神生成于创作过程中的选材、构思、炼词等各个环节,体现出了质与绮、瘦与腴、散与庄、平易与华丽、寻常与奇崛以及贯穿了宋代诗学批评始终的雅与俗等多样而复杂的矛盾。

“宋代诗话家们把去俗崇雅作为一个普遍的美学原则加以提倡和阐释,其论断一直贯穿了300年宋代诗学批评的始终。”[5]梅尧臣推崇平淡闲雅,反对“语涉浅俗”,主张于平淡中见厚重,“以俗为雅”,“俗中寓雅”。他提倡诗歌创作应追求“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余味无穷的深广意境。在陈师道的《后山诗话》中就有这样一则故事,“闽士有好诗者,不用陈语常谈,写投梅圣俞。答书曰:‘子诗诚工,但未能以故为新,以俗为雅尔。’”从这里可见梅尧臣主张,浅俗的常谈如果能够略加用心,也能达到化俗为雅的审美境界。梅尧臣在《续金针诗格》中提出将诗语、诗才、诗格、诗理、诗意一起作为决定诗歌艺术魅力的五种基本美学质素。他认为“字俗则诗不清”,明显的将浅俗与平淡的诗歌追求相区别。宋人作诗,做出了将诗歌题材日常化、生活化的实践努力,宋诗中大量出现以身边的所见所闻,日常生活中的人、事、物等为题材的诗歌,创作题材之“俗”可谓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宋人作诗“止欲写所见耳,不必过为奇险也。”[6]11明代袁宏道《雪涛阁集序》指出:“有宋欧、苏辈出,大变晚习,于物无所不收,于法无所不有,于情无所不畅,于境无所不取,滔滔莽莽,有若江河。”宋人将前代人不曾涉及的题材写进诗歌,正如张高评《宋诗特色研究》所提到的,“试检索明钞本《诗渊》第一册之人部《饮食门》,所载酒、茶、羹、汤、饼、糕、酱、鱼、酥、米、粥、馄饨、药诸诗,琳琅满目,宋人所作尤多。”[7]饮食等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到了宋代受到了空前的重视,可见宋人作诗的过程中一直面对着雅与俗的矛盾。通过梅尧臣、欧阳修、苏轼等人提倡平淡闲雅,宋代诗人大多追求淡雅自然的审美风貌。正如刘克庄《跋方俊甫小稿》所说:“若意义高古,虽用俗字亦雅,陈字亦新,闲字亦警。”俗与雅、陈与新、闲与警的矛盾对立因素是内在统一的。即使选材出现了世俗的内容,在意境表现上也要充满诗意,协调雅与俗的矛盾。

在去俗崇雅的美学原则之下,宋人倡导从内在接通雅俗,以俗为雅。在雅与俗的矛盾与调和中,展现出了平淡诗论对雅与俗的调和与重视,从而体现了平淡诗论对本心的真实追求。对本心的真实追求,一方面是追求客观事物的真实,另一方面是主体的心灵之真诚无欺的体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8]“诚”是对于真的更深一层要求,是中国人具有的一种普遍的审美意识,是中华美学精神的核心价值观。“诚”在中国的哲学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包含了真与善的双重标准,既要追求本心的真实,还要怀有一颗善良的心去感受生化、热爱生活,“诚”是接通真与善的关键,真与善密切相关,不可分割。

三、平淡诗论对自然美的追求

“平淡”本是老子作为道本体的品格,“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平淡”是道家自然论的题中之义,平淡与自然在一开始就紧密相连,以至宋人平淡诗论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陶诗平淡风格的评论,也没有忽略其蕴含的自然之美。“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晋以还方有佳句,如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池塘生春草’之类。谢所以不及陶者,康乐之诗精工,渊明之诗质而自然耳。”[9]宋人认为陶渊明的诗,超越了以精工为诗的技巧法度,在平淡中追求着自然之美。而且,在前人对陶渊明人品、性格等仰慕的基础上,可以看到其自然无为的道家思想,这是陶渊明平淡诗风形成的根源所在。

正如苏轼所认为的,“柳子厚诗在陶渊明下,韦苏州上。退之豪放奇险则过之,而温丽靖深不及也。所贵乎枯澹者,谓其外枯而中膏,似澹而实美,渊明、子厚之流是也。若中边皆枯澹,亦何足道。”[10]陶诗的“平淡”是以追求美为前提的,追求绮丽与平易等矛盾双方对立统一产生的审美张力。后人对其也有阐释,“凡装点者好在外,初读之似好,再三读之则无味。要当以意为主,辅之以华丽,则中边皆甜也。装点者外腴而中枯故也,或曰‘秀而不实’。晚唐诗失之太巧,只务外华,而气弱格卑,流为词体耳。又子由《叙陶》诗‘外枯中膏,质而实绮,癯而实腴’,乃是叙意在内者也……凡文章先华丽而后平淡……盖华丽、茂实已在其中矣。”[11]苏轼对陶渊明“平淡”中蕴含着自然美的内涵挖掘,引发了宋诗宗陶的开端。苏轼称陶渊明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是一种追求绮丽、丰腴的平淡,是一切绚烂之美的回归,如后人所评价,“陶潜、谢眺诗皆平淡有思致,非后来诗人怵心刿目雕琢所为也……大抵欲造平淡,当自组丽中来;落其华芬,然后可造平淡之境,如此则陶、谢不足进矣。今之人多作拙易诗,而自以为平淡,识者未尝不绝倒也……李白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平淡而到天然处,则善矣。”[12]平淡并非毫无色彩之美,而是经过了多彩的华美之后的朴素回归,从平淡到绚烂,再到平淡,平淡超越了华美又蕴含着华美,“平淡”到了自然之处,才是平淡美的高超境界。

作为诗歌“平淡”风格的典范,陶渊明的诗被梅尧臣大力推崇,“诗本道性情,不须大厥声。方闻理平淡,昏晓在渊明。”(《答中道小疾见寄》)梅尧臣所追求的平淡蕴含着深沉的自然之美,蕴含着隽永的味道,“因吟适情性,稍欲到平淡。苦辞未圆熟,剌口剧菱芡”(《依韵和晏相公》),平淡要经过艰苦的磨练才能进入自然的境界,“欧阳最知我,初时且尚窒。比以为橄榄,回甘始称述。”(《答宣阗司理》)。欧阳修在《六一诗话》中评论梅尧臣:“圣俞平生苦于吟咏,以闲远古淡为意,故其构思极难。”认为他的平淡是淡而自然,淡而有味的。

对平淡诗论自然美的体会和追求,离不开诗人虚静淡泊的心态。诗歌的平淡境界,要求创作主体心境的平和、淡泊,静观自然万物,超然万物之外,以静求淡,从而引发自省,建构起诗人内心的恬淡幽寂,引发对平淡美的追求。正如张世英所说,“审美意识是人与世界的交融,用中国哲学的术语来说,就是‘天人合一’……人心与天地‘一气流通’,融为一体,不可间隔的一体是唯一真实的。”[13]如沈德潜称孟浩然诗“从静悟得之,故语淡而味终不薄”,又如陆侃如称王维“唯其能静,故他能领略到一切的自然的美”[14],平淡自然之美离不开虚静的精神内核。以虚静之精神,无意之感悟,追求平淡之美学效应,追求“作诗到平淡处,要似非力所能”[6]22的审美境界。在追求这种境界的过程中,需要运用外在的语言材料进行书写,对于语言的使用,宋人既反对单纯的工巧、奇异、华丽,又避免平易、熟常的语言,他们力图在“巧与拙、工与易、奇与常、生与熟、雅与俗”等各组矛盾对立因素之间寻求对立统一,通过对立统一产生的审美张力体现出了诗歌的平淡美。从平淡无奇之中,品味出精深的韵味,以无意之自在自然,渲染浑然天成的艺术造诣。

四、平淡诗论对道德修养至高境界的追求

作为宋代追求“平淡而山高水深,文章无斧痕”的诗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崇尚“自然而然,非用力可至”的理学诗风不可忽略。理学家对诗歌平淡的倡导,是他们风雅的诗歌正统观的体现,这对宋代诗歌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影响。在宋代诗人大量的崇陶诗、和陶诗的背景下,理学家也因陶渊明诗歌不尚雕琢,与其提倡的诗歌创作要“宁拙毋巧,宁朴毋华”,反对无病呻吟、雕章刻句的诗歌主张相契合,而将陶渊明诗歌作为典范加以模仿。理学诗派受到《诗大序》美刺教化说的影响,自觉遵循着“风雅”正统,认为“只有风雅之诗才能真正体现诗人的人格修养和道德情操,且通过诗歌的广泛传播可以起到‘正人心,敦风俗,考古论世,使人洗心涤虑,非劝则惩’的作用。”[15]27-28

理学诗派追求“中庸”之道,以修炼诚意正心的崇高人格为第一要则,这一人生理想投射到诗歌审美上,表现成了温柔敦厚的冲淡中和之美。对“中庸”之道和崇高人格境界的追求使理学诗派倾向于温柔敦厚、中和平美的诗风,元代唐良瑞为金履祥《濂洛风雅》作序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志有正有偏,有通有蔽,则诗有纯有驳,有晦有明,故偏滞之词,不若中正之发,而放旷悲愁之态,不若和平冲淡之音……皆涵畅道德之中,歆动风雩之意。淡平者有淳厚之趣,而浩壮者有义理自然之勇。言言有教,篇篇有感。”[16]因此,理学诗派以自然平淡为诗歌的创作追求,其诗歌主旨多围绕理学概念范畴和道德修养。

理学诗派的代表朱熹认为,诗歌造语平淡并不简单,平淡是诗歌创作的最高境界。朱熹云:“作诗间以数句适怀亦不妨。但不用多作,盖便是陷溺尔。当其不应事时,平淡自摄,岂不胜如思量诗句?至如真味发溢,又却与寻常好吟者不同。”[17]3333“平淡自摄”就是无忧无喜、平和淡泊、悠然入神的精神状态。平静淡泊的心态,净化的人格期待不得已而为的诗歌,“真味发溢”,在道德修养达到很高境界时性情自然流露,才是符合儒家诗教的好诗。从朱熹对韦应物诗歌的喜爱中,也可看出其对平淡诗论的推崇,“韦苏州诗高于王维、孟浩然诸人,以其无声色臭味也。”[17]3327他对平淡诗论的推崇,正是对温柔诗风的回应,折射出平淡诗论的深层美学精神,就是对于“圆融正大的人格、萧闲洒脱的生活状态、妙参机理与天地浑同的审美境界的强烈向往”。[15]32他的平淡诗论一直影响着宋代的理学诗派,直至宋末,理学诗派仍标榜“片言只字,虽出于肆笔脱口之下,皆足以见其精微之蕴、正大之情”[18]。

“平淡”被宋代理学家践行成了一种人格理想,如周敦颐《同子通书》中对音乐的评论:“乐声淡而不伤,和而不淫。入其耳,感其心,莫不淡且和焉。淡则欲心平,和则躁心释。优柔平中,德之盛也。”“平淡”是“中和之质”的表现,中国美学思想的“中和”观念影响深远,如《中庸》所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对于性和情的“中和”,在中国美学发展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理学家将平淡的审美风格与善的伦理、人格境界相连接,在道德与审美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粱,使“平淡”成为了人格修养和诗歌审美的共同追求。

宋代是一个长于思考,人们精神面貌沉静、内敛的年代,追求自然平淡之美与宋人的文化心态和审美趣味密切相关,加之理学兴起,进一步强化了崇尚自然平淡风格的倾向。平淡美是宋代不同思想基础的人的共同审美理想,真、善、美是人类不同的精神活动的范畴类型,它们之间不是等同的,却又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平淡”在宋代诗学中的高度普遍,从历史的角度记录了“追求平淡自然,是宋代这样一个轰轰烈烈的封建盛世已经成为过去,而新的轰轰烈烈的社会运动尚未到来的历史时期的审美理想。”[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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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7.22

A

吉林省教育厅“十三五”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宋代文论中的至善唯美精神研究”(吉教科文合字[2016]第369号)

郑慧(1985-),女,博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为古代文论与写作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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