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
春冬间的日子
◎吴正
天开始阴了,细雨霏霏,山区的窄道上树木片遮斜依,令人联想起江南深秋的景象来,然而对香港来说,这已是十足的冬天了。
香港的冬天很有趣,跌进十度之内的日子不多,但已足够给香港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喜悦。
女士们迫不及待地披上皮草大衣;男人们则煞有其事地搓着手,涌进餐厅:“这样的天气,能来些什么呢?当然是热腾腾的火锅啦!外加两扎生啤,一醉方休!”——这是他们的情趣。
有时,这种情趣会更夸张。哪一夜,只要听说大帽山顶会有冰霜出现,整座城池便随之沸腾起来,人们会在深夜的二三点出发,背着相机或摄像器材,驾车去到山脚下,然后登山。
对于香港人来说,寒冷非但不可怕,而且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血缘上的亲切。
只是这种凛冽的感受不可能让他们体味很久,一入阳历三月,酥酥的春雨便一场暖过一场。
清晨起床,我站在露台上舒展一下筋骨,观看着春晨的景色:阳光约莫要在八点之后才变得亢奋起来,于是雾开始退去,瓦蓝的天穹,湛蓝的海水,地平线是一线连绵的青山。
然而,当观看完毕这春日序幕,我拉开落地门,自露台回到客厅中去的时候,遇上的是有关春的另一个论题。
我那个仍在念幼儿园高班的小女儿哭闹着,说什么也要除下冬季校服,换上夏季校服去上学。
“来,乖乖,听婆婆的话,天气仍冻,穿薄了会着凉……”这是老人家们的观点。
见我回屋,小女儿立即扑进我怀中:“爸爸!老师都说春天到了,天气暖了,如果我再穿厚衫,小朋友们要笑话我的……”
这一次,我是站在小女儿一边的:“好,换吧。去告诉婆婆,是爸爸允许的。”
当她破涕为笑时,手中握着冬服的婆婆却呆住了:“怎么你也像个大孩子,又不是不知道春天是最容易感冒的季节……”
然而,我在心里为自己的选择做着最无悔的辩解:哪一个新芽般的生命不向往一日比一日更热烈的明天呢?再说,这种对春回大地的感受不会持续太久,理应好好珍惜。一过三月中旬,北国可能还在飘雪,江南也最多是柳梢吐青芽的时节,这里却开始骄阳似火的悠长的夏日了,而春天也就算是过去啦。
(摘自《浮生三辑》上海人民出版社 图/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