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古典,最诗意,最中国,在缤纷的文化长廊中,最夺人眼目。它的名字叫唐朝。唐朝是一条繁华雍容的街道,是一条芳香四溢的花径,是一道狹长未知的水路,是一个荒凉无人的渡口,充满了各种人生际遇。会有一些邂逅的雨丝,飘落在泛黄的书页间。
最深情畅快的当属李白与汪伦的邂逅。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李白从秋浦(今安徽贵池)前往泾县(今属安徽)游桃花潭,遇到当地人汪伦,从此交游甚欢,汪伦常酿美酒款待他。临走时,汪伦又来送行,李白感动不已,遂留下千古名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汪伦怎会料到,他一介农民,竟因诗仙—诗而扬名千古呢?
最禅意深远的邂逅是李白与蜀僧的相遇。“为我—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峨眉山下,抱着绿绮的僧人,挥手之间,琴韵悠悠,与松涛相和,与钟声相闻,荡涤胸怀,俗念顿消,使人回味无穷。这行云流水般的诗句,含蕴深远,“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那几分禅机全在这碧山秋云之中了。
最令人感伤的邂逅,是杜甫与李龟年的江南重逢。被蘅塘退士评为“少陵七绝,此为压卷”的四句诗,人们早已耳熟能详:“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杜甫比李白小11岁,未能像李白那样走运,完全生活在大唐鼎盛时期,而是经历了唐朝由盛而衰的过程。昔日繁华时,一个是书生意气的当朝才子,一个是“特承顾遇”的宫廷乐师,而今潦倒中,只是两个苍颜相顾的糟老头子,面对落花,感慨时局,沧桑之感溢于言表。语极平淡,内涵却无限丰满。这四句若作为安史之乱的回忆录,当为题卷之作。
最百感交集的邂逅是刘禹锡与白居易的扬州初逢。唐敬宗宝历二年(公元826年),刘禹锡罢和州刺史任返洛阳,同时白居易从苏州归洛,两位诗人在扬州相逢。白居易在筵席上写诗相赠,大意是为刘鸣不平,表达劝慰之意,刘禹锡当场便写了《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来酬答他。刘禹锡胸襟开阔,虽有抑郁不平之心,最终却化为乐观开朗之态。一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已成千古名言,不知激励多少后来人。
最浪漫凄婉的邂逅篇章,当由崔护来执笔。“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书生崔护在都护南庄遇到的那个面如桃花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她后来到底有什么样的境遇,千年之后,不得而知。然而,故事的浪漫,结局的凄婉,尽在无穷想象中。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是唐朝最同病相怜的邂逅。诗人白居易落魄之际,巧遇一琵琶女,那“犹抱琵琶半遮面一的娇羞,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乐声,那“弦弦掩抑声声思”的愁情,怎不让江州司马泪湿青衫?一曲天涯遇知音,优雅伤怀唱到今。
最勾人乡愁的邂逅,出现在岑参的《逢入京使》诗中。岑参第一次远赴西域是在天宝八年(公元749年),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入朝,岑参被奏请为右威卫录事参军,到节度使幕掌书记。本篇即作于此次赴边疆的途中。“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写的是旅途中遇见回长安使者所引起的思乡之情。一句“报平安”道尽天下游子离人的共同心声。
如今高科技时代,火车飞机相见易,更有网络手机和视频,见面尽在须臾间。多了份快捷,却少了些回味。也许只有在诗页间,走进那苍凉的历史时空,才能觅得—份旷古幽思,感受一番诗意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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