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之诗

离默

这些年，我的孤独

这些年，我的孤独

使我与天空无限接近

生活内部从来没有如此需要

雨的洗涤，风的填塞

一条河，从过去倒悬到现在

流经我赤裸的眼神，空旷的心房

直接在足底踩踏荒芜

这些年，我的孤独

只剩下灼烧的烟草

正如我此时轻抿的烈酒与洁白的奶油

不，父亲，请不要责怪我偷喝你的佳酿

如今，我所有的激情

不过是这些压抑又压抑的麦子

它们在自身的腐烂下升腾出精华

而我，在孤独里醉了一场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怀念一朵从身边溜走的云

朵

似乎，那就是我唯一的写照

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需要一把尖刀

不断，不断，从身体里

剜出浓香的树胶？

我生来就是个异乡人

睁开眼睛，我从一场流浪中醒来

隐匿的河流在潜意识深处流动

白色的窗纱浮现黎明的颜色

隔夜的暴雨还在耳边肆虐

将叩问以钉子的形式不断碶入大地

泥土吸纳疼痛，毫不反抗

如同我的夜，容留梦的焦虑

我已经习惯出走

仿佛生来就是个异乡人

我的家乡，这个平凡的江南小镇

容留了我安宁的肉身，任由我的魂灵

一次次出轨，在异乡以漂泊的姿势生存

我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从未真正留在这个地方，也从未真正离去

或者，我将在若干年后以茫然的口吻

诉说一场回忆，不，我从未在哪里存在过

任何地方，包括，这个我出生的

也埋葬我祖先的地方

我无法行至更远

夜的栅栏打开

我却无法行至更远

梦境阻截

一朵最小最小的阿拉伯婆婆纳睁开蓝色眼睛

夜未眠，雨未眠

虚幻的世界，等着我凌厉而虚弱的脚步

呼唤，有比江南梅雨更惆怅的音色

我独自坐在独自的夜里

一条路开始在路灯下摇晃，等着我

为你打开长长，长长的

没有远方的远方……

我至少不能选择一种生活

摇晃的陆地在海平面之上

船行挤压的浪花，高过视线

在海上，我不止一次惊叹于远方的蓝

那深邃穿透了语言无力的苍白

当细小透明的水珠扑向我怀里

被渺小击中的震撼，瞬间粉碎了我的强大

没有一种湿，可以如此淋漓

我庆幸，我没有躲闪

站在天与海之间，在摇晃中打开双臂

我拥抱，风浪和创伤

我至少不能选择一种生活

关于禁锢，关于误解，关于无力而苍白的解释

第三世

再一次听到他万般无奈地

说无奈时，她狠狠将烟头

掐灭在寒冷的微火中。冷风鼓动雪意

冬夜将黑进行得更加彻底

他的脸庞写满了“可怜“二字

等待她将时间偿还给时间

她站起来，盯着他尚且余爱的眼神

缓缓道，今世我们相爱

来世，我们为敌

第三世，就让我们永不相见吧

她吻住他的唇，紧紧咬住牙齿

鲜血安慰鲜血，疼痛归于疼痛

一场雪，终于微微洗白了尘世？

咖啡豆

咖啡豆种在我的时间里

每一颗，都被烘烤，磨碎

咖啡豆贮养时间的浓郁

咖啡豆熬煮时间的苦涩

每一天，我都和咖啡豆在一起

品尝时间，喝下生活最黑的部分

并品出浓香的滋味

两手空空

我两手空空，亲爱的

若说我要给你我的生命

這生命空空如也，你拿着如草似芥

若说我要给你我的爱情

这爱情难以久长，你爱着如行露碎璧

我两手空空，在这人间

犹如清风，等待相遇

不早不迟，不悲不喜，不挑不选

除了左手的生命，右手的死亡

我只有炽烈的孤独

一望无际

甜蜜的果实

你守着一树甜蜜的果实

你摘一颗给我，我便不再饥饿

你再摘一颗给我，我便不再寒冷

你继续摘给我，便填满我整个虚空

你甜蜜的果实啊，你为谁守护？

得到它的人，让它们空悬枝头

仰望它的人，为它们寂寞悲苦

而你啊，甜蜜的果实

面对秋风的呜咽，逐渐接近的永夜和隆冬

一颗，一颗，腐烂在深色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