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倩瑜
【摘要】17世纪法国古典主义戏剧奉行“三一律”的创作原则,这一直被认为是效忠于政治统治的结果,束缚作家创作的因素。事实上,“三一律”作为一种创作原则有着自身的美学意蕴。这种美学意蕴体现为紧凑错综的张力美与和谐统一的形式美。本文将结合莫里哀的《伪君子》,对这一时期“三一律”所产生的美学意蕴进行评述。
【关键词】伪君子;三一律;张力美;形式美
17世纪的法国,以天主教会为中心的封建势力占统治地位,文学创作领域也正式进入古典主义时期。为适应法国政治统治的需要,“三一律”成为当时戏剧等文学体裁的主要创作原则。这最早是法国布瓦洛在《诗的艺术》一书中提出的,“我们要求按艺术地布置着剧情发展,要用一地、一天内完成的一个故事……”,即时间、地点、情节三部分整一。而今天享誉盛名的剧作家莫里哀的《伪君子》,在当时便因影射伪信士而被多次删改禁演。后世的评论家大多指出“三一律”限制作家的创作,不利于文学的发展。国内不少教材提及该点时也不多言,一带而过。尽管“三一律”发展到后期确有弊病,但不可否认的是,其在戏剧领域创造出的美学价值不可忽视。
学界以往的研究多集中在某一时期的“三一律”作品分析阐释,或不同时期、地域的作品对比研究,却少有对“三一律”作品造就的美学价值进行探究。本文将结合莫里哀的《伪君子》,对法国古典主义时期“三一律”所产生的美学意蕴进行评述。
一、紧凑错综的张力美
在“三一律”的创作原则下,莫里哀的五幕剧《伪君子》呈现出紧凑错综的张力美。美国评论家乔治·贝克谈到,“小说家和戏剧家虽然都用故事、性格描写和对话的共同要素来写作,但二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不同于其他文学体裁,戏剧因其特殊的艺术形式,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囊括更多的内容,快速进入营造的意境之中,这就要求戏剧具有更高的压缩性、生动性、合作性,观众与演员的关系也不再是单纯的读者和作者的关系。而“三一律”的创作原则,恰好使戏剧的以上特点得到充分展现。
由于时间的限制,戏剧的节奏更为紧凑,冲突迭起,矛盾逐渐尖锐。规定在剧中24小时内要结束表演,催促着整个舞台的节奏。第一幕,由于对达尔杜弗的不同认识,奥尔贡大家庭分化成两派,在达尔杜弗出场之前就用了而大量的篇幅渲染。而当奥尔贡外出回来时,仆人道丽娜向他汇报太太的情况,他的回答除了“可怜的人”和询问达尔杜弗外,没有只言片语关心妻子。这里明显出现了时间的推进,增加了戏剧性。尤其是后三幕剧情,当大密斯向奥尔贡告发达尔杜弗调戏母亲的罪行时,奥尔贡非但不相信,还将自己儿子赶出家门。这个场景出现时还是白天,而到艾尔密尔施计诱惑达尔杜弗露出本性时,已然到了晚上。这时明显感觉到如鼓点式的时间紧迫感,一定程度上驱使着节奏的快进,观众的心情随剧中形神兼备的表演起伏变化。
而受地点整一性的影响,戏剧的创作和表现似乎都被局限在了宫廷一隅或是家庭中。但正因如此,矛盾才能集中在一个场面。从接受美学的视角,相对稳定的布景较之频繁变化的空间,更能使观众更好地沉浸在戏剧表演中。《伪君子》整部戏剧都是在奥尔贡家中进行的,而在第五幕的后三场,演员基本同时出现在奥尔贡家的客厅中,承发吏雷信义带着噩耗到来,当奥尔贡得知家人要被迫搬离原有的房子,自己要远走异乡时,而此时他的母亲白耳奈尔终于幡然悔悟。
该剧的主要情节只有一个,是奥尔贡一家如何认清伪君子达尔杜弗的真面目。从叙述学的角度看,故事是构成叙述的动力源泉。不仅是剧情的冲突能形成一种无形的舞台张力,人物内心的情感、理智的冲突也是重要的一环。在第五幕第一场,奥尔贡咒骂达尔杜弗是“一个万分恶毒的灵魂”,大喊“从今以后,我不拿他们当人看,我要变得比一个魔鬼待他们还要坏!”这时他的情感是愤怒到极致的,这时内兄克莱昂特说道:“看你又激动起来啦,你的思想总是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从中我们发现,古典主义时期,无法调和情感和理性的人注定会走向灭亡,而一直保持理性的仆人道丽娜则是莫里哀一直想要赞扬的对象。这两种矛盾就构成的一种力量贯穿整部戏剧,使其更富有张力。
司汤达曾评价拉辛等法国古典主义时期恪守“三一律”的剧作家:“虽然带上镣铐,依然英姿勃勃,优美动人。”可见,此时的“三一律”非但不是钳制作家思维的工具,而是这让古典主义时期的艺术作品从开始的形似,逐步深入到神似,凸显舞台艺术的张力。
二、和谐统一的形式美
在戏剧史上,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最早提出行动整一原则。他在《诗学》第七章说:“一个完整的事物由起始、中段和结尾组成。”虽然,古典主义的整体美学观体现了文学服务于政治的要求,但这并不影响其自身的特有的美学意蕴,它是一种和谐统一的形式美,这背后蕴含着剧作家莫里哀的现实主义创作原则。
在创作时,莫里哀遵守了古典主义的艺术法则“三一律”,同时在最大限度的创造自由,丰富了《伪君子》这部戏剧的美学意蕴。这种独立性,使他的作品在创作上更好地达到现实主义高度。
在《凡尔塞即兴》第四场中,莫里哀曾提出自己的创作原则,“喜剧的任务既然是一般地表现人们的缺点,主要是本世纪人们的缺点。”他笔下的人物性格,我们必然会遇见。他善于刻画最具普遍性的人物,达尔杜弗便是直接取材于现实、高度概括而成的形象,并通过对现实批判性的描写,达到警示世人的作用,这可视为现实主义的基本美学原则之一。《伪君子》一经上演,人们就议论纷纷,鲁迅曾说:“疑心到像是写自己,又像是一切人。”
莫里哀在设置艾尔密尔与达尔杜弗的对话时,形成一个现实空间,与桌下正在偷听的奥尔贡的心理空间重叠。通过与地域空间的重叠,不仅展示了舞台上人物的内心活动,更向世人揭示了法国乃至全世界封建邪恶势力的伪善面目,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地点整一律”的藩篱。
在《伪君子》的序言中,莫里哀重申了上述观点:“喜剧只是精美的诗,通过意味隽永的教训,指责人的过失。”遵循着这些原则,莫里哀创作中的现实主义特征逐步巩固。
美的概念是时代环境的产物,不可能有统一的标准。同样,三一律也不可能适应于一切时代文学体裁的创作。它在戏剧创作方面深深影响了后世,这也是值得文学评论家重视之处。
【参考文献】
[1] 莫里哀, 著. 李健吾, 译. 伪君子·吝啬鬼[M]. 北京: 中国书籍出版社,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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