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贡》半月刊中的清代边疆民族研究述评

2017-03-13 01:45张心雨
关键词:边疆民族东北学者

张心雨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北京100872)

【文史新证】

《禹贡》半月刊中的清代边疆民族研究述评

张心雨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北京100872)

民国时期,由历史地理学家顾颉刚与谭其骧发起成立的禹贡学会,旨在研究中国历史地理与边疆民族问题,《禹贡》半月刊是其代表性学术刊物。本文将该刊物中有关清代边疆民族的研究,依照内容分为文献综述类、文献考订类、史事述略类、民族风俗类四个方面,依次进行文献综述,并针对这些研究的成果与不足进行了探讨。

《禹贡》半月刊;文献综述;清代;边疆民族

一、《禹贡》半月刊与民国的边疆研究

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面临着严峻的国内外局势。国内军阀混战,内地经济疲敝,国外列强虎视眈眈,企图分离中国的领土。中央政府对于边疆地区疏于管理,造成严重的边疆危机。与此同时,国内各界人士纷纷奔走呼号,号召打破内地与边疆的隔阂,团结各族力量抵御外侮。国内学术界纷纷关注中国的边疆地区,关于边疆地区的研究越来越多,逐渐掀起一股研究边疆的高潮。在这次边疆研究的高潮之中,诞生出一批学术刊物。以《禹贡》《新亚细亚》《中国边疆》《边政公论》较具有代表性。

《禹贡》是民国学术团体禹贡学会的代表刊物,由顾颉刚、谭其骧等发起创办,并担任主编。《禹贡》自1934年3月1日创刊,至1937年7月16日停刊,共出版7卷82期,载文741篇。它是专门收录历史地理研究与边疆民族研究的学术性刊物。《禹贡》主要研究中国历史地理与边疆民族问题,有着深刻的经世致用、疑古辨伪的思想,推动了中国历史地理学由近代向现代的转变。同时,《禹贡》对推动边疆研究的开展也发挥了很大作用。《禹贡》所载的文章,包括边疆历史、地理、政治、经济、民族、宗教等内容,反映出20世纪30年代抗战爆发前,国内学者研究中国边疆问题的旨趣与动向。《禹贡》“从一个重要的方面反映了30年代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中国边疆研究高潮期的研究盛况。”①马大正、刘逖:《二十世纪的中国边疆研究——一门发展中的边缘学科的演进历程》,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71页。

清代的边疆民族治理,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民国学者怎样看待清代的边疆民族,值得深入研究。清代的边疆民族治理较为成功,有许多民国政府值得借鉴的经验;但同样也是在清代,边疆民族的问题在列强交接的入侵之下开始显露,为民国的边疆危机埋下了伏笔。在内忧外患的压力之下,人们才真正意识到了边疆的重要性。在这些研究边疆的学术刊物中,以《禹贡》关注清代边疆民族问题着力最多。《新亚细亚》《中国边疆》《边政公论》等刊物,所关注的边疆民族问题,大多与时局密切相关,写的多是当时的问题,清代及清代以前的边疆民族研究文献数量很少,所占比例极低。例如,《新亚细亚》涉及清代边疆民族研究仅有7篇。相比之下,《禹贡》基于中国沿革地理的研究传统,更多着眼于古代的边疆民族研究,尤其以清代边疆民族的研究数量最多,文章数量有27篇之多。本文通过从研究内容的角度进行分析,对《禹贡》研究清代边疆民族的文章作一述评。

二、《禹贡》研究综述

按照研究内容来划分,《禹贡》中清代的边疆民族研究可以分为文献综述类、文献考订类、史事述略类、民族风俗类四个部分。现对各部分研究进行综述:

(一)文献综述类文章

文献综述类文章有5篇。冯家昇的《我的研究东北史地的计划》[1]2:这篇文章是作者的东北史地研究计划。他立志将在十年内完成正史《东夷传》的注释,并完成一部成熟的东北史地研究,其中研究计划部分,大致分为搜集整理材料、游历见闻与自身知识储备三个部分。作者注意到了多语言文字在东北史地研究中的重要性。他强调,学者要学习满文、蒙文,以使用满蒙文等多文种材料进行研究。此外,作者对比了中外的东北史地研究。他认为,清末以来我国的研究成果寥寥,但是日、俄与英、法学者的研究却相当丰硕。他察觉到,有一批日本学者致力于“满蒙学”及“满鲜学”的研究,推崇“满蒙非支那”论,实际上是为军国主义侵略扩张而服务的手段。相比之下,这篇《计划》不仅表达了作者的学术志向,还扩大了宣传,鼓励同辈及后辈学者投入到东北史地的研究中。从学术价值角度讲,他另一篇文章《东北史地研究之已有成绩》[2]2更具学术价值。这篇文章中,更为细致地回顾了20世纪30年代以前东北史地的学术研究情况。清末至20世纪30年代以来,我国西北边疆研究取得一定成就,然而东北边疆有待更多的研究成果发表。在外国研究成果中,作者准确地归纳出:俄罗斯学者的研究主要强于人种学、语言学、地理学等实际学科;而日本学者则更长于东北古史、古地的研究。

国外学者研究东北史地起步较早,至20世纪30年代已有相当一批研究成果。日本已有学者对国内外的研究情况进行综述,《禹贡》中,学者刘选民翻译日本学者研究最为用功。他翻译了三位日本学者的东北史地研究综述。分别是百濑弘的《日人研究满洲近世史之动向》、中山久四郎的《三百年来之满洲研究》和田口稔的《法人对于东北的研究》。

《日人研究满洲近世史之动向》[3]111一文是日本研究“满洲近世史”中很具有代表性的学术史梳理。日本学界的“满洲近世史”即清初开国史。文章认为受现实问题的直接刺激,日本“满洲近世史”主要研究外交史,并且,日本“满洲近世史”研究是基于经营东北的现实要求以及附从满铁与军部的调查而作。

《三百年来之满洲研究》[4]69梳理了日本国内近三百年来满洲(东北史、清初开国史、满族史)研究的情况。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满语文研究、政治史研究、日本有关清朝历史文献整理、前代学者对于清朝的批评。本文是当时日本国内满洲史研究最完整的文献综述。

《法人对于东北的研究》[5]49整理了法国学者对于东北史地的研究。文章分为东北的地图绘制、翻译别国东北研究著作、东北地质研究、东北人类学研究、东北考古研究、满语文研究、东北历史研究、“满铁”研究等方面。这三篇研究综述是日本国内较有代表性的文献综述,它被翻译发表在《禹贡》中,使得国内学者能够尽可能地了解国际学术研究动向。

从上述研究中可以发现,国内外学者对于清代东北边疆民族的研究数量庞大,内容十分丰富。这是因为,东北是清朝的“龙兴之地”,研究清朝历史,必须首先研究清朝开国史,因而清朝统治者主体之女真(满洲)所发祥的东北地区,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反观国内研究,虽已发表一些深刻的研究成果,但是在数量和质量上与国际水平仍有较大差距。国内的研究强调文献考订,而缺乏对社会的深入探讨。原因在于,清代文风甚严,研究东北史地为统治者所忌讳,仅有极少的传世文献可供参考,严格意义上的东北史地研究实际起步较晚。这个问题,当时学者已经有所认识。

此外,日本对中国东北的侵略,是推动《禹贡》创刊的直接因素。“九·一八”事变的发生加剧了我国的东北边疆危机,由此引发学者对东北地区的普遍关注。“九·一八”事变发生不久,东三省宣告沦陷,社会各界纷纷指责日本侵略者的行径。这一时期,学者的研究逐渐从文献考订转向对现实问题的关注。在内忧外患的压力和寻求强国富民的动力之下,东北边疆研究迎来一轮高潮。

(二)文献考订类的文章

文献考订类文章有8篇。有冯家昇的《东北史中诸名称之解释》[6]2:冯家昇先生通过《史记》《汉书》《后汉书》等历史文献,对东北史研究的“东夷”“东胡”“鞑靼”“满洲”作出了清楚的概念界定:它们都表示东北历史上的民族,但是所涵盖的范围不同,其涵义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历史概念的界定对于研究东北民族的族系、源流,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其中所提到的问题,如“阻卜”是否为“鞑靼”,“满洲”一词的含义等,极具学术价值,至今仍在不断讨论。

内藤虎次郎著,周一良译的《都尔鼻考》[7]9:文章以《清太祖实录》《清太宗实录》《盛京通志》《沈阳日记》等中外汉文史料考证了清朝开国重要地名“都尔鼻”。都尔鼻是清初联络辽东辽西的要地,它与清初开国以及入关一系列重大战役,如松山、杏山之战、山海关之战密切相关。这篇文章对于都尔鼻城址的具体位置考证翔实,还注意到了清初八旗军队自沈阳至辽西的行军路线问题,对于研究清初的历史地理具有重要意义。

这一时期,在清史研究领域,不断有新材料被发现。《禹贡》创刊不过数年之前,在北平就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八千麻袋事件”①“八千麻袋”事件:1921年春,北洋政府财政困难,故将大部分清代内阁大库档案分装八千麻袋,计15万斤,低价卖给造纸厂。清朝遗老罗振玉以高价购得部分档案。后几经辗转,收入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得以归公。。由此,一些学者开始推介、研究这批新发现的档案。孟森的《国史所无之吴三桂叛时汉蒙文敕谕跋》[8]69:这篇跋介绍了当时国内新发现内阁大库所藏的汉蒙文合璧敕谕。敕谕的内容是,康熙皇帝在平定“三藩之乱”期间,下令西藏达赖喇嘛等派遣蒙古军队严查四川边境,进兵助剿,使勿受吴三桂叛军侵扰。作者孟森认为,这道敕谕系仓皇之举,西藏当局并未有所举动,因此这道敕谕并未录入《清圣祖实录》中。

吴玉年的《抚远大将军奏议跋》[9]73:《抚远大将军奏议》是清圣祖第十四子,抚远大将军允禵率军往征讨策妄阿拉布坦,停驻西宁、甘州、吐鲁番等地,期间所记录允禵与藏人垂询,原系满文,后译成汉文。时准噶尔人进入西藏,允禵用岳钟琪“以番攻番”之计大败准噶尔人。

除了清代档案,清人笔记史料方面,也有一些新的发现。侯仁之《读〈黑龙江外记〉随笔》[10]167介绍了清代文献《黑龙江外记》的流传与版本。该文章还介绍了作者西清个人事迹辑录;该书所收录《尼布楚条约》满文译汉版与其他版本之不同、朵颜卫铜印有关讨论以及黑龙江地区各个部落的情况,对于研究清代黑龙江地区的历史、地理具有重要意义。

吴玉年的《跋〈西域闻见录〉》[11]49:《西域闻见录》成书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作者为满洲正蓝旗人七十一。七十一居新疆十余年,《西域闻见录》为七十一在“库车办事时”所撰。本文详细介绍了《西域闻见录》所记载西域的历史沿革、风土人情与物产习俗,是难得的史料笔记,多为后人所引用。

还有学者从事为文献编排目录的工作,以方便其他学者查找与使用。金毓黻的《〈辽海丛书〉总目提要》[12]191:《辽海丛书》由金毓黻主编,历时五年,收录文献七十八种,合计五百零九卷,一百三十二册,分为正集、附集两部分。这套丛书内容丰富,不仅收录了东北史地有关文献,也收录了流传于朝鲜、日本等史籍,可资考证,辑佚校补,直至今日仍是十分有价值的参考书目。

青木富太郎等辑,刘选民校补的《东北史地参考文献摘目》[13]257:这篇文章出自日本历史研究会出版《满洲史研究》专号,收录了近几十年西方英美法俄等国、日本以及中国学者研究东北史地的专著或论文,对于东北史地研究贡献巨大。刘选民对其进行校补,有所增删。

可以发现,《禹贡》清代边疆民族研究中,有关文献考订的文章水平较高,体现出《禹贡》学会注重沿革地理、注重考据的学术传统。文献考订与历史地理相结合,为史地研究而服务。我认为这与《禹贡》的创办初衷有关。《禹贡》学会创办此刊物的目的,在于探索边疆史地,对中国疆域版图与民族状况进行梳理和剖析。研究方法上,《禹贡》继承了清代的乾嘉学派的学术风格,重视文献的考据;内容上,文章则多与沿革地理有关。如《禹贡》的《发刊词》所说,“我们是一群学历史的人,也是对于地理很有兴趣的人,为了不忍坐视这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没有一部像样的历史书,所以立志要从根本做起。我们要使一般学历史的人,转移一部分注意力到地理沿革这方面去,使我们的史学建筑在稳固的基础上。”[14]2

重视文献考据,是我国传统学术的精华,《禹贡》文章对于文献的精微考证,体现出学者对于传统文献有着一丝不苟的严谨与重视,但是对于满蒙文档案等民族语言文献,有待进一步利用。这是因为,满文档案有很多尚被封存于北京、沈阳的故宫大库之中,对于满蒙文档案的整理工作刚刚开始。此外,满语文在清末民国已经鲜有人使用,大多数学者们并未有机会学得识得。如《禹贡》中涉及满蒙文档案的研究,仅有孟森的《国史所无之吴三桂叛时汉蒙文敕谕跋》、吴玉年的《抚远大将军奏议跋》两篇,满蒙文档案翻译还需要前清通晓满蒙语言的文职人员协助才能进行。相比之下,国外则相对更重视满蒙文献。日本自内藤虎次郎开始,不断有人从事满蒙文文献研究,或是利用满蒙文档案进行研究。

(三)史事述略类的文章

史事述略类的文章有8篇,它们的主题基本侧重内地对边疆的开发。关于东北地区开发,刘选民的《东三省京旗屯垦始末》[15]81介绍了贯穿清朝中后期的八旗屯垦东北事件。京旗屯垦主要为解决八旗生计问题。随着八旗人口的增加,八旗生计问题日益严重。嘉庆时期开始不断移驻在京驻防八旗,前往东北的拉林、双城堡、伯都讷等地开荒屯垦。

龚伟航的《清代汉人拓殖东北述略》[16]105:文章梳理汉人开发东北的历史脉络,清初清政府招徕汉人开垦东北,康熙至乾隆年间禁绝。统治者疏于对东北边禁的管理,不断有内地汉人涌入东北开垦经营,汉人逐渐占东北人口的多数。汉人在东北起初经营人参、采金、狩猎,后转向农业耕作。作者认为清廷开移民之禁太迟,所以招致边患。

内蒙古河套地区的开发,因顾颉刚到内蒙河套一带旅行考察,沿途听闻王同春开发河套的故事。顾氏认为王同春这个人在边疆开发史上很具有典型意义,于是各处搜集材料,写作成《王同春开发河套记》[17]14。这篇文章是顾颉刚先生为河套开垦者王同春撰写的个人小传,记述了清末开发河套的名人王同春的一生。他是开发河套,开展农田水利事业的代表人物,也是研究清末民初西蒙边疆地区开发、蒙汉民族关系的典型代表。顾颉刚高度肯定了农民王同春在清末民初河套地区开发的功绩。后续又有王喆、巫宝三、曲直生的《介绍三篇关于王同春的文字》[18]1:这是三篇关于王同春开发河套的文章合集,分别是王喆(王乐愚)的《王同春先生轶记》、巫宝三的《附记一》、曲直生的《附记二》。其中《轶记》一文是作者巫宝三先生在五原调查时联系到王同春五子王喆(王乐愚)所获,该文章后附有河套开垦前的一段小史。作者曲直生先生寄给顾颉刚先生的是一篇关于王同春的大事记,附有考证。

关于河套开垦,还有孙媛贞的《贻榖督办内蒙垦务记》[19]29。不同于顾颉刚人物小传式的写作,这篇文章依靠官书史料,从官方角度叙述清末垦务大臣贻榖督办内蒙开垦一事。与民间的王同春开发河套卓有成效相比,作者认为,贻榖在任期间所作所为多为搜刮财富,并无作为,不如王同春个人经营的成效显著。王同春在河套地区势力日益壮大,具有雄厚的经济、政治实力之后,引发清政府的妒忌。清政府觊觎王同春的财富,遂派遣旗人贻榖专门督办垦务,与民争利。顾颉刚与孙媛贞都提到了汉蒙民族的关系在蒙疆开发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王同春一方面为开发河套作出重要贡献,另一方面也激化了与蒙古牧民的矛盾。

川边藏区的开发,有吴丰培的《记清光绪三十一年巴塘之乱》[20]43,介绍了清末川边地区“巴塘之乱”事件始末。“巴塘之乱”,是指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初,在川边地区发生的民间暴乱,在暴乱中,时任清朝驻藏大臣凤全被害。暴乱主谋者是巴塘土司与丁林寺上层。事变发生的原因在于,驻藏大臣凤全等急于推行近代化改革,破坏了当地藏族僧人群众的利益。“巴塘之乱”使清政府进一步认识到经营川边、建立行省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在史事述略类的文章中,都在研究内地、中央政府对于边疆的开发与管理。文章所采用的视角是“中原视角”,即强调广大的边疆如何从荒芜走向富饶,内地与边疆有着怎样紧密的联系。但是有学者认为,边疆地区是中原内地的附属,边疆的繁荣成绩完全归功于汉人的开发。如《清代汉人拓殖东北述略》认为“当日地广人稀,满目荒凉之东北,所以有今日之繁荣者,实皆彼辈(汉人)血汗所经营之成绩。”这种观点对于少数民族开发边疆的作用只字未提。

(四)民族风俗类的文章

民族风俗类文章有8篇。周信的《清初东北土人的生活》[21]10:这篇文章介绍了清初至清中期雍乾以前,东北地区土著居民的生活习俗。本文所述地域范围以盛京、宁古塔将军辖地两地为主,叙述的民族主要包括满族、蒙古族、汉族。叙述内容主要包括“土人”的经济基础、生产方式、民风、宗教信仰、婚丧之礼俗、祭祀仪式等。

拉丁摩著,侯仁之译的《蒙古的盟部与旗》[22]29主要介绍了清代蒙古的社会组织“部”“旗”与“盟”的基本情况。蒙古的盟、部与旗的组织形式,血缘因素方面要强于八旗组织。同时作者还介绍了清政府治理内蒙古的盟旗制度的源流与发展脉络。

《蒙古的王公、僧侣与平民阶级》[23]24:这篇文章从蒙古的社会组织的角度观察外蒙古独立的问题,并对清代蒙古社会的形态进行详稔的检讨。清代的蒙古王公与僧侣,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剥削阶级,清政府为防止蒙古各王公与僧侣势力的联合,采取特权优待将其分化瓦解,蒙古平民逐渐转变为被剥削阶级。所谓1911年的蒙古革命,只不过是正式宣布蒙古并非中国之一部分的历史原则而已。

斯文赫定著,绛央尼马译的《西藏》[24]1介绍了西藏的历史与地理。西方人最早于1245年在文献中提到西藏,并且提到了九世纪以来藏传佛教的盛行。文章还介绍了青藏高原的历史地理概况与当地特产各地的情况。

王日蔚的《新疆之伊兰民族》[25]1介绍了清代新疆塔吉克民族概况与历史。杨哈斯班著,丁则良译的《帕米尔游记》[26]37:该文章翻译自杨哈斯班所著《大陆之中心》(The Heart of a Continent)第八章。杨哈斯班是英国陆军军官,兼探险家、外交家,于清末游历帕米尔高原、蒙古、西藏、东三省。这篇文章详细记录了作者游历帕米尔地区的见闻,其中记录了帕米尔高原的地形、地质,帕米尔地区各民族的沿革、现状,是十分有价值的边疆史料。

袁复礼的《新疆之哈萨克民族》[27]35:这篇文章介绍了清末民初时期新疆哈萨克族概况。哈萨克族的社会组织分为大、中、小三种部落,族内存在着一种独特的族支制度——十二“柯乐依”制度。

佘贻泽的《清代之土司制度》[28]1:这篇文章介绍了清代的土司制度。土司制度,自元明始,清承明制,更为完善。清初对于来归土司皆授予原职世袭,康熙雍正时期逐渐改为流官。清代对于土司税赋甚少,为使土司能够保境安民。与此同时,清廷对土司规定详细的承袭律文。清廷对于土司有两种统治策略,一是分袭,一是改土归流。同时对土司施行礼教,使土司子弟参加科举。

民族风俗类的文章在内容上关注蒙古、新疆和西藏地区,以介绍当地风土人情、社会状况为主。原因在于,这些地区因为地方遥远,交通不便,多年以来人们对于这些地方缺乏了解。清末以来,这些地区受到列强的侵扰蚕食。在20世纪30年代前后,外蒙古宣布独立,蒙古边疆产生危机;新疆总督(省长)集政治、军事和经济大权于一身,割据一方。中央政府内外交困,无力顾及,内地与边疆的隔阂加深,社会矛盾、民族矛盾尖锐。此前,西方有探险家深入到这些地区,留下了宝贵的见闻记录。学者通过翻译、收录更多的见闻,可以加深人们对于这些地区的了解,进一步消解内地和边疆之间的误解。

三、《禹贡》清代边疆民族研究的优势与不足

《新亚细亚》同《禹贡》相比,具有一定相似性。《新亚细亚》中关于清代边疆民族的研究,在区域上较为关注与东北和蒙古,内容上关注民族地区的开发,也有史事梳理的文章。[29]可以看出,20世纪30年代的边疆危机下,清代边疆民族的研究具有共同的时代特征,同时也体现出,现代历史地理学发端时的整个身影。这些特点在《禹贡》中表现更为明显。通过总结《禹贡》中清代边疆民族的研究,我们可以发现:从地域角度看,民国学者对于清代边疆有了一个总体的认识,对于东北边疆、北部边疆、西北边疆、西南边疆分别都有文章进行研究,《禹贡》对于东北史地有所侧重,有力地论证了东北地区与内地千丝万缕的联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从内容角度看,《禹贡》清代边疆民族的研究数量不断增加,内容不断深入,学者们前期对于史料的考订与整理,为后来的学者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源。学者的研究从风俗习惯的了解以及社会制度的讨论,可见他们对于边疆的民族的认识比较深刻。

不过,《禹贡》学者对于清代边疆民族的研究也存在不足。研究视角上,学者保有较强烈的“中原中心”观点,将边疆的开发完全视为内地汉人及中央政府的成绩,边疆各族人民的地位未被足够重视。在研究方法上,学者对于边疆民族史的研究,没能对满蒙文档案充分利用。在对清代边疆民族的认识上,学者对边疆的重视大过民族,在沿革地理的学术传统影响下,学者多关注于边疆整体的变迁,对于边疆民族“人”的活动缺乏足够的关注。

[1]冯家昇.我的研究东北史地的计划[J].禹贡,1934,1(10).

[2]冯家昇.东北史地研究之已有成绩[J].禹贡,1935,2(10).

[3]百濑弘.日人研究满洲近世史之动向[J].刘选民,译.禹贡,1936,6(3-4).

[4]中山久四郎.三百年来之满洲研究[J].刘选民,译.禹贡,1937,6(10).

[5]田口稔.法人对于东北的研究[J].刘选民,译.禹贡,1936,6(7).

[6]冯家昇.东北史中诸名称之解释[J].禹贡,1934,2(7).

[7]内藤虎次郎.都尔鼻考[J].周一良,译.禹贡,1934,2(3).

[8]孟森.国史所无之吴三桂叛时汉蒙文敕谕跋[J].禹贡,1937,6(12).

[9]吴玉年.抚远大将军奏议跋[J].禹贡,1937,6(12).

[10]侯仁之.读《黑龙江外记》随笔[J].禹贡,1936,6(3-4).

[11]吴玉年.跋《西域闻见录》[J].禹贡,1937,5(8-9).

[12]金毓黻.《辽海丛书》总目提要[J].禹贡,1936,6(3-4).

[13]青木富太郎,辑.东北史地参考文献摘目[J].刘选民,校补.禹贡,1936,6(3-4).

[14]《禹贡》半月刊:发刊词[J].禹贡,1934,1(1).

[15]刘选民.东三省京旗屯垦始末[J].禹贡,1936,6(3-4).

[16]龚伟航.清代汉人拓殖东北述略[J].禹贡,1936,6(3-4).

[17]顾颉刚.王同春开发河套记[J].禹贡,1934,2(12).

[18]顾颉刚,王喆,巫宝三,曲直生.介绍三篇关于王同春的文字[J].禹贡,1935,4(7).

[19]孙媛贞.贻榖督办内蒙垦务记[J].禹贡,1935,4(3).

[20]吴丰培.记清光绪三十一年巴塘之乱[J].禹贡,1937,6(12).

[21]周信.清初东北土人的生活[J].禹贡,1935,3(5).

[22]拉丁摩.蒙古的盟部与旗[J].侯仁之,译.禹贡,1935,3(6).

[23]拉丁摩.蒙古的王公、僧侣与平民阶级[J].侯仁之,译.禹贡,1935,3(10).

[24]斯文赫定.西藏[J].绛央尼马,译.禹贡,1937,6(12).

[25]王日蔚.新疆之伊兰民族[J].禹贡,1935,3(11).

[26]杨哈斯班.帕米尔游记[J].丁则良,译.禹贡,1936,5(8-9).

[27]袁复礼.新疆之哈萨克民族[J].禹贡,1937,7(1-2-3).

[28]佘贻泽.清代之土司制度[J].禹贡,1936,5(5).

[29]田中秀作,李长传.满洲之研究之文献[J].新亚细亚,1931,3(1):187;魏崇阳.清代满洲之封禁及其开发[J]. 1931,3(2):164;胡伯玄.东北四省之建置历史与民族源流[J].禹贡,1932,3(4):36;关震华.蒙古盟旗制度述略[J].1933,5(6):75;刘宝善,刘熙.呼图克图考[J].禹贡,1933,6(3):60.

(责任编辑:孙希国)

Studies on Borderland Ethnics in Qing Dynasty in Yu Gong:A Summary

ZHANG Xin-yu
(Institute of Qing History,Renmin University,Beijing 100872,China)

I109.5

A

1672-8572(2017)03-0030-07

10.14168/j.issn.1672-8572.2017.03.05

2017-03-26

张心雨(1993—),男(满族),辽宁丹东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专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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