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汉语数词语用意义的对比研究

许凤才， 苗盈盈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俄、汉语数词语用意义的对比研究

许凤才， 苗盈盈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本文以俄汉语数词为研究对象，通过大量实例对比分析俄汉语数词在具体语境中所表达的语用意义。俄汉语数词语用意义的产生原因主要归结为宗教哲学、民族历史文化、民族语用心理三个方面。通过对大量俄汉语数词实际用例的考察，归纳出俄汉语数词除了表示抽象数量和事物顺序等言内意义外，还可能在具体的语境下表达称名、序列、模糊、引申等若干语用意义。

数词；语用意义；对比

一、 引 言

俄罗斯发行的《语言学大百科词典》对数词的解释：“为数词是一类实词，表示数目、数量、度量，以及应用于表达计算、次数(单次与多次)、事物总量时与数目相关的思维次序范畴。根据这些意义，可以把数词分为：数量数词、顺序数词、倍数词、集合数词(整体)、小数，以及不定量数词和分数词”*Ярцева В. Н. Большой энциклопедический словарь[M]. 2-е репринтное изд. М.: Советская энциклопедия, 1989:582.。在俄语数词的研究历史中，人们对数词一直存在不同的认识，从而形成“广义数词”与“狭义数词”的说法。如果遵循语义原则，数词的范围就扩大，成为“广义数词”(числительные в широком смысле)；如果采用形态原则，甚至依据词汇意义同形态特征以及句法功能结合的观点，那么数词的范围则缩小，那些带有数的意义的词则成为“狭义数词”(числительные в узком смысле)*左少兴.俄语的数，数词和数量词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6.。此外，还有一些语法学家对数词采取了“全盘否定”的态度。如Пешковский认为，数词尽管在词法和句法使用方面有其特点，但对于我们的语法观念而言，数词并不构成一个独立的语法范畴*Пешковский А. М. Русский синтаксис в научном освещении [M]. 5-е изд. М.: Учпедгиз, 1935:389.。可以看出，在对数词的认识上，俄语语言学界仍然存在着众多分歧。

关于汉语数词，《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为：“表示数目的词。数词连用或者加上别的词，可以表示序数、分数、倍数、概数，如：第一、八成、百分之五、一千倍、十六七、二三十、四十上下。”*吕叔湘.现代汉语词典[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1176.《现代汉语》对数词的定义为：“数词表示数目或次序。分基数词和序数词。基数词表示数目的多少，可分为系数词(零或0、一至九)和位数词(十、百、千；万、亿、万亿、兆)，两种基数词可以组成复合数词。基数词可以组成表示倍数、小数、分数、概数的短语。序数词表示次序前后。一般是在基数词前加前缀‘第’或‘初’组成，例如‘第一’‘第五’‘初一’‘初五’。有时可以用‘甲、乙、丙、丁’或‘子、丑、寅、卯’等表示。”*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15.

从以上给出的俄汉语数词概念可以看出，俄汉语数词在界定范围上存在差异。相对汉语数词而言，俄语数词包含的意义和形式种类更多一些，除了数目、数量数词、顺序数词、小数、分数以外还包括不定数词、集合数词等。

数的概念是人类对客观世界观察和探索的结果，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发展，数的概念逐渐丰富起来。在自然科学中，数的功能是计算，毫厘分明，精确严谨，是实数；而在语言文学中，它的功能则是表义，经过泛化，抒情达意，增强语势，是虚数*武小霞,李岩.俄语数词ДВА/二的文化内涵对比研究[J].中国俄语教学，2012(3):36.。在以往对数词的研究中，中俄两国的语言研究者多站在各自语言的角度，集中研究数词的本体意义及其文化伴随意义，而对俄汉语数词的对比研究，特别是两种语言数词所表示的语用意义关注甚少。本文将通过大量实例对比分析俄汉语数词在具体语境中所表达的语用意义，并对其产生的可能原因加以语言学、宗教、哲学和民族语用心理学等方面的阐释。如此方能使我们对数词语用功能的理解更加全面、深刻。通过我们对大量俄汉语数词实际用例的考察，我们归纳出两种语言的数词除了表示言内意义以外，还可能在具体语境下表达称名、序列、模糊、引申等言外意义。

二、俄、汉语数词语用意义产生原因探析

为了更深刻地了解俄汉语数词的语用意义，首先要对其产生原因进行一番探究。本文主要从宗教、哲学、民族历史文化、民族语用心理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宗教、哲学的影响

宗教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它使人类相信现实世界之外存在着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或实体，该神秘统摄万物而拥有绝对权威、主宰自然进化、决定人世命运，从而使人对这一神秘产生敬畏及崇拜。

1.古时候，东斯拉夫人信奉多神教(язычество)，把所有自然现象(善与恶)解释为神的作用，从而祭祀恶神和善神。东正教(православие)在10世纪中叶由拜占庭传入基辅罗斯，公元998年基辅罗斯大公弗拉基米尔率先受洗加入东正教，并宣布东正教为国教。由此，东正教正式传入俄国。而东正教源于基督教(христианство)，因此基督教文化在俄语语言中有着明显的体现。数词作为俄语语言重要的组成部分，必然承载并反映着基督教文化的某些元素，例如俄语数词“7”。

数词“7”在基督教里是一个很重要的数词。在基督教中，天堂被分为“7”层(纯银、纯金、珍珠、白金、银、红宝石、可望而不可即的圣光)。同时，在基督教里有“7”美德(诚信、希望、慷慨、正义、勇敢、节制、宽容)，“7”宗罪(骄傲、嫉妒、愤怒、懒惰、吝啬、贪食、好色)。此外，俄罗斯人对数字“7”有种特别的偏爱，相信数字“7”能够带给人幸运。这样，“7”就从具有宗教数字的灵物崇拜转变为富有某种魔力的幸运数字《магическая семёрка》*邵楠希.俄语数字“СЕМЬ”的灵物崇拜与修辞功能探析[J].中国俄语教学，2015(2)：37.。例如俄语成语на седьмом небе(七重天，意为快乐和幸福的最高境界)；Семь пядей во лбу (绝顶聪明之人)等里面的数词“7”其数词本体意义或减弱或消失，进而获得各种不同的文化语用意义。

对于数词“13”，俄罗斯人则颇为忌讳和反感，它在人们心目中具有“不幸、倒霉、灾难”等不详之意。基督教《圣经》中讲述耶稣在与自己的十二个门徒共进最后的晚餐时，贪图利益的犹大为了三十个银币出卖了自己的老师，致使耶稣受难。受此影响，数词“13”便在俄罗斯人们心中产生了一定的抵抗心理：选择吉庆良日时尽量避开每月的“13”号，医院的病房、床号一般不设“13”号，请客、开会时一般不会“13”个人同桌而坐。由此可见，受宗教文化影响，数词“13”在俄罗斯人们的心目中不只具有数词意义，其中所蕴含的文化语用意义也颇为深刻。

2.佛教大约于东汉末年传入我国，中国的民间习俗和传统受佛教的影响深远，佛教文化对汉语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具体到汉语数词上也有很多体现，例如汉语数词“七”。

每年阴历七月十五日，佛教称之为“盂兰盆节”，民间则称之为“鬼节”，是祭祀祖先，驱除鬼怪的节日。在佛教中，有一个关于七月十五的传说：有一个叫目莲的人，在母亲去世后，日夜思念自己的母亲，于是他通过“天眼通”去查看母亲在地府的生活情况，可是他发现母亲的日子并不好过，已变成饿鬼。此后，他便给母亲送饭，但是屡次无功而返，他便去找佛祖释迦牟尼，佛祖告诉他，由于自己母亲在世的时候种下了很多罪孽，死后不能进入天堂，因此，目莲就连同众高僧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以超度亡魂，使得其母脱离了苦海。后来人们在这天就杀鸡宰羊，焚香烧衣，来祭祀由地府出来的饿鬼。此外，信仰佛教的人们在人死后要举行“斋七”，即迎“七”送“七”。因此，在中国人心目中，“七”通常具有与死亡相关的神秘色彩或否定意义。这在一些汉语成语中也能得到很好的体现和印证。例如：“七窍生烟”(вспыхнуть гнево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душа не на месте)；“七嘴八舌”(говорить на перебой)等。

中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其历史绵延上下五千年，除佛教文化外，其他传统文化，如道家、儒家、墨家等古代哲学对中华文明，包括语言文学，都有深远的影响，汉语的数词文化首当其冲地承载了古代先贤的哲学思考。例如，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德经》)；庄子的“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行，物得以生，谓之德”(《庄子·天地》)。这里的“一”都蕴含着“万物之源”之意。

中国古哲学对数词“五”的影响也有迹可循。例如，古代朴素的唯物哲学把五行(金、木、水、火、土)看作是宇宙万物的起源，中国民间也流传“五行相克”“五行相生”等命相说。因此数词“五”对中国人来说象征着“宇宙、包容、万物”，从而形成人们对数词“五”的崇拜。例如：“五谷丰登”(богатый урожай всех зерновых культур)；“五颜六色”(сверкающий всеми красками)；“学富五车”(богатые знания)等。

(二) 民族历史文化的影响

海德格尔曾说过，语言“是存在之真理的家”*海德格尔.路标[M].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375.。历史是一种存在，它既反映民族性格，又体现民族特征，而历史的记载一定离不开语言，它要通过语言这个载体来反映不同时期不同民族的历史文化真实。例如中国的白鹤象征“圣洁、清雅、长寿”，而俄语语境下的“两只白鹤”则象征着“幸福的婚姻、孩子的降生、完美的家庭”。俄罗斯有一首歌曲叫作《Улетели журавли》，歌中唱道：《Улетели журавли на юг, От зимы от холодных вьюг, Унесли они с собой и радость и весну... Ты ушла и больше нет тебя, Поселилась в доме пустота. Одиноко догорала на столе свеча, Я желаю, чтобы как всегда, Ты смотрела нежно на меня, И чтобы журавли вернулись по скорей сюда》.此段歌词中以鹤喻人，北鹤南飞，带走了家庭的温暖和欢乐，空留残烛与寂寞。

1.1812年抗击拿破仑的战争是俄国历史上极为重要的事件之一，因其广泛而深远的影响而载入史册，以至于人们在提到《двенадцатый год》时，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此次战争，从而逐渐演变成1812年“卫国战争”的代名词；沙皇时期，官僚们在每月的20号领取俸禄，故《люди двадцатого числа》逐渐演变成“官僚”的代名词。此外，在一些含有数词“2”的俄语成语中，其数词意义已经退居第二位，随之而来的“对比意义”“时空条件意义”等语用意义则跃居首位。例如：Ум хорошо, а два лучше(人多智广)；в двух шагах(近在咫尺、一步之遥)；в два счёта(轻而易举)等。

2.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奇数象征天，偶数象征地。数词“九”是个位数中最大的奇数，《黄帝内经·素问》中记载：“天地之主数始于一，终于九”。因此在形容“天高地阔”之意时就有“九重天”(небесная высь)、“九霄云外”(заоблачная высь)、“天有九野，地有九州”(Небо делится на девять областей, а земля - на девять округов.)等说法。另外，根据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奇数(单数)代表“阳”，偶数(双数)代表“阴”，因此，数词“九”又被寓意为“阳气旺盛”之数。此外，“九”与“十”相邻，而“十”是盈满之数，满则溢，因此数词“九”恰到好处，永远呈上升趋势，不会达到“物极必反”的状态。数词“九”在字形上又与“龙”相像，古代人们常把数词“九”与龙联系在一起。《海外北经》中提到：“共工霸九州者，九首，以食于九山”。综上所述，数词“九”有着深刻的民族历史文化内涵，因而“九”也得到了帝王将相的青睐：被称作“九五之尊”的皇帝，住在修有“九龙柱”的皇宫里，穿着他的专有服饰“九龙袍”，用“九龙杯”来饮酒。由此可见，在这些话语中数词“九”承载着更多的民族文化语用意义，而数词意义或减弱或消失。

(三)民族语用心理影响

各民族在长期历史发展中必然形成各自的性格、感情、爱好、习俗等心理特征，这种民族心里的形成与发展也必然影响到人们的语用心理，而语用心理自然会折射到人们日常的言语表达之上。

1.数词作为语言中一种特殊的实词类，其所隐含的语用意义也会直接或间接地受制于该民族语用心理机制。中国人喜欢双数(偶数)，在人们心里，双数象征着圆满、完整、吉祥，“好事成双”这一成语恰当地诠释出人们对双数的喜爱。然而，俄罗斯人却青睐于单数(奇数)。在俄罗斯走亲访友时，一定要注意随身所带的礼品数量。比如，节庆日送花一定是单数的，而祭奠的时候则是双数的。这种现象的形成，大都是受到各民族数词语用文化心理的影响，使得人们偏爱某些数词，而对某些数词则心生忌讳。

数词“3”在俄语的谚语、俗语中有一定的复现率。在В. Даль编写的《谚语俗语词典》中我们可以找到含有数词“3”且带有语用意义色彩的例子：Без троицы дом не строится.(劝说人们再三去做某事，常用于酒宴中)；Бог любит троицу.(上帝喜欢数词三，劝说人们再一次去做某事,常用在酒宴中)。除此之外，口语中，数词“3”经常出现在固定短语以及成语中，表示或“多”或“少”的模糊语用意义。例如：третий лишний (男女约会时，除当事双方之外的第三者，即汉语口语中说的“电灯泡”)；на третьем плане(处于无足轻重的位置)；в три ручья плакать(泪如泉涌)；заблудиться в трёх соснах(在三棵松树之间迷路，比喻最简单的事情也分不清，稀里糊涂，什么都不懂)。在这些约定俗成的带有数词“3”的固定短语或成语中，其所承载的数词意义不再是人们所要表达的重点，更多的蕴含着人们的民族语用心理以及其所代表的文化内涵。

2.汉语中，受汉民族语用心理影响的现象非常之多，因为汉语是一种意合语言，汉语中的音节总数大约有2 000个，因此在言语表达上汉语中会出现很多同音现象。例如人们很喜欢用“六六大顺”(очень успешно)这一成语来表达对事物的期许和愿望。此成语的出现要追溯于易经典故，易经中有六爻之说，而“六”代表阴爻，六个六为“坤”卦，上六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是大不顺的卦象。因为不顺，所以人们就说六六大顺，来表达心中的期望。此外，在中国北方农历六月初六被称作“回娘家节”。这一天，如果天气大好，人们就会把“大红大绿”的衣服拿出来洗晒，如果天气不好，下起了雨，人们也会认为是吉利的，因为雨下到了田里，便形成“六六绿，倒瓜园”这一说法，因此在人们心中只要“六六”连在一起，就代表着顺利。

中国人对双数的喜爱，也使得“八”作为一位数中最大的双数受到人们待见。同时，数词“八”又与汉字“发”谐音，因此“八”这一数词的使用颇为频繁。例如：“八大碗”是满族人民最为平常的菜肴，满汉全席又分为“上八珍，中八珍和下八珍”；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定在2008年8月8日晚8点举行；人们不惜花大价钱使自己的汽车牌照尽可能多的带“八”。另外，数词“八”在一些成语中也蕴含着一定的民族语用心理，例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Каждый действует по своим способностям)，“八面威风”(воинственный)，“八面玲珑”(изворотливый)。

除此之外，与“死”“久”字同音的数词“四”“九”都相应的产生心理偏见或期待，从而产生语用上的贬义或褒义，人们在使用的时候也会相应地“趋利避害”。例如，“长长久久”(длительное время)这一带有积极色彩的褒义词汇在人们生活中喜闻乐见。与此相反数词“四”在人们心目中却会引起反感。例如，人们在选择手机号、车牌号、门牌号时都会刻意避开数词“四”。

综上所述，不管是受宗教、哲学，还是受民族历史文化、民族语用心理的影响，俄汉语数词产生数词之外的语用意义是普遍存在的。在了解其产生缘由之后，对比分析、研究、探讨其具体内容与形式，有助于对我们更深入地掌握数词的独特内涵。

三、俄、汉语数词的语用意义对比分析

(一)称名意义

数词的称名意义在言语表达中非常普遍，尤其在书面语中更为常见，它使言语表达更为精确，简单方便。

1.在俄语中数词可以放在表人、事物、组织等名词后表达称名意义，例如：ПетрⅠ(彼得一世)；ЕкатеринаⅡ(叶卡捷琳娜二世)；НиколайⅡ(尼古拉二世)；Ty-154(图154客机)；Cy-30(苏30战斗机)等等。除此之外，俄语中数词可以加后缀-к(а)，-ц(а)构成名词，例如：двойка (成绩2分、双桨小艇、扑克牌2、排列为2的各种事物，如2路电车、汽车等)；троица (三位一体)；пятёрка(成绩5分、五个在一起的东西，如五套马车、五人一组、五个人、5路车、纸牌5、5卢布等)。这些数量名词的数量意义弱化，相应地，称名意义得以突出。

2.在现代汉语中数词也可用来表达称名意义，例如：秦朝第二代皇帝胡亥被称作“秦二世”，中国的神舟飞船系列依次被命名为 “神五”“神六”和“神七”。此外，日常口语中，在提起某人时，为了不指名道姓，通常借“张三”“李四”“王五”来代替。而像“二愣子”“二百五”“三八”等这些带有贬义感情色彩的词汇，则反映出人们对所形容人的不喜欢、厌恶等否定情感。

3.除此之外，在古汉语中有一种用数词借指人名的形式较为常见，这种现象在经济文化非常发达的唐宋时期较为普遍。例如：诗人李白被称作“李十二”(在家族同辈中排行第十二)，杜甫被称作“杜二”(在家排行老二)，刘禹锡被称作“刘二十八”(在家族同辈中排行二十八)，北宋著名词人柳永被称作柳七(在家排行第七)。另外，在古代我们往往把跑堂的称作“店小二”。这些带有数词的称谓，其数词意义或减弱或消失，重在表达称名意义。

(二)序列意义

1.作为数词的一项基本意义，顺序数词在俄汉语中均可被用来表达语言逻辑上的起承转合等序列意义，其表达方式是用во-первых(第一), во-вторых(第二), в-третьих(第三)来表示。例如：Вот почему появились такие тенденции. Во-первых, электронные книги в Интернете обычно представляют ту или иную информацию. Во-вторых, непрерывно растут цены на традиционные книги, а электронные издания намного дешевле. В-третьих, молодые люди легко воспринимают новое, им нравится новый образ жизни, пользование Интернетом приносит им радость и удовлетворение*史铁强.大学俄语：第3册[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102..

2.而在汉语中用来表示序列意义一般是在基数词前加前缀“第”或“初”组成，例如“第一”“第五”“初一”“初五”。有时可以用“甲、乙、丙、丁”或“子、丑、寅、卯”等表示*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15.。

(三) 模糊意义

大千世界变幻莫测，人类认识客观世界本来就需要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过程，而在这一过程中，人们难免会对事物做出某种“模糊”的判断。另外，有些事物是在不断发展和变化的，很难对它们做出明确的定论，因此对某些事物的概括只能是大体的，大致的，带有诸多的“模糊性”。除此之外，人类的语言丰富多彩，为了表达情感色彩，人们会用一些模糊意义的词来表达其意思，由此可见，语言的模糊意义无处不在，这也正是《模糊语言学》成为一门语言学科的原因所在。

数词作为言语表达中重要的一部分，在不同历史、文化背景下必然染上一些模糊意义的色彩。

1.言其“多”

(1)俄语中有些数词可以模糊地表示数量之“多”，常见于日常谚语、俗语等口头表达。例如：Семь раз примерь, а один раз отрежь(量七次，裁一次；寓意“三思而后行”)，句中数词《семь》不表示具体数量，而是模糊指称数量之多，意在提醒人们慎重做出某种重要决定。又如：Мы, кажется, сто лет не виделись(我们好像多年没见了)和Не имей сто рублей, а имей сто друзей(宁要一百个朋友，也不要一百个卢布；寓意“朋友重于金钱”)。这两个句子中的《сто》在口语语境下并非表示确切的数词“一百”，而是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极言其“多”。

(2)汉语用数词模糊地表示“多”的情况也极为常见。

在古诗词中我们经常会见到如下诗句：

①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李白《望庐山瀑布》)

②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贺知章《咏柳》)

③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辰。(吴承恩《西游记》)

上述诗句中的数量词组“三千尺、九天、一树、万条、十里、九重”中的数词均非实指数量，而是一种夸张的文学修辞手段，模糊指称数量之多，分别用来喻指“瀑布之雄壮”“春意之盎然”“天地之空旷”。

再如，在一些汉语成语中，用数词对偶使用来模糊地表示数目之“多”。例如：“接二连三”“三天两头”“三番五次”“百战百胜”“千变万化”“千秋万代”等等。在这些成语中“二”“三”“两”“五”“百” “千”“万”都没有承载具体的数词意义，而是表达“次数多”“连续不断”“变换多样”“年代久远”等模糊意义。

2.言其“少”

(1)俄语数量数词表达模糊意义时也体现在极言其“少”上。俄语数词《два》在口语中经常模糊地表示数量之“少”。如：в двух словах (не расскажешь)[一两句话(说不完)，极言其“简”]；в двух шагах (一步之遥，极言其“近”)，在这两个短语中《два》并不表示数词“2”的数字意义，而是通过所构成的词组表示“极简”和“极近”的意思。

(2)汉语中数词表“少”的例子也较为常见，在古文中就能找到很好的例证。例如：

①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现。(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②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晏殊《破阵子·春景》)

③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州。(张祜《题金陵渡》)

上述诗句中带有数量词的词组“七八个”“两三点”“三四点”“一两声”“两三星火”中的数词并非实指数量意义，而是诗人借数词的重复使用以及对偶形式来表达数量之“少”的模糊语义，描绘出一种“星空缥缈”“细雨沥沥”“池壁斑斑”“鹂声曼曼”“星火斑斓”的意境。

其次，在一些含有数词的成语中也存在模糊地表“少”这种意义现象。例如：“一”和“半”结合组成“一知半解”(知道得不全面，理解得也不透彻)、“一时半刻”(指很短的时间)、“一星半点”(形容极少)、“一年半载”(泛指不长的一段时间)等。再如“三”与“两”结合形成的成语“三言两语”(几句话，形容很少的几句话)。这些数词在这种组合中，并没有表示确切的数量意义，而是承载着“少”之模糊语用意义。

3.表示“或多或少，不定数”

(1)俄语中有一种典型的言语表达方式专门表示不确定的数目，即“名词+数词”的形式。例如：на вид я бы дала ему лет тридцать(从外表看他有30岁左右)；раза три в неделю он ездил ко мне(每周他都来找我三次左右)。这种数名词组的倒置结构可以直接表示数词的模糊语用意义，译为汉语是“大约……”“……左右”之意。

俄语中还有一种表达不确定数目的形式，即两个数词组合，可以是相邻的两个数词连用，例如：Таких начетчиков мало мне встречать доводилось. По всему старообрядству таких раз, два и обчелся.(这样的学者我很少遇见，在整个旧俄宗教时期这样的“大家”都很少。)这一熟语也常用来表示“非常少，没几个”等不确定的模糊语用意义。除此之外俄语中还有一种模式是两个数词间隔连用，表示不确切的数目，如：ни два ни полтора(东不成西不就)。

(2) 汉语中两数词相连表示不确定的数目意义的现象非常普遍，在现代文和古文中都有很好的用例体现，例如：

①她就只是反复的向人说她悲惨的故事，常常引住了三五人来听她。(鲁迅《祝福》)

②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邵康节《山村咏怀》)

句中“三五人”“二三里”“四五家”“六七座”“八九十枝花”采用数词的叠加形式分别表示“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散落的村舍”“零星的楼台”以及“零乱的几只花朵”等带有不确定数目的模糊语用意义，同时给读者呈现出无限的想象空间。

另外，在一些带有数词的成语中也能体现出不确定的数目意义，如“约法三章”中的“三”并非指订立确定的三条约定，而是表示订立若干条款，数词意义减弱虚化。再比如“三年五载”则指若干年，并非确切指“三年”或“五年”。

(四)引申意义

在历史的长河中，词汇的意义随着社会历史的进步与发展也会潜移默化地发生或大或小变化。因此，有些数词随着时间的延续，引申出新的意义，这些新的意义与原始的数词意义发生了很大变化。

1.俄语中数词所表达的这种引申意义的例子有很多，例如：он живёт один (他独自一人生活)；Ему всё одно (对他来说都是一回事)；Между двух огней(进退两难)；как две капли воды(一模一样)；Обещанного три года ждут (口惠而实不至)；седьмой день от бог(休息日)；семь бед，один ответ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на седьмом небе(七重天——意为快乐和幸福的最高境界)；Семеро одного не ждут(少数服从多数)；等等。

2.汉语中，数词的引申意义也不胜枚举，而这些数词往往也反映出人们对这些数词的喜爱或偏见，如在四字成语中，表达“喜爱”色彩的有“三阳开泰”(常用以称颂岁首或寓意吉祥)、“五谷丰登”( 指年成好，粮食丰收)、“百年好合”(常用来对新婚夫妇表示祝福)等，表达“偏见”色彩的有“表里不一”(虚有其表、名不副实)、“三长两短”(指意外的灾祸或事故)、“乱七八糟”(形容无秩序，无条理)、“含恨九泉”(指抱怨而死)等。在日常口语中我们也经常用到以数词来表示对某件事情的态度，如“这件事八九不离十”，这里的“八九不离十”引申为说话人对所述事情的基本认可。再如 “管他三七二十一，就这样了”，这里的“三七二十一”带有“豁出去，不在乎结果”的意思。这些成语或俗语中的数词其数字意义完全消失，在具体语境下引申出各具特色的语用色彩。

四、结 语

本文运用举例、对比、分析、归纳等方法，阐释了分析俄汉语数词语用意义的产生原因以及它们在不同语境下的语用意义及独特的文化内涵。俄汉语数词作为其词汇的重要组成部分，因受宗教、哲学、民族历史文化以及民族语用心理的影响产生了数词意义之外的称名、序列、模糊、引申等意义。对比分析俄汉语数词的语用意义有利于我们深入掌握两种语言表达上的不同，从而对数词有一个全面、综合、深刻的认识，同时也对对外汉语教学，俄汉互译等方面起到参考作用。

〔责任编辑：李宝贵〕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pragmatic meaning of numerals in Russian and Chinese

Xu Fengcai, Miao Yingying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LiaoningNormalUniversity,Dalian116029,China)

Studying the numerals in Russian and Chinese, this paper uses many examples to compare and analyse the pragmatic meaning of these numerals. The causes of pragmatic meaning of Russian and Chinese numerals can be religious philosophy, national history and culture and national pragmatic psychology. However, in some specific expression, the numerals do not express the meaning of numbers, but names, sequences, fuzziness, and extended sense of the things and so on. This paper took the Russian and Chinese numerals as an example and analyzed the causes of the pragmatic meaning of Russian and Chinese numerals, their pragmatic meaning and unique cultural connotation in different context.

numerals; pragmatic meaning; comparison

10.16216/j.cnki.lsxbwk.201701156

2016-06-06

国家语委“十三五”科研规划2016年度项目“‘一带一路’战略下俄罗斯汉语传播研究”(ZDI135-29)；辽宁省社科规划基金项目“基于对比语言学的俄语写作教学基础理论与实践模式研究”(L13BYY014)

许凤才(1966-)，男，辽宁黑山人，辽宁师范大学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俄汉语言对比研究。

H35

A

1000-1751(2017)01-015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