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信用货币制度下的货币内生性——基于政治经济学的视角

2017-03-11 08:42潘胜文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纸币货币信用

潘胜文 蔡 超



论信用货币制度下的货币内生性——基于政治经济学的视角

潘胜文 蔡 超

(华中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湖北武汉 430079)

探讨货币的内生性或外生性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但这一问题至今仍没有较为公认的结论。笔者基于马克思主义货币理论的立场,在简单考察了货币的起源、本质和演变后,认为货币的本质也可定义为社会劳动支配权力凭证,即货币是对社会总劳动或总劳动产品的一份索取权。随着由隐形金本位时代进入到当下纯信用货币时代,事实上形成了以央行、商业银行和企业的资产负债表的扩张和收缩为主要表现形式,以银行借贷和资产抵押为主要方式的货币供给机制。在现代银行企业会计记账规则的基础上,阐述信用货币制度下基本的货币创造与银行运行过程,并结合马克思的两大部类企业扩大再生产模型,说明了信用货币供给与实体经济互动相生的关系。

社会劳动;信用货币;货币内生性;两部类模型

一、引 言

探讨货币供给的内生性与外生性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现代主流宏观经济学基本模型就是建立在货币供给外生论上的,是现代西方主流经济学理论的内核之一。在经典宏观经济学教科书中,IS–LM模型属于核心框架模型之一,模型中的LM曲线,货币供给被假定为纯外生变量,即由中央银行这只“看得见的手”来确定,货币供给曲线在模型推导中被认为是一条垂线。外生的货币供给也是弗里德曼名义货币理论以及货币需求理论的首要前提设定。以弗里德曼为代表的货币学派认为,真实的货币需求和货币供给是各自独立,由不同的方式和因素决定,名义货币的需求随着货币供给量的变动随时做相应调整,政府据此能够通过调控货币供给量实现对现实经济的高效调节。而新凯恩斯主义的货币内生论者则基于货币供给方程,不断探寻基础货币、货币乘数无法由央行单独决定的证据,为提高货币供给内生论的说服力提供经验和理论证明[1]。关于货币供给内生性与外生性的问题在经济学界依然存在着较大的分歧,至今也没有得到较为公认的结论。然而这又是宏观经济学中一个重要的基础理论问题,由不同的理论基点出发,可能会构筑完全迥异的经济理论体系。

理清货币的内生性与外生性问题具有重要的政策意义和现实意义。对货币内生性与外生性问题形成较为科学的认识,是正确制定宏观货币政策乃至经济政策的必要前提。货币供给问题在国民经济发展中至关重要。确保币值稳定、货币供给与实体经济的动态协调,是实现国民经济健康发展的关键。另外,阐释清楚货币供给的内生性和外生性问题,也将有利于澄清一些社会观念(比如“钱都是央行印出来的”“印钞放水”等等)中的错误。笔者认为,要说清楚货币供给的内生性或外生性,必须考察货币创造与货币循环。为了尽量达到历史与逻辑的统一,笔者将在马克思主义货币理论的基础上,先简要考察货币的起源、本质和演变,然后阐述信用货币制度下的货币创造与货币循环,并尝试对货币内生性问题进行一些探索。

二、货币的起源和本质

“货币的起源和本质问题是货币基础理论的首要问题,对这一问题解决的好坏则直接关系到整个货币理论大厦的稳固与精美。”[2]3尽管西方经济学中的货币理论流派众多,但却始终缺少一套完整自洽而又令人信服的货币理论体系。真正对货币起源和本质做出揭示,并基于历史与逻辑的统一,由抽象到具体层层展开,建立一套完整货币理论体系,则是由马克思完成的。

关于货币起源和本质的理论,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得到了完整、准确而集中的阐释。马克思首先分析了商品及其二重性,即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由于商品的二重性是由体现在商品中的劳动二重性决定的,而劳动的二重性又是由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生产的基本矛盾,即私人劳动与社会劳动的矛盾决定的。正是通过对商品内在矛盾的揭示,说明了这种内在的对立必然发展成为外在的对立。从偶然的简单的价值形式发展到总和的或扩大的价值形式,再进一步到一般价值形式,结果确定为货币形式,演变为商品与货币的对立。所以货币的产生,不过是私有制条件下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发展的必然结果。马克思认为,货币存在的根源是交换及交换制度,而商品所有者互相交换的商品实质上是生产者的劳动,交换双方为对方提供的也是劳动,大家的劳动虽然在形式上具有私人性,在实质上却是社会总劳动的一部分[3]5-32。这本来是简单明了的关系,然而在商品社会中,却迂回地通过“价值”形式来实现。

在完成对货币起源和本质的考察后,马克思得出了一些主要结论:即货币是交换价值、货币是一般等价物、货币的背后实质是社会关系、货币是社会劳动的直接体现、货币形式是价值形式的完成。而货币直接是社会劳动的思想,则反映了马克思货币理论的核心和精妙之处。也就是说,虽然一般商品和货币都由私人劳动所产生,但必须要经过流通,获得社会的认可后,生产商品的私人劳动才能真正被确认和实现为社会劳动。而货币则直接就是社会劳动,即可以充当价值尺度的作用,将生产商品的私人劳动确认为社会所必需。即对私人劳动进行质的承认和量的计算,最后将其实现为社会劳动[4]7-9。我们知道,劳动是价值的根本源泉,一种商品的价值由生产它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但这是否意味着任何商品都可以是价值尺度并充当交换媒介呢?或者劳动时间就是价值尺度?“马克思指出,劳动时间只是内在的、生产同一种商品的生产者之间的价值尺度,社会劳动才是外在的、社会的、真正的价值尺度,而社会劳动就是货币。这是因为,内在的价值尺度即便能计算得十分精确,也只能解决生产者之间或内部生产商品所需的劳动时间的问题,不能解决生产这种商品的劳动的质是否为社会所需要的问题,也不能解决为生产这种商品而投入的全部劳动时间,同构成这种商品的需求的社会劳动,即总供需是否均衡的问题,而这一切都要由社会劳动来解决。社会劳动对生产商品的私人劳动进行质的承认,并在此基础上,对私人劳动进行量(既从平均条件方面,又从社会总供需均衡方面)的计算,就是货币执行价值尺度的内容。”[4]3-4所以货币所执行的流通手段职能,事实上是社会劳动与为社会所需要的私人劳动的交换。仔细品味这里所阐述的以社会劳动为价值尺度的逻辑,不难发现,社会劳动概念其实已经包含着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两重含义。

马克思关于金银货币说有过经典表达,即“货币天然不是金银,但金银天然是货币”。历史上充当过货币的商品有很多,而金银之所以最适合固定充当货币职能,其根本性内因则在于生产货币的私人劳动直接实现为社会劳动。这种属性的内在必然要求,便是充当货币的那种商品,最好是不论产自何人何地,其质量都是无差别和同一的。此外,这种货币交易的高频和普遍性特性,还要求货币最好具有均质无差、耐磨损、便保存、易分割等特性,而且较小的体积能包含更多的社会劳动(可称为社会劳动密度)。正是由于对充当货币的商品的特殊属性要求,而在实物商品生产领域中,金银具有其他一般商品所不可比拟的自然属性优势,使得其更适合充当货币了。

三、价值符号流通规律是金币流通规律的颠倒

金银是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商品,其自身内含价值,生产金银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着它的价值,其他所有商品与金银的比价则构成了价格标准。金币(泛指贵金属货币)最初是以条块形状按重量使用的,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高,商品生产和交换的扩大化,以及金银流通过程中存在磨损、名义价值和实际价值相背离的情况,国家垄断了法定货币的发行权等诸多历史原因,导致货币本身经历了从条块金币到金铸币、再到无金的辅币和纸币的历史演变。金银货币逐渐变成了价值符号货币,由此我们也将看到,价值符号流通规律对金币流通规律的多重颠倒。

(一)第一重颠倒:金币有价值才流通,纸币流通才有价值

金银是从商品中分离出来充当货币职能的,在成为货币之前就内含价值,因此才能作为货币进入流通领域。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是用于贮藏还是流通,金银货币都始终具有价值。货币直接是社会劳动,金银的自然属性使其最适合承担社会劳动代表的职能,金银便从商品中分离出来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而纸币则是从货币流通手段职能中衍生出来的价值符号,纸币只有作为金的代表,在流通领域中才具有价值。

(二)第二重颠倒:金币的价值决定着流通中的金币量,纸币本身的价值由其流通总量决定

已知商品价值总额和平均货币流通速度的情况下,流通中所需的金币量由金自己的价值决定。与之相对的是,纸币的价值取决于纸币流通总量,即纸币的价值由其在流通领域中所隐性象征的金属货币的量来确定,因为它们只有在作为金银币的符号代表的范围内,才作为价值符号,它们的价值单纯地取决于它们的数量。

(三)第三重颠倒:价格涨跌使金币流通量增减,纸币流通量增减使价格涨跌

金币本身内含有价值,当商品价值确定不变时,金币流通量由金本身的价值确定。当金的内含价值确定、而商品价值发生增加或减少时,流通金币量就要伴随着增加或减少。而已经知道纸币要投入流通中才具有价值,纸币流通总量决定着自身价值,如此,当商品价值确定、流通中的纸币总量发生增加或减少时,每一单位纸币所“代言”的金银量,也就是价格标准尺度就要伴随着减少或增加,即商品普遍价格水平相应地要反方向上涨抑或下跌。

(四)第四重颠倒:金币能自动调节其在流通中的数量,而纸币却无法实现这种自动调节

商品流通所需要的履行货币职能的金币是有数量限度的,所以流通中的金币量会经常性地膨胀或收缩。当金币流通量与社会所必需的量不相适应时,便会有金币自动进入或退出流通领域。这里体现着金币的价值贮藏职能,即金属货币实际上具有类似蓄水池的作用,能够自行调节其流通中的数量。然而,纸币本身并没有任何价值,只有在流通中作为金币的符号象征才具有价值,因而不具有价值贮藏的功能,也就不能自行调节其流通中的数量,尤其是不能退出流通。

(五)第五重颠倒:铸币贬值有碍流通,而无金的纸币却正常流通

因为重量和成色不同,具有相同名目的金铸币会有不同内在价值,即执行流通手段职能的金和作为价格标准尺度的金发生了价值背离,在铸币的内含金量低于价格名目到一定限度,铸币就无法再按原面值正常流通使用,必须要进行价格“贴水”来使用。而作为价值符号发行的纸币,则不论其名目金额多少,除了会产生一个或高或低的相应价格水平与之相适应,不会对纸币执行流通手段的职能造成根本影响[4]39-55。

(六)第六重颠倒:金铸币要在商品价格由金来计量时才代表商品价值,而价值符号似乎直接是商品价值的代表

如前所述,货币是商品交换内在矛盾的产物,是直接凝结社会劳动的实体。历史上充当过货币的商品有很多种,最后适合固定充当货币的则是金银。而纸币能代表商品价值,是因为其代表了一定的金量,与其数量成反比关系。而若孤立直观地看,似乎纸币直接就能代表商品的价值。

四、从隐性金本位时代到信用货币时代

在这种早期的纸币流通条件下,事实上是一种隐性的金本位制。认为商品和货币是两堆对应的东西,价格不过是它们的约数,这种“货币数量论”是错误的。并不是两分式的商品和纸币数量之间的对应比例关系相约而形成价格体系,而是由流通的纸币总量确定着价格标准。单位纸币所内含象征的金量就是价格量纲,和纸币流通总量成反比关系,和一般价格水平也成反比关系,。如果说过去的纸币流通依然是隐性金本位制度下的货币发行体系,那么随着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也就是黄金–美元货币体系的解体,美元和黄金不再按照固定比价进行直接兑换,世界各国的主权货币也不再与黄金直接或间接地挂钩,纸币不再隐性地代表金量,全球则真正进入了纯信用货币时代。在信用货币制度下,纸币成为单纯由主权国家发行的强制使用的价值符号,充当着交换媒介的作用,如此便将货币本身“去历史化”和“拜物教化”了。也正因为纸币与金币的完全脱钩,价值符号的流通规律便显得更加纯粹化,所以现代货币数量论看上去具有一定的理论解释力。

现代信用货币最迷惑人的地方在于两个“无中生有”:一是央行的基础货币创造可以无中生有,即央行只需通过交易来增加相关资产或减少其他负债,便能凭空“造出”基础货币,且无上限约束;二是商业银行的存款货币创造可以无中生有,途径是发放贷款和证券投资,但要受限于法定准备金和客户提现的要求。社会上常见有“印钞票”“货币超发”的表达,仔细追溯和考察,我们会发现,在信用货币制度下,社会中流通的货币量并不会突然凭空增加,无论是现金还是存款,追根溯源,其背后都对应着特定的债权债务关系,在货币表象的背后是货币供给与需求的匹配,是政府部门、企业部门、居民部门与银行之间发生的交易或信贷关系,是商业银行与中央银行发生的交易或信贷关系。当债务被清偿时,会相应增减货币量,尤其在现代信息化银行清算体系中,处理方式不过是更改一下央行或商业银行相关账目的数据,即伴随着各经济主体的资产负债表的扩张和收缩。

但这是否意味着货币的发行量和信用货币的创造可以随意人为调控?货币不过是本身无价值的流通工具而已?结合前面对货币起源和本质的考察,笔者认为,在现代信用货币制度下,货币的本质也可定义为社会劳动支配的权力凭证,即货币是对社会总劳动或总劳动产品的一份索取权。人们通过参与社会劳动取得货币,并用货币来购买社会产品。持有货币本身不是根本目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取得货币凭证背后的社会劳动支配权力和社会产品的对价,缺少足够的可支配劳动和社会产品对价,即意味着货币贬值。如此也就暗含着货币背后是现实的社会生产关系,即以劳动支配为核心的社会权力支配关系,货币也是一种权力符号。而货币本身依然是内生于实体经济的,货币发行之锚应在于社会总劳动商品及不断增长的物质生产能力。我国在建国后发行的货币,缺少足够的黄金储备保障,但却保持了币值的长期稳定,实际上实行的就是以巨大的物资储备和社会生产能力为保障的信用货币发行机制。在财政信贷综合平衡的思想指导下,货币投放量随着生产的社会产品的增长而扩大,并可以通过投放产品来回笼货币[5]125-130。常有人把信用货币制度下的货币供给看做完全是政府行为或央行行为,从而把货币供给看作是外生变量,则是只看到了货币发行由政府垄断这个表象,没有看到现实的物质生产活动与货币发行的互动关系,更没有深入到信用货币制度下的货币创造和银行运行机制中去。

五、信用货币制度下的货币创造与货币循环

在信用货币制度下,实质经济并不能产生货币,也不能产生储蓄存款,货币只能由银行系统创造出来。其中,中央银行扮演着最后贷款人的角色,中央银行所创生的现金负债(基础货币)是国家规定的法偿货币,其最终清偿能力具有法定保障。接着央行通过与商业银行的业务往来,并提供一定的信用背书,支持商业银行通过贷款来创造存款货币。

这里做一个简单的思想实验,假设现在一国货币体系全部归零,即政府和社会公众完全不持有货币,则可以清晰明白地看到货币创造的源头——央行。现实货币的产生途径可能是:1.政府向央行借钱,并投放于社会。2.商业银行向央行借款,并通过创造存款货币,投放于社会。3.政府、商业银行或社会公众使用相关资产(如外汇)与央行交换,来获得货币。这里从逻辑上来说,在信用货币制度下,是先有贷款而后才有存款,而不是像在金属货币时代,先有存款然后再产生贷款。

正如孙国锋在《信用货币制度下的货币创造和银行运行》一文中所指出的,商业银行的基本业务就是取得基础货币和贷款,商业银行只有取得基础货币才能开展业务。现代商业银行运行的核心便在于获得基础货币来支持货币创造的活动,为了能进行贷款货币创造和正常业务经营,银行必须持有基础货币。从最初时点来看,商业银行总体只有从中央银行取得借款才能得到基础货币。而商业银行的贷款行为本身就是在进行货币创造(由银行贷款的会计分录“借:活期贷款”“贷:银行存款”可知),银行贷款行为同时增加了一笔贷款债权和存款债务,即单个银行即可进行一次性货币创造,并不需要商业银行总体通过无数次贷转存的货币乘数效应来创造货币。银行贷款的本质是银行和客户的债权债务交换行为,客户取得存款债权,承担贷款债务,银行取得贷款债权,承担存款债务,而客户愿意支付息差给银行,其诉求是为了获得能被社会公众普遍接受的存款债权——信用货币[6]。而在现代银行企业会计记账清算的情况下,货币的创造和转移只需要增减银行和客户账户中的数字。所以在信用货币制度下,真正的货币现钞(一般由央行控制)的投放在总的货币流通量中比重越来越小,而最主要的货币量(广义货币)是由银行系统创造出的信用货币,商业银行在货币创造中发挥着中枢纽的作用。

图1 货币创造与循环图

注:箭头表示货币流向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是向银行取得借款的主体,商业银行会给怎样的企业发放贷款呢?自然是有较强债务清偿能力的企业。企业从银行取得贷款,不能用于消费性支出,必须要有投资性项目,进行扩大再生产,即利用贷款货币创造一笔比贷款额度更“值钱”的资产,这样才能用做大的资产盈利来偿还贷款本息。或者起码用现在新的资产存量作为抵押,借到一笔更大的新贷款,以此清偿旧债,让企业不至于破产清算。这种现代货币供给方式是从社会信用关系衍生出来的,而资产抵押则是这种信用关系或商业银行货币供给的基础[7]53。可以看到,事实形成了以央行、商业银行和企业的资产负债表的扩张和收缩为主要表现形式,以银行借贷和资产抵押为主要方式的货币供给机制。结合马克思的两大部类企业扩大再生产模型,将社会全部企业划分为生产生产资料和生产消费资料的两大部类企业,不考虑对外贸易的情况,那么理想的状态便是,第一部类企业和第二部类企业都从商业银行处取得借款,用于购买原料、机器和支付工资,组织社会化生产,并生产出了更多的社会产品。然后以货币为价值符号和交换媒介,在两大部类企业及劳动者群体的内部和外部之间进行支付和商品购买,从而实现了扩大再生产的动态平衡,也实现了商品和货币的稳定循环。从总体来看,贷款货币被投入到两大部类企业中,产出了更高价值的社会产品,从而能够有更多的抵押资产,支撑更多的货币创造。并且两部类企业要注意保持适当比例,才能保证扩大再生产的持续进行,最后的结果是两部类企业及劳动者群体之间实现了商品补偿和货币补偿。

尽管有一些企业在现实经济运行中,没能实现扩大再生产的任务便被迫破产清算,但从全社会的角度来看,银行借出的贷款货币最终在大部分企业的生产经营中,形成了更大的社会生产能力,或者是产出品和服务品种类更多,或者是产出品和服务品的质量更高而成本更低。新增加的社会生产能力即意味着可以产出更大的社会总资产,由此也增加了更大的存量抵押资产,这样让商业银行总体有信用背书向全社会(包含政府在内)贷出更多的货币,即社会上的货币存量随着社会物质生产能力的提高而不断增加。货币供应和社会总生产能力同步增加,保证了货币背后有相应的社会产品对价,就不会有发生恶性通货膨胀的风险。所以理想的状态是货币供给量随着社会总产出和服务增加而相应增加,这就是信用货币发行和实体经济之间的内生性关系,货币就是在这个互动互生的动态过程中被创造出来并逐渐累积起来的。

这个理想状态的实现,核心之处在于整个社会(包含政府、企业、个人等经济主体)能够由投资方式来实现更大的社会生产能力,即保持两部类模型扩大再生产的顺利进行,创生出更多的社会产品财富和社会服务,把资产变得更“值钱”。银行根据创造社会财富的能力控制货币投放量,依据存量资产(抵押资产)来发放贷款货币,价值创造能力更强的企业(政府、个人)可以取得更多数量的货币。问题在于,现实经济运行中银行主体虽然具有一定的信贷审核标准和程序,但其本身并不能准确评判企业“创造价值”的能力,只能依据公开市场价格来估值资产价值,判断债务清偿能力。也就是说,这里需要引入交易市场和金融市场的公允价格形成机制。而企业的逐利性决定了其往往不会考虑什么是“价值财富”,而是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经营目的,不断地努力争取从市场获得货币作为利润。这就一定程度上导致资产的市场化价格决定了贷款的流向,市场经济内部的生产竞争决定了贷款偿还能力。

由于市场经济是货币经济,企业生产只关心能否获得更多利润(货币),而并不关心产出实际的真实价值,常常导致资产价格远远背离内在价值,即通过投机和炒作将资产价格抬升,而银行主体通常又根据偏离后的市场价格来评估抵押资产价值,依据“虚增”的财务报表利润来评价企业财务状况,进而决定发放贷款的客户和数量,这样便扩大了市场预期价格的上涨空间,造成了“资产泡沫”。随着金融市场的高速发展,尤其是越来越多衍生金融工具的广泛应用,这一市场行为的外部性也被放大了。随着信用制度和企业制度的发展,资本市场、货币市场日益发达,金融资产和土地资产比重增加,这些资产本身没有价值却存在价格,它们的价格既受资本化收入(股息、地租等)的制约,又受着供求规律的影响,存在盲目膨胀的动因,而如果大量的银行贷款流入的话,则会加剧资本虚拟化和经济虚拟化的发展,造成泡沫经济。资产泡沫意味着价格远远超出价值,从社会角度看,扭曲的价格体系会发出错误的市场信号,从而诱导资源的错误配置,造成巨大的资源浪费。当社会资金和资源都集中涌向投机性行业时,更造成了其他行业相对的资金短缺,并引发市场利率上升,扰乱了正常的货币循环状态,造成结构性的经济失衡。而这种资产泡沫最终将不可持续,泡沫被累积得越大,破灭得越晚,生产高价产品的浪费和异化也就越严重,这种价格扭曲和资源错配造成的损失和外扩波及面也就越大。从银行角度看,泡沫资产的数量越多,社会存量资产的贷款抵押能力就越强,发放出去的被投入炒作泡沫的贷款货币也就越多,而等到价格泡沫破灭,则导致企业大规模违约,银行无法收回贷款货币,产生大量银行坏账。更有甚者,巨大投机泡沫的突发性破灭甚至会诱发债务危机和经济危机。

此外,这里需要特别提到的是,现代商业银行属于以盈利为目的的经济主体,银行贷款业务是一种商业行为,其产生的息差收益归属银行。但是由银行贷款创造的货币具有与主权货币一样的信用属性,也就是说是由国家信用隐形担保和背书的。可以看到,对商业银行而言,这里事实上存在着权益和责任的不对称性,或者说现代货币银行体系在这里存在着一个重要的法理缺陷。这种法理缺陷容易诱导银行扩大贷款规模,存贷款的内在转化机理给了商业银行“空手套白狼”的空间,从而一味追求规模扩张,赚取更大的息差利润,容易造成社会信用泛滥,货币供给过量,造成所谓的“超发”[8]。因此,在信用货币体系下,要实现货币供给体系和价格体系的稳定,政策制定者和货币监管当局必须要认识到货币的内生性,理清货币与实体经济的互动互生的根本关系,关注和引导跟货币创造有关的各经济主体的行为。商业银行必须定位好自己的经济角色,承担起更大的社会责任,认清货币的内生性原理,控制好信贷方向、信贷结构和信贷规模,将信贷资金均衡地注入到实体经济中去,抑制资产泡沫,形成更大的社会生产力,才能实现货币供给与经济增长的良好互动。

六、结 语

在信用货币制度下,货币本质是社会劳动权力凭证,信用货币背后需要有社会劳动产品对价,货币创造本身要内嵌于实体经济的运行中。以此原理考察我国21世纪以来广义货币量迅速增加以及物价快速上涨现象,可以看到大概有三大原因:1.不断扩大的贸易顺差以及强制结售汇制度,使得央行被动发行了大量货币来购汇,由于是出口创汇,用出口商品换来的外汇资产,这部分货币背后缺少社会产品和服务对价;2.政府部门主导的“供地融资”[9]75-77模式使得政府债务膨胀,增强了信用货币创造力度,而这些货币大多流向非再生产领域,这部分货币也缺少社会产品和服务对价。同时“供地融资”带动了土地价格的迅猛上涨,又由于土地要素在社会生产中的重要作用,使得土地高价传导到主要生产部门,并加成到社会商品价格中去;3.我国直接融资市场不发达,以银行为主体的间接融资为主,银行信用货币创造的需求旺盛,而相对过剩资金未流向实体经济部门,导致企业融资成本高,存量货币更加追逐利息利润,这种螺旋作用导致信用货币扩张加快。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看到,社会流行观念认为的“央行货币超发”其实并不准确,信用货币制度下的货币供给是众多经济主体现实生产关系和信贷关系的产物,是由多因素多主体共同决定的。尽管中央银行能通过多种宏观调控手段,对货币流通总量进行一定的调节,但是并不能单方面决定货币供给量。信用货币制度下的货币内生性主要体现在:一方面央行不能单独主导货币发行量,货币供给是多经济主体通过信贷关系共同创生的;另一方面,要保持货币币值的稳定性,货币供给应内生于实体经济的需求和发展中。随着我国经济步入新常态,推动实体经济转型升级,建设制造强国,将是重要的战略选择。而基于货币内生性原理,引导资金流向和信贷规模,制定合理的货币政策和金融政策来支持实体经济发展,实现货币供给体系稳定和经济持续发展的双重目标,也将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1] 周莉萍.货币供给内生性原因:国内外研究述评[J].金融评论,2013(5):71-78.

[2] 赵准.探究货币:马克思货币理论研究[M].北京:京华出版社,2000.

[3] 李善明,周成启.马克思的货币理论[M].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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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柳欣.资本理论——有效需求与货币理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8] 王永利.货币的演变与总量调控:货币是怎么产生和运行的[EB/OL].http://www.aisixiang.com/data/86399.html.

[9] 周其仁.货币的教训[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于开红)

On the Endogenous Money in Modern System of Credit Currency: From Political Economics Perspective

PAN Shengwen CAI Chao

It has important significance to approach the problem of endogenous or exogenous currency, but there is still no accepted conclusion to it. Based on the stand of Marx’s theory of money and a simple review of the origin, nature and evolution of money, the paper suggests that the essence of money can be defined as power symbol for the control of social labor, i.e., money is one of the right to claim the total social labor or the total labor product. With the era of the invisible gold standard into the era of pure credit currency, the expansion and contraction of the balance sheet of the central bank, commercial banks and enterprises are in fact the main form of expression, and money supply mechanism as the main ways of bank lending and asset mortgage. On the basis of the accounting rules of modern banks, this paper expounds the basic money creation and the operation process of the bank under the credit currency system, combined with the two major categories of enterprise Marx extended reproduction model, and explain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money supply and credit in the real economy.

social labor; credit currency; endogenous money; two-sector model

F822.0

A

1009-8135(2017)01-0035-07

2016-10-25

潘胜文(1969—),男,湖北黄梅人,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博导,主要研究政治经济学、管制经济学。蔡 超(1993—),男,河南信阳人,华中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政治经济学、货币银行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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