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清
(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0)
卡夫卡《城堡》中K的身份认同谫论
朱清清
(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0)
“他者”是拉康相对于“自我”而提出的概念。拉康认为“他者”涉及“我们存在的核心”问题,即对我们自我存在的反思。卡夫卡小说《城堡》里的k作为主线人物,围绕着“我是谁?”这个问题试图通过城堡与村子共建的“他者”语境中来确认自己的身份。呈现K从最初身份认同焦虑到最终身份认同失败的整个过程,探究K身份认同失败的原因,体悟K的身份认同所蕴含的意义。
卡夫卡;《城堡》;K;身份认同;意义
导言
“身份认同”是指个人与特定社会文化的认同。①陶家俊:《身份认同》,赵一凡等主编:《西方文论关键词》,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第465页。这个词总是爱追问:我(现代人)是谁?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城堡》中的K从未知的“旧”社会进入城堡与村子相结合的“新”社会,他作为“新”社会的“新生儿”,最初除了“土地测量员”这五个字作为身份诠释以外,再也没有历史中的的身份线索。在之后的几天里,K这个“外乡人”为了能够更好地融入到“新”社会,蹒跚在追寻身份认同的道路上,却不知自己正行走在消逝中。在卡夫卡的生平书信中我们发现,如K一样,卡夫卡也曾沉陷在身份认同的困境中。因此笔者将从文本出发阐述K身份认同的过程中关于“土地测量员”身份的构建点以及对应的消解点,分析其身份认同失败的原因,从而体悟K存在的意义,窥探现代人的生存困境。
《城堡》中以字母K形式出现的生命体他是谁?他从哪里来?“只有记忆才能建立起身份”②[法]阿尔弗雷德·格罗塞:《身份认同的困境》,王鲲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第33页。,只有大大小小的“我想起”才能证明“我的存在”。但除了卡夫卡在小说后文中一笔带过了K记忆中的家乡小镇和他的妻子儿女,K的历史身份无从知晓,因此,对于“新”社会里的人们来说K的存在只是一个姓名代称。为了和“新”社会和谐共存,K用“土地测量员”来诠释自己的身份以及与“新”社会的关联性。可是这个自己定义的自我身份,却得到了全村人的莫名认可,这更加引起了K的焦虑和疑惑。为了消除这种焦虑和疑惑,K企图在“新”社会中从“他者”的视野中判断自己的身份以完成自己的身份认同。但在身份认同过程中K的身份一再地构建一再地消解,最后甚至让出了的主体身份,被淡化了自身存在感。而在整个过程中有这样几处明显的K的土地测量员身份构建点(对应消解点)使K的身份处于认同起点,再之后村长的一番话,使得土地测量员身份被学校勤杂工取缔。
K在最初为自己设定了土地测量员之后,施瓦尔策为了验证其话语真假性,第一次与城堡电联后,发现“土地测量员,连影子也没有!”K的第一反应是逃避;随之,施瓦尔策第二次又接到办公室主任亲自来电,证实了K确实是土地测量员,此时K的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这让人不禁大胆猜测“土地测量员”其实是K为了在村子过夜而编造的一个谎言,而这个谎言也误打误撞转换成了真实。但不管过程如何,其结果则是K为自己设定的最初身份得到了城堡办公室主任的口头认可,“土地测量员”身份似乎初步构建成功。而这两次重要的通话所初步构建的身份,却在之后村长的话语里被消解了。电话里所传达的东西并不正确可信,统统是表面文章,所以“电话”本身就是不确定的存在。那么这两次电话就显得毫无价值,甚至滑稽可笑,根本构不成K的身份认同证据。至此,K的身份认同回到了起点。
与K“土地测量员”身份有着极其重要关系的是同出自城堡官员克拉姆之手的两封信,这两封信都是由城堡信使巴纳巴斯交至K手上的。第一封信的中心内容表明K已被聘任为土地测量员,并且有克拉姆的亲笔签署。将这封信从文本中抽取而出,我们发现这白纸黑字是具有可信度的。可以作为K身份构建的证据。但遗憾的是这封信也在村长的话语中被消解,克拉姆的这封私人信件内容被巧妙地解释成“此外信中只字未提您已经被聘为土地测量员”。另外在村长对城堡公事机制描述之后,K发现信件本身早就失去了时效性。那个“土地测量员”本应该存在于过去,存在于现在的土地测量员K却毫无被需感。身份认同境况急转而下,K的身份出现了认同困境。而克拉姆的第二封信件的内容更是表明克拉姆的信件并非完全建立在现实真实中,可以说第二封信的构建点和消解点都是信件本身。因此这两封信件除了为K提供克拉姆这位城堡官员作为通往城堡的线索之外,对K身份的认同并未起到任何作用,K的身份认同依旧处于起点位置。
这些构建点和对应消解点都会使读者自动地产生一种怀疑——存在就是虚无?仿佛卡夫卡之前构建起来的存在事实,都会在话语形式中被解构,从而转换成虚无。而K就是在这种虚无里摸爬滚打,在他所谓的“他者”关系网中遭遇了许多坎坷,进入不了城堡,更是得不到城堡这一“他者”的最终认可。而其中与K的土地测量员身份有直接关系且让他遭遇的最有代表性的困境是克拉姆存在的不确定性。
“接近克拉姆本人并不是他认为值得追求的目标。而是:他K要亲自(不是别人)带着自己的(不是其他任何人的)要求去会见克拉姆,会见克拉姆并不是为了在那里歇着而是经过他身边继续前进,到城堡去。”①[奥地利]卡夫卡:《城堡》,赵蓉恒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第110页。K与克拉姆与城堡构成一线,成为K寻求身份认同的最重要的途径。抛开信件内容的不确定性,克拉姆的签名以及“第十办公厅主任”②叶庭芳:《论卡夫卡》,北京:中国社会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第22页。的图章足以表明确实有个城堡官员的名字叫克拉姆。另外,以K的真实视觉角度来看克拉姆是有血有肉的,他是富态老爷、中等身材、面部肌肉下垂、黑色小小胡子、戴着反光眼镜。基于此,读者大致能够勾勒出克拉姆的基本样貌,也能基本感觉到克拉姆的存在。但为什么K越是想接近克拉姆,克拉姆的存在越显得虚无?为什么村子里的男子疯狂地以克拉姆为崇拜中心,女子则以成为克拉姆的情人为骄傲,甚至自动成为克拉姆“玩弄调戏”K的工具,多次劝说阻挠K不要接近克拉姆?更可笑的是,K从奥尔嘉的口中了解到:村民时时谈论的克拉姆除了固定的“一件有长摆的黑色上装”③林和生:《卡夫卡,犹太人》,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2007年,第117页。,他无时无刻不在变化。那么之前K所亲眼看到的克拉姆只是他眼中的“克拉姆”或者说弗丽达眼中的“克拉姆”并非“真正”的克拉姆?本来貌似是绝对清晰的事实,又再一次在话语中被消解,使得真相变得不再绝对清晰。克拉姆在“新”社会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的绝对权威深刻地影响着弗丽达、大桥老板娘以及村子里形形色色的人。克拉姆作为K身份认同过程中重要的“他者”,不仅K没有发挥好这一重要的关系媒介,还让K无法摆脱地深陷在克拉姆所构建的“虚幻交际网”中,追寻着无止境无意义的身份认同,直至精疲力竭。
首先,K的焦虑。焦虑是由紧张、焦急、忧虑、担心和恐惧等感受交织而成的一种复杂的情绪反应。它可以在人遭受挫折时出现,也可能没有明显的诱因而发生,即在缺乏充分客观根据的情况下出现某些情绪紊乱。K在进入“新”社会之后,自称“土地测量员”就为自己带来了焦虑因素。一方面“他无意同任何人交谈”,将自己反锁进孤独。另一方面他担忧自己在毫无话语权的情况下被拆穿、被出逐。K所制造的谎言被反证成了真实,他更是陷入一种对自己身份认同的焦虑,而K在身份认同过程中无法找寻客观根据,从而陷入更严重的焦虑以及最终的失败。笔者认为这种焦虑既是K的行为动因,又是K的失败原因,而K焦虑情绪的外化就是两个助手形象。人在焦虑的时候往往会表现出精神紧绷、坐立不安,另外还伴有一系列频率过快且难以控制的行为。以K的视觉角度出发,两个助手“不停地窃笑和嘁嘁喳喳”①叶庭芳:《论卡夫卡》,北京:中国社会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第45页。、“交替不断地在雪地里蹦蹦跳跳”②同①,第77页。、“为欢庆这一好消息而发出三声欢呼”③同①,第119页。、“轮番地在巴纳巴斯肩后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慢慢露出脸来”④同①,第121页。、“乐此不疲地嬉戏好久”⑤同①,第121页。、“即便在吃饭时他们也不断来骚扰”⑥同①,第125页。、“一而再、再而三地站起来”⑦同①,第125页。。这些滑稽可笑的动作游戏在村长、弗丽达等人的眼里看来是一种“活泼可爱”的行为,然而在K的看来这些毫无意义的快频率动作只是在徒增他的厌恶和烦恼。人处在一种情绪之中,那么在他视野所呈现的东西必定也附着某种情绪。因为K是焦虑的,是恐惧的,所以K不仅从心理上抵触两个助手的存在,更是对他们恶语相向甚至是暴力相对。另外,在所谓的文本后半部分,K慢慢地退出主体地位,两个助手却意外得到了很多的戏份。因此笔者认为焦虑在K的情绪因素中占主导地位,导致他最终的身份认同失败。“你真是怕得够呛,怕的可怜!所以只好靠撒谎救命,想骗我掉进你的圈套!”⑧同①,第239页。这番话是K对耶里米亚说的,但笔者认为更像是K对自己的控诉,控诉他自身的恐惧不安和焦虑烦躁造成他无法接近克拉姆、无法走进城堡获得身份肯定。
其次,城堡的神性和村民的奴性。《城堡》的开篇静态式呈现了城堡、村子和K三者在夜色中的空间定位,城堡位于山岗之上,被浓雾和黑暗所笼罩。K之后尝试着走进城堡,“走着走着他发现,这条同是村子主要接到的大路并不是通道城堡所在的山上去的,它只通到城堡近处,最然眼看快到山脚下了,却像故意作弄人似的在哪里拐了弯,然后,尽管沿它走下去并不会离城堡越来越远,却怎么也无法接近他一步”⑨同①,第10页。。字里行间使人油然而生一种近在咫尺却无从靠近的无力感。“卡夫卡对城堡的描写策略是想把它塑造成既真实存在又虚无缥缈的意象,一个迷宫般的存在。”⑩吴晓东:《20世纪外国文学专题》,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65页。也正是因为城堡的捉摸不透,它笼罩着一种神秘的神性。另外,K所来到的村子被拉扯进了以城堡为辐射中心点的权利网内,城堡就如同神一样无所不能,监视着村子里的一举一动,让村民在无意识中变成绝对权利的奴隶,其主要表现在对官员的绝对崇拜和绝对服从上,比如:弗丽达因“克拉姆情人”的身份获得了许多村民莫名的尊重;老板娘因“过去的克拉姆情人”身份维护克拉姆权威而多次和K发生口角争执;村长先生明明指出K的土地测量员任职一事出现了差错,但他却始终坚持检查机关是不会出错的,即使出错,也无人指明这肯定是个错误;阿玛莉亚因拒绝被索尔替尼侮辱,城堡并没有做出任何裁制决定,村民们却不可思议地形成一致认同,认为阿玛莉亚亵渎了权威,将她的家庭推入了无尽的孤立深渊。这些所有的事件都能够呈现出村民们的本质——奴性。城堡的绝对神性让K坚信城堡是他在身份认同过程中的终极“他者”,只有走进城堡他才能够确认身份,形成“自我”与“他者”的统一。但另一方面,村民们为了维护以城堡为代表的威严与权力,为了防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乡人”亵渎他们心中的“God”,有意无意地处处设置认知障碍,让K在追寻道路上寸步难行。
最后,互解的“他者”。“他者”是拉康提出来的相对于“自我”的一个概念,从K自身出发,村子里各种人都是“他者”。K试图寻找自己的身份于该身份所赋予的行为的统一,却遭到了“他者”的反抗与无视。笔者认为产生这种困境的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存在,而解构另一个存在。就是这一原因让K和读者们在怪诞的情节中无法把握住所有事情的真面目。施瓦尔策称自己是城堡主事的儿子,后来酒店老板告诉K他只不过是副主事的儿子,甚至村长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弗丽达曾宣布自己是克拉姆的情人,而在老板娘却表明克拉姆从来没有和情妇弗丽达说过半句话,“弗丽达”只不过是克拉姆常常喜欢叫的三个字,因此老板娘也似乎在无意识地消解着弗丽达作为克拉姆“情人”的这个身份。K以为两个助手是克拉姆派来的,而耶里米亚却表明,是加拉特派“对工作一窍不通”的他们到K的身边的,但弗丽达又表明两个助手是他儿时的玩伴。文本中还有许多类似这样的村民身份消解情况,村民本身固有身份所存在的不确定性以及模糊性使K变得更加的焦虑和疲惫,正是因为K所面对的是一群不确定性的人物,并不是“正常”的群体,所以他在在身份认同的道路上困境重重,甚至在最后关键时刻因为太困而放弃了与表现出亲切态度的比尔格秘书交谈的机会。K所接触的这些互相颠覆的人们为K制造了认知障碍:让K在一种令人信服的解释中,又去相信另外一种更令人信服的解释,让K相信“你自身便是问题之所在。而智者虽上下求索将不可得。”①[英]埃德温·缪尔:《弗兰茨·卡夫卡》,载叶廷芳主编:《论卡夫卡》,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第55页。一如卡夫卡的寓言:“真正的道路必得经过一段绳索。这段绳索架得并不很高,不过略高于地面。绳索架在那里与其说是让人们从上面走过,还不如说是要让人们摔跤。”②同①。
卡夫卡笔下作为感、知、行的“K”是独特性的,他永远也不能通过感、知、行来确定自我的身份,寻找自己的归属感。他可以被压缩在一个字母的最小限制中,但永远也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但K又是普遍性的,因为每个读者能够从《城堡》的K中发现与自己相类同的身份认同困境片段。K是现代社会中个体身份认同焦虑的写照,引导人类个体在这科学技术主导的世界中反思自我存在的意义。虽然K在《城堡》中是与“他者”格格不入的存在,但他在《城堡》之外却与卡夫卡以及整个读者群有着共通的身份焦虑感。而这普遍性就也就使K从文本的“无处归属”走向了现实的“无处不归属”。
卡夫卡曾经提到,“我发现字母K,是触目惊心的,几乎是令人作呕的,当我写下它时,它必然代表着我”。③Frank Kafka,Diaries1910-1913,edited by Max Brod,trans by Joseph Kresh,Schocken Books,New York,1965,pp.33-34.那么K所遭遇的身份认同困境也必定能够隐射卡夫卡本人的归属感缺失。德国评论家龚特尔安德尔曾经这样评价卡夫卡,“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教中不是自己人。作为说德语的人,他不完全属于奥地利人。作为劳动保险公司的职员,他不完全属于资产者,作为资产者的儿子他又不属于劳动者,但他也不是公务员,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作家。但就作家来说,他也不是,因为他把精力花在家庭方面。而在自己的家里,我比陌生人还要陌生。”④Adrian Hsia,ed.,Kafka and China,Berne:Peter Lang AG,1996,p.159.另外,小说中,卡夫卡多次借各类人之口提醒读者K是“外来者”,也正是因为“外来者”身份,即从孤立的地位出发,K作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去夺取那普通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一如《城堡》中的K一样,卡夫卡离开犹太人的故乡迦南,40年来一直在“新世界”的边缘漂流。为什么说是边缘漂流呢?他在一九一四年一月八日的日记中吐露了作为一个外来者的尴尬:“我与犹太人又什么共同之处?我几乎与自己都没有共同之处。”他的日记暗示了与众不同的人生,或者说他始终以外来者的身份行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41年的岁月似乎是别人的岁月。也可以这么说,生活的中的卡夫卡就像《城堡》里的K一样,都没有获得主人的身份,他们一生都在充当着外乡人的角色,毫无归属感。当年卡夫卡去世的时候,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他的遗作,甚至连他自己都在致好友布洛德的信件中明确要求将他所有的书稿、信件焚毁。“今天我们打开每一期德国的、法国的、英国的、美国的或意大利的杂志,差不多都会碰到这个名字。”⑤[德]马克思·布罗德:《卡夫卡传》,叶廷芳等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218页。我们无比庆幸布罗德没有把这些无价的文学财富付之一炬,为千万读者保留了独一无二的K,使之成为学者认识卡夫卡人生以及作品的一个窗口。
“卡夫卡在《城堡》中描绘了现代人的根本处境。对现代人说来,无论世界还是他的自我,都不是既定和确定的。K像任何人一样,为了生存,必须得到承认,并作为一个个人与整个社会相处;他必须有一个专门的职业。为了能收到召唤,他必须已经是个人物,一个被认可和需要的专家。然而K自己知道没人叫他,因此什么也不是。他是个异乡人,一点关系也没有,纯属多余——被Schloss(城堡)关在外面,Schloss一词在这儿起的是基本‘锁’的作用。”⑥[奥]瓦尔特·H·索克尔:《弗兰茨·卡夫卡》,叶廷芳主编:《论卡夫卡》,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第676页。索克尔的这番解释是精妙绝伦的,它恰好为《城堡》与现代社会构建了桥梁。20世纪高度发展的现代文明使人处于一种严重异化之中,人与社会以及人与人的对立关系,人对自我的稳定性和可靠性产生怀疑。由于世人关系间总是有着“他人就是地狱”的存在主义警示,人们无法在这种警示中正视自我存在,认证自我身份。人的尊严荡然无存,人情感意志的独立自由被剥夺,而且人丧失了改变自身处境的努力。因为任何关于这方面的努力,都降于现实,归于失败,最后整个社会被孤独感和焦虑感吞噬。而《城堡》中的K与现代社会中的每个我相遇,从K身上我们读出现代人关于身份关于存在的焦虑与困苦。K在《城堡》中所遭遇了无尽的认同困境,他作为“存在”的人,却得不到“他者”的身份认同,孤独无依永远陷于烦恼痛苦之中。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无法理解的世界即是一个荒诞的世界,人永远只能忧虑和恐惧。“卡夫卡的《城堡》是世界的一个缩影;小说中关于某一种类型的人对于世界作出的行为进行了详尽的描绘,其准确与细致达到了无可比拟的程度。由于每个人都能觉察到在自己身上也有这种类型的成分——正像他能在自己身上发现浮士德、唐吉可德或于连索黑尔也是他的‘自我’的一个组成部分一样,所以卡夫卡的《城堡》超越了书中所写人物的个性,成为一部对每个人都适合的认识自我的作品。”①曾艳兵:《卡夫卡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年,第163页。在这个意义上,K是一个“人性”的典型。同时K不但充分体现了人性的某个方面,而且体现了人性的这一方面在新的时代精神下的发展与演变,由此K又可说是一个时代的典型了。
事实上,“《城堡》的意义只存在于解释之中,生成于读者与文本的一种相遇,但解释权不在作者那里,不在专家学者那里,也不在上帝那里”。②高玉:《<城堡>:“反懂”的文本域“反懂”的欣赏》,《外国文学研究》2010年第1期。这种相遇让每个读者都从K身上读出似曾相识,产生人生的思考。正如布罗德所说:“K以可怜而又可笑的方式遭到了失败,尽管他曾以那么严肃而又认真的态度来对待一切。他始终是寂寞的。在这部长篇小说经过的所有不愉快的场面之上,在所有无辜得来的不幸上隐隐约约地晃着这个口号:这样不行。要想扎下根来,必须寻找一条新的、完全不同的途径。”③[德]马克思布罗德:《卡夫卡传》,叶廷芳等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192页。笔者认为K的身份认同的意义并不在于让人们沉陷在K的经历中永受折磨和孤独,而是在强调人们应通过反思自我以及重新赋予生活意义来克服身份焦虑。
Analysis of K's identity in Kafka'sThe Castle
ZHU Qingqing
Lacan makes a point about"the other",which is relative to the concept of"ego".Lacan believes"the other"involved in the problem of"our being core",namely the reflection of our own existence. K as the main character in the Kafka's novel The Castle,around the problem about"who am I?",tries to confirm his identity in"the other"environment of the castle and village.The paper will present the whole process of K's plight,from the original identity anxiety to final identity failure,and further explore the causes of K's failure,with connecting the meaning of K's identity.
Kafka;The Castle;K;identity;significance
I206
A
1009-9530(2017)01-0071-05
2016-09-03
朱清清(1991-),女,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