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狗武士

2017-03-09 14:42克里斯托弗·霍尔特姜贻娴
红领巾·成长 2017年1期
关键词:马克斯水盆艾玛

克里斯托弗·霍尔特++姜贻娴

马克斯在一片田地上奔跑着。

这是一片乐土,在他主人的农场附近,地刚被锄过,黄草长得高高的。他喜欢待在这里,因为能嗅到各种各样的气味,有仓鼠和奶牛的味道,还有夏枯草和泥土的气息。他喜欢在草丛里狂奔,尽可能地伸展着四肢,直到累得迈不动步子。

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笑声,一定是查理和艾玛的声音,错不了。他俩是他们这群小伙伴的头儿,马克斯还是小狗崽儿的时候,就跟他俩一起玩。马克斯喜欢他俩,他俩也喜欢马克斯。

马克斯看到那俩孩子站在远处地平线那里,落日投下他们的影子。恍惚中,马克斯记起,他俩这会儿应该跟他们的父母在度假,但他不想承认,也不想记起。管不了那么多,孩子们在等我呢。

“汪汪,”马克斯叫着,“我在这儿!等等我!”

孩子们的影子仿佛在笑,声音在草地上回响着。

“来追我们啊,马克斯!”查理大叫。

“来啊来啊!”艾玛喊道。

马克斯竭尽全力地迈开步子向前狂奔,浑身的肌肉都有点儿痛了。但是,不管他怎样努力地跑,都没能接近那俩孩子。马克斯回头看,发现田地、农庄和谷仓都消失在了一片浓重的漆黑中。

那片漆黑蜷曲着,起伏着,像某种流动的、有生命的东西。缕缕浓烟盘旋而上,又向外翻滚开,变成一团暗黑的风暴席卷而来,眼看就要吞噬掉那片蓝绿色的夏日天空。

黑暗在不断蔓延。

马克斯赶紧转回头看向查理和艾玛,那片漆黑很快也会吞没他俩。他又加快了步伐奋力奔跑,但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

马克斯的耳朵突然抖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敲中了一般。

天空突然变得煞白一片,亮得刺眼,马克斯觉得双目都在灼烧……

马克斯醒了过来,猛地从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抬起头,努力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噢,其实不是天空,而是房顶的灯亮了。这告诉他,又是新的一天了。

屋子里只有他自己。

他靠在狗籠里的一块破旧的毯子上。周围安静、寒冷,马克斯的肚子不停地咕噜叫着、拧着、痛着。

他都好久没见到过其他人了。狗粮早已吃完了,他也已经两天都没喝水了。每天伴他起床的是一个闹铃和房顶上咔嗒亮起的日光灯,先是刺耳的闹铃声把他吵醒,随后就看到那能亮瞎眼睛的灯光。

每天,马克斯都眼巴巴地盼着兽医来,来照顾他,来给他加狗粮,来把他喝水的盆子拿到屋子另一头那个巨大的不锈钢水盆那儿加满水。

可是,兽医一直没出现过。

他被寄养在这里已经两个星期了,至少马克斯觉得是这样。

第一周还算正常,兽医会像往常一样到里屋来给他喂水喂食,然后带他到兽医办公室后面的田地里遛遛,马克斯可以趁机舒展一下身体。所谓的办公室,其实是由农舍改造而成的。

马克斯很不喜欢自己待着的狗笼,但也没办法,得试着适应和接受它。每年,查理、艾玛都会和他们的父母一起外出,每次都会把他托付在这里。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把他放在农场里呢?搞不懂。马克斯每次来这里都会被兽医百般揉搓,他会揪起马克斯软塌塌的耳朵向里面看,还会用一只样子很奇怪的刷子清理马克斯的牙齿。兽医的助手会来刷洗马克斯金色的毛发,为马克斯梳掉杂毛。很多天后,查理和艾玛总会来接马克斯回家,然后,一切就又回归正常了——就因为这样,跟兽医相处的这段时间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但这次,情况不同了。

根据马克斯自己数的,从兽医最后一次出现到现在,日光灯已经灭了六次,又亮了七次了,也就是说,七天过去了。马克斯已经七天没离开过笼子一步,七天没吃过一点儿东西了。

他口干舌燥,肠子饿得绞在一起。他好疲惫,而且好孤单。

兽医的里屋并不大,但也足够放下四个这种装马克斯的笼子。每个狗笼都有一个衣柜大小,四角用金属管子搭起来,每两根管子之间用铁链子围起围栏,这样,马克斯就跑不出去了。

马克斯上次来的时候,还有其他的狗在这屋里。有“纸杯蛋糕”,一只毛发蓬松的拉萨犬,她每时每刻都在抱怨自己的笼子不够时髦;有“影子”,一只敦实的黑色松狮,他大多数时候都很害羞,喜欢一个人待着;还有“艾莉尔”,一只肌肉结实的杂种狗,她要么冲着影子耍威风,要么就蜷缩在狗笼的一角挖啊挖……

而马克斯来了这么多次,最喜欢的伙伴是一只年纪稍大的母狗,叫“居里夫人”,但马克斯管她叫“夫人”。夫人跟马克斯身形差不多,是同种族的拉布拉多犬,只不过,她的毛发像夜晚的天空般黑亮,中间夹杂着几缕白色。她很睿智,也很幽默,跟她聊天,马克斯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马克斯尤其喜欢盯着她项圈上金光闪闪的牌子看,牌子上是三个相交的圆环。他从没在别的狗身上看到过那么洋气的东西,尤其是在日光灯下,那牌子显得更加耀眼。

在兽医最后一次来的那天之前,夫人一直跟马克斯在一起。但那天,马克斯早上醒来,发现夫人的狗笼空了,笼门吱吱地响。她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了。

从那天起,其他笼子也再没有狗出现过。

马克斯能活动的空间有限,狗笼里除了一条破烂的毯子——这样,他就不用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了,还有空空如也的食盆,以及往他水盆里分水用的塑料喷头。但那盆子现在也干得不能再干了。此外,还有一些掉落的毛发,搞得笼子里有些乱。原来还有一只橡皮球的,但因为饿得难受,那球已经被马克斯撕成碎片了,现在只剩一片狼藉。

笼子后面的角落是马克斯的卫生间。马克斯第一次在笼子里排便的时候羞死了,因为,在他还是小狗崽儿的时候,就一直被要求只能到屋子外面大小便。

越过狗笼,马克斯可以看到兽医的实验室。实验室里,靠墙摆放着实验桌和柜子;挂钩上挂着的、蓝色试剂里插着的,是各种无菌的医疗器具。实验室中间是一张长条桌,金属台面闪着冰冷的光。从马克斯的笼子看过去,房间的另一边有超大的金属水盆和自来水管。

水龙头在滴水。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到盆底,又溅出水花。水滴声好像滴在了马克斯的心里,每滴一下,马克斯心里就紧一下,感觉喉咙更干渴了。

马克斯回想起来,夫人在消失前的几天里表现得很异常,但自己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他模糊记得,她口中好像念叨着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有什么危险就要来临。

“你赶紧准备吧,”在夫人消失前一天的晚上,她曾经用很严肃、很绝望的声音这样跟马克斯说,“我能感觉到,远处有一团黑暗涌来。”

听到这话的时候,马克斯正投入地啃着他那颗小玩具球。“我怎么没感觉到呢?”马克斯嘴里咬着球,呜噜呜噜地说,“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老了?”

夫人并不介意,慈祥地笑着说:“哈哈,正是因为我年纪大了,所以才能感觉到。年纪大的狗更敏感,当有不好的事要发生的时候,我们的骨头会不停地嘎吱嘎吱响。”然后,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又接着说:“我现在还不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事儿,等我找到答案再告诉你。孩子,你要多加小心。”

而现在,夫人不见了。

别的狗也都不见了。

马克斯在梦里见到了夫人所说的那团黑暗,或者说他想象中的黑暗的样子。他浑身上下痛极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想知道夫人去了哪里,而她那预言般的话又暗藏了关于他主人的什么玄机呢?

因为,马克斯对一件事深信不疑:他的主人一家不可能无缘无故抛弃他两个多星期,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有人故意不让他们接近他。

要是他能逃出去该多好啊,那样,他就可以自己去找他的主人了。马克斯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异常焦躁,只好蜷在毯子上,缩成一团,眼睛半睁半闭。

突然,他听到有声响:有塑料摩擦的声音,还有链子碰撞的声音。

马克斯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蹿到笼子的一边,鼻子透过笼子的缝隙伸到外面,用力地嗅着。

他闻到了毛发的腥臭味儿和麝香的味道。他看到兽医实验室和这间屋子之间的貓洞门一动一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进来。

马克斯还能听到有爪子挠门的声音。

“喂,”马克斯吠道,“是谁?”

从房间的另一边,传来模糊的叫声:“汪汪!”

紧接着是一连串声响,在马克斯看不到的地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翻并摔碎了。

之后,有个东西从桌子后面冲出来,快速穿过房间,向门的方向蹿去。那东西的头上顶着一只乳胶手套。

“站住!”马克斯嘶吼着,“求你了,帮帮我!”

那小东西一个急刹车,在几乎要撞到门上的时候停了下来。他使劲儿地晃着脑袋,终于把那只乳胶手套给甩了下来,这时候,马克斯才看清了这家伙的真面目。

是一只狗。

一只体型非常小的狗,比马克斯是小狗崽儿的时候还小。一时间,马克斯差点儿以为对方也是拉布拉多犬,但不是。马克斯小时候四肢就很长,而这只小狗呢,腿很短;小狗浑身黑亮黑亮的,而马克斯是浅金色的;虽然他俩的耳朵都耷拉着,但对这只小狗那么一丁点儿大的脑袋来说,他的耳朵实在是太大了。

马克斯抬起一只前爪,扒在笼子上,央求道:“拜托,能帮帮我吗?兽医好多天都没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只小狗用他那水汪汪的褐色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把马克斯打量了个遍,然后歪着脑袋,说:“喂,你知道狗粮在哪儿吗?”

马克斯的爪子无力地滑下来,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

“不知道。”马克斯说,语气中透着无法掩饰的可怜,“我也很饿,我要找我的主人。”

那只小狗挑起一边眉毛,不紧不慢地摇着尾巴,盯着马克斯,好像要把马克斯吃掉似的。“你也要吃的?”说完,这只小狗看向远处,嘴里念叨起来,“当然了,现在每个人要的都是吃的!吃的!吃的!”然后,他转向马克斯:“好吧,告诉你吧——”

猛地,这只小狗停住不说了,耳朵打了个激灵,仿佛听到了什么马克斯听不到的动静。

“对不住了,兄弟!”说着,他迅速朝门的方向奔去,“赶紧逃!用力撞门闩!我看别的狗这么干过。”然后,他就消失不见了,猫洞门在他身后扇了几下。

马克斯抬起头,看了看笼子门跟门柱的连接处——有条缝!而且,那大小足够他把鼻子探出去。

房间另一边,水龙头还在滴水,“滴答,滴答,滴答”……水离他那么近,但他就是够不到。

马克斯在心中默默地做了决定。如果那只小狗帮不了他,那就只能靠自己了。他要逃离这散发着恶臭、透着恐怖气息的笼子。

他一定要找到他的主人一家。

撞开笼门并不像马克斯想的那么容易。

马克斯身子后倾,瞄准笼门,用力撞过去。他将头歪向一边,梗着脖子,努力让脖子插入门与门柱中间。但是,门闩太高了,马克斯够不到。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痛得直流眼泪。

那只长得跟香肠似的狗说得倒是容易。不过,那门闩看上去是不怎么结实。突然,马克斯想起了曾经玩过的用来磨牙的玩具,那上面有两个骨节可以让他咬。

他一定能做到的,他必须做到。

马克斯做着深呼吸,给自己倒数着,然后,后腿用力一蹬,一跃而起。

他的爪子扒到了门闩链,门晃动了!他用前爪钩住门柱,后腿不断在地上蹬着,让自己保持站立。

他瞪大了眼睛,用力把嘴伸进门和门柱间的空隙。那空隙其实很狭小,马克斯一张大嘴,他脖子两边就可以真实地感受到笼子那冰冷的金属质感。他咬住门闩,舌头立刻尝到了腥不拉几的金属的味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马克斯咬住门闩向下拧。

拧不动!门闩里面像是有弹簧一类的机关。对啊,人们用手开门的时候都要大力按下某个东西才能打开。

马克斯浑身抖动着,前爪一个劲儿地向下滑,后腿也被金属链子勒得越来越难受。身体的真实感受告诉马克斯:算了,放弃吧。

但他心里惦记着查理和艾玛灿烂的笑容,还有恍惚中那团黑暗不停吞噬着他们的情景。水龙头仍旧滴着水,那声音刺激着马克斯的神经。

马克斯胸中涌上一股力量,他用爪子竭尽全力地拍打着门闩。

突然,笼门崩开了。

马克斯也跟着向前倒下去,重重地摔到了坚硬的地面上。一时间,他脑中一片空白。他躺在那里,呼吸急促,眼神失焦,头顶上仍旧是刺眼的日光灯。

然后,马克斯才反应过来:他,自由了。

自由了!

“我出来了!”他吼着,“我出来了!”马克斯瞬间就有了力量,一骨碌翻身站起来,摇摇尾巴,抖抖全身金黄色的毛。

“滴答,滴答,滴答”……

水!美味而爽口的水,他终于能喝到了。

马克斯用力地晃了晃头,活动活动脖子。那水盆在房间的一边,兽医就是从那个水盆里给他加水的,也是在那个水盆里给较小的狗狗们洗澡的。

马克斯飞奔过去,扒住水盆沿儿,他看到过兽医是怎样打开水龙头的,就照样子用嘴巴按下把手。这比打开笼子的门闩容易多了。

水管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然后,水龙头汩汩地流出水来。水终于出来了!它从水龙头里喷涌而出,是那么饱满,那么流畅,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马克斯把整个头都放到水龙头下,咕咚咕咚地喝着,任由水顺着他依然暗淡的毛发流下,流到背上。然后,他抬起头,抖动着,满足地笑出声来,又伸出舌头,把挂在下巴上的水滴舔到嘴里。

瞬间,马克斯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浑身的肌肉也有劲儿了,肚子撑得圆鼓鼓的,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最后,马克斯意识到真的不能再喝了,才松开扒住水盆沿儿的爪子,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满足地笑着,舌头耷拉在外面,喘着气。他的鼻子此时是湿的,这是这么多天来的第一次。这种感觉棒极了,让他想要满地打滚儿,想让人挠痒痒。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儿没有人。

很快,马克斯又重新意识到,他的处境并没改变,他还是独自一人。他被遗弃了。他得弄清楚是为什么。

找那只狗,那只小小的狗——他的腿好短,身子却好长,长相很是滑稽。或许,他可以告诉马克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克斯四脚着地,离开了水盆。水龙头没关,水汩汩地往外流着,但马克斯并不想理会,他再也不希望水龙头关上了。

“喂!”马克斯叫道,“那小狗,你在吗?”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无人应答。

在房间的另一边,越过那张长长的实验桌,就是那扇留有猫洞的门。从那活动的猫洞门外隐約传来声音,像撞击声,又像别的动物的叫声。马克斯轻轻地走过去,皱着眉头打量着那扇猫洞门。很显然,这大小不适合他。虽然他不是个头最大的狗,但毕竟也是大型犬。

不过,马克斯的头大小跟猫洞的尺寸差不多。

于是,他把头塞进猫洞门,不断晃动着脑袋往外伸,直到肩膀被卡住,无法再往外伸了。可事实上,他的头无法左右转动,他能看到的只是木地板和过道墙。

马克斯努力嗅了嗅,捕捉到了那只小狗的气息。那是一股略带兴奋的、急促的、模糊的味道,还夹杂着狗粮的肉香味。渐渐地,马克斯听清楚了,他右侧的过道里有骚动,有爪子挠木地板的声音,有敲打声,还有轻微的狗叫声。

“小伙计?”马克斯叫道,“是你吗?我逃出狗笼了,我照你说的撞开了门闩!”

没人应答。但,骚动声还在继续。马克斯无法扭动头,变得很焦躁,索性把头从猫洞门里抽回来。

马克斯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头,盯着门看。门把手是平的,跟水龙头的那个把手一样,只不过这个是歪向一边的。

他跳起来,用爪子按住门把手,然后就听到“咔嚓”一声,门开了。这么容易!马克斯把下巴从门缝探出去,头扭动着往外顶,然后,门打开了。

马克斯走向过道,脚下不再是冰冷的水泥地,而是光滑的木地板。过道左边是一排房门,跟刚才那扇门一样,右边是一扇蓝绿色的旋转门。马克斯记起来了,他就是从这扇门进来的。门的一边是座椅,以前,他的主人就是坐在那个椅子上,等接待员按顺序叫他们去见兽医。

刚才的骚动声就是从那扇旋转门外传进来的。

马克斯压低脑袋,屏声静气地沿着过道走过去。有一瞬间,他还在幻想,房间的某处说不定有人,他们吵吵闹闹,还提着装着猫猫狗狗的笼子,就像每次马克斯跟着主人来的时候见到的那样。

但是,接待室空荡荡的,而且,光线很暗。

微弱的光穿过百叶窗紧闭的缝隙,艰难地透进来。整个房间闻起来好奇怪,有点儿紧张和忧伤的味道,是因为马克斯的心情吗?

也许是吧,他感到自己在害怕。

独自一人待在这个房间里的感觉太奇怪了,但是,除了没有人,房间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没什么特别的。椅子靠墙整整齐齐地排了一排;桌子上的杂志呈扇形铺开,准备好给客户看的样子,而那位接待小姐常用的桌子也干净整洁;在过道入口处,摆放着一个红色的小型设备,是个由底座支撑着的玻璃球。查理和艾玛常常向父母要零钱来启动设备,好让玻璃球里面无数色彩亮丽的小橡皮球翻腾起来。

但,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猜你喜欢
马克斯水盆艾玛
艾玛与风
梦见月亮的熊
共同的生存之路
小老鼠马克斯在动物园
屋檐下的小草鱼
艾玛打雪仗
艾玛吹泡泡
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