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儒家与早期基督教人生价值比照探微
——以《论语》和《四福音书》为例

2017-03-09 05:43朱清华
关键词:信徒耶稣基督教

朱清华

(江西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原始儒家与早期基督教人生价值比照探微
——以《论语》和《四福音书》为例

朱清华

(江西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儒家思想在中华大地上几千年的绵延流传已经浸入中国人的血脉,深深影响中国人的价值取向。而基督教在西方社会传承两千多年,其人生价值思想如静水深流,早已从根基处塑造了西方人的认知态度、道德情感和审美趣味。透过原始儒家经典《论语》和基督教经典《新约·四福音书》,可从“信、礼、仁”和“信、望、爱”三方面对孔子和耶稣的人生价值进行阐幽发微,深入揭橥原始儒家与早期基督教在人生价值上的异同。

原始儒家;早期基督教;孔子;耶稣;人生价值

在全球化浪潮愈演愈烈的今天,儒家与基督教文化的交流和碰撞已势如破竹,中西方人深层次的价值观交流也无法避免。以狄尔泰为首的浪漫主义学派将文本当作作者生命观的一种表现,对文本的诠释和理解就是重新体验过去精神生命的过程;海德格尔将诠释学视之为生命哲学;伽达默尔则将对文本的理解带到实践本身之中。因此,走进《论语》和《四福音书》,是深入探析原始儒家和早期基督教两大文明人生价值冲突与会通的最好路径。

一 当“信”与“信德”相望

《说文解字》云:“信,诚也。从人从言。”“诚,信也,从言成声。”[1]“诚”与“信”的意义在根本上相通,但诚信与信德之间却内涵着异同。

(一)“信”之生命主体间性与效果性的异同

“诚信”不能离开生命主体人而凭空产生,人际关系的存在是“诚信”产生的前提。儒家之“信”孕育于复杂的人际关系之中,决定了“信”所指向生命主体的广泛性。首先,“信”直指朋友类生命主体间平等式的诚信度与纯洁度。曾子将“信”作为“吾日三省吾身”[2]①(《论语·学而》)的重要内容之一,是一种对自我生命的反思和检讨,甚至是一种忏悔。李泽厚认为:“反省自己对这种朋友‘主体间性’的忠诚度,具有浓厚的宗教情怀,此‘主体间性’即是上帝,对它的反省即是面对上帝的悔忏,但这又不同于基督教中的悔罪。”[3]基督教中的忏悔源于人类自身无法洗去的深重罪孽性,而曾子的反省针对后天自我行为,是生命的自我提升与完善的过程,由此丰富和发展人际关系,使社会生命向外不断丰富和拓展。因此,诚信是孔子所提倡的君子交友处世之道,是面对朋友首要的态度,“朋友信之”(《论语·公治长》)是孔子一生的志愿。其次,“信”指向复杂伦理关系中生命主体间等级式的忠诚度与信任度。“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这种等级关系内含君王、臣子、普通百姓三种身份不同的主体,而联结他们之间的“信”既有上级对下级的信任,更有下属对上级的忠贞不一,他们之间的忠诚和信任环环相扣,缺一不可。惟有如此将诚信与忠诚统一起来,社会各阶层才能各施其职,各得其所,社会才能处于一片安定详和的局面。

在基督教中,“信德”即信仰,它所信仰的对象是神圣而又惟一的圣父与圣子,具体表现为耶稣与上帝之间、个体生命与上帝之间,个体与基督之间的信靠关系,它们主要发生在神人之间。基督教的“信仰”在于投向上帝,它并不受外面世界客观必然性观念的限制,因为对于信仰来说,只有上帝,只有无限性的主观性,才是存在着的。[4]这突出表现基督教信仰与儒家之“信”间世俗与神圣的本质差别。但基督教神圣的神人关系却与世俗的主体间性有着剪不断的联系。“凡在人前承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前也必承认他;但谁若在人前否认我,我在我天上的父前也必否认他。”②(《马太福音》10∶32)西美尔认为,信仰最初只是人与人之社会关系的一种形式,后来演化为一种纯粹的精神关系,直到形式最纯粹的信仰时也就摆脱了社会因素的约束。[5]信仰的外延从人与人的生命主体间发展到了生命主体与上帝之间,这是质的飞跃,是耶稣信仰的目的。

基督教的信仰在于获得上帝的爱,人的得救在于上帝的救恩,也因着信仰。因为信仰意味着具有基督的心思意念和精神品格(《格林多前书》2∶16),意味着信徒用信仰重新塑造自己的生活,让信仰在他们生命之中,就像光照亮一样,照亮着信徒的存在,释放着信徒的能力以及每天所需要的生命力。[6]40换言之,信徒因信仰重新找到自己生命的方向,这与孔子用“信”打造君子人格相似。诚信和信德都成为生命品质提升的必备元素,是获得“新生命”的催化剂。就整个社会言,孔子的忠信意在“医治”当时“礼崩乐坏”的政治局面,而耶稣的信仰不仅旨在拯救当时出现信仰危机的以色列民族,而且还要寻回一切思想上出现迷失的羔羊,两种“信”都富有极其重大的社会意义和价值。故“信”所产生的领域虽有天壤之别,但它们所取得的成效及发展方向却具有趋同性。

(二)“信”之生命主体要求性与目的性的异同

“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论语·为政》)“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礼记·中庸》)孔子之“信”更多的体现在主体间所生发出的忠信、诚信和信任式的情感和价值追求。诚、忠、信三者相互影响、相互联系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而耶稣的“信德”同样需要生命主体持有忠、诚和信三种不同的情怀。奥古斯丁认为,“信仰”或“信”通常被理解为“相信”,一般人们相信某些事物是借着他人或机构之广受信赖的权威。[7]254西美尔在《现代人与宗教》中主张所谓信仰,也就是对某个他者(超越体)的信任和忠靠性情感。而耶稣的信仰根基在于耶稣基督自身,目的在于上帝,这就必然对耶稣的信徒提出一定的要求,即耶稣的信仰离不开信徒对基督的信任,离不开他们对上帝的忠诚与虔敬。张世英强调,人与上帝之间的关系是出于至诚,人之服从和信靠上帝的命令,那是一种自愿的服从,即使说是强制的,那也是出于至诚而真切的。[8]正是那份绝对的忠靠、十足的至诚和完全的信任造就耶稣所期待的信德。此外,孔子的忠信与耶稣对上帝的信德之中亦都蕴含着对“敬”的价值追求,都怀有一种向上的敬畏与虔诚之心。但孔子所敬之人大多数是位居己上之人,而耶稣之敬朝向的只有上帝。

耶稣之“信”意味着信徒要信靠上帝,遵守耶稣的话,并且要跟从耶稣。耶稣说:“你们若常常遵守我的话,就真是我的门徒。”(《约翰福音》8∶31)信徒抱持对上帝绝对的信靠与信心,他们走进的是上帝的生命,拉近的是人与上帝之间的距离。孔子之信一方面在于生命主体更和谐地走进自己所生活的社会伦理关系之间,缩小的是人与人之间有形的空间距离和无形的心灵隔阂。另一方面,孔子对信任的追求具有普世性,需要渗透于每个生命体中,是一种相互的双向度的信任和彼此的坦诚,这种信任的产生要对他人和自己都充满信心,这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力量。但耶稣的信仰渴望的是信徒对上帝必须要有的单向度的、绝对的信靠。奥古斯丁说:“对于眼不能见的属天之事,岂不更需要信心吗?”[7]304安瑟伦的“我相信以至我明白”已成为他的至理名言。信心是信徒产生信仰的前提和基础,是人对上帝的绝对信赖和完全地自我交付,信仰者要从不保留他自己的东西和他自己的独断意志,就如耶稣基督自己,用他毫无保留地对上帝意志的绝对顺服,来十全十美地实现他对信仰的服从,耶稣是“信仰在最极端意义上的绝对实现。”[6]39这也正是耶稣在《希伯来书12∶2》中被称为“我们信仰的先驱和完成者”的原因。耶稣本身“完全的舍己”和“十足的信心”,既是他对信徒提出的要求,更是他自身追寻人生价值的重要表现。

另外,在生命主体的外在行为上,孔子和耶稣都强调“信”的实践性。诚信在孔子的言传身教中,“言必信,行必果”是孔子毕生的人生信条和他一生践行的生动写照。而耶稣在追求信德时,不是用华丽的言语去宣教,而是以自己背负十字架的血的代价进行着令基督徒景仰的生死演绎,所有的信心都在耶稣的行为之中彰显。耶稣知道“没有行为的信心是死的”。(《雅各伯书》2∶17)但耶稣更清楚的知道没有希望的信心是不可能存在的。

二 当“礼”与“望德”相遇

孔子一生好礼,以恢复礼制而著称,耶稣一生带着上帝的重托而来,又带着众人的希望而在,当“礼”与“望德”不期而遇时,它们的价值生成路径与价值诉求存有异同。

(一)“礼、望”之价值生成和特性的异同

“礼”最初之义与“事神致福”之事有关,但到了孔子生活的春秋时代,礼的意义却不仅指事奉神人之事,礼的范围已延伸至为人处世的规范和治国平天下的制度。无论是《礼记·王制》中提到“冠、昏、丧、祭、乡、相见”六礼,抑或以国家为主体所行的“吉、凶、宾、军、嘉”主要五礼,这些都是外在的行为规范和治国方略。这些礼的价值生成要将客观存在的显性他律演化成每个人的道德行为,积淀成为一种高尚的道德品质,从而最终上升成孔子所期待的道德价值,这要经历一个由外而内的长时间的实践和修炼过程。而耶稣望德生成的路向正相反,它首先表现为信徒因内心信仰而对上帝产生出来的一种盼望,这种盼望看不见也摸不着。保罗说:“所见的盼望不是盼望,谁还盼望他所见的呢?但我们若盼望那所不见的,就必忍耐等候。”[7]32而因盼望产生之后信徒们才会用自己爱的行为去证明上帝所带来的希望。这种由信仰到产生盼念再到生发爱行的过程是一个由内而外的不断外显的价值生成过程,需要长时间的忍受不幸与苦难以获得他们那未知的幸福。

虽然孔子之“礼”与耶稣之“望”在价值生成秩序上背道而驰,但他们对传统价值都采取扬弃的态度。孔子自称是西周文化的继承者和体现者。“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论语·子罕》)但孔子并不主张绝对的复古。“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朱熹认为,监即为视也,言其视夏、商二代之礼而损益之;康有为说孔子改制,取三代之制度而斟酌损益之;李泽厚评论孔子既非复古,也非革命,乃是积累进化论者。[9]81-82望德同样承袭了《旧约》中以色列民族的那份期待,而耶稣追求的希冀却远远超越了狭隘的民族性,外邦人同样可以在等待与守候中获得上帝所赐予的希望。“看哪,我的仆人,我所拣先、所亲爱、心里所喜悦的;我要将我的灵赐给他,他必将公理传给外邦。”(《马太福音》12∶18)耶稣不是邀请一个民族去向着上帝,而要带着上帝所造的万物去分享和接受上帝的慈爱,基督的希望要遍及所有的人,这是耶稣的创新之笔,更是耶稣的伟大之处。

(二)“礼、望”之价值诉求的异同

以南乐山和白诗朗为代表的“波士顿儒家”,从荀子的人性论出发揭示儒家之“礼”的作用,南乐山认为,儒家体系中的礼是符号、是道德、是审美,也是拯救。[10]波儒论儒家之礼的出发点或许不甚苟同,但却十分赞同波儒重点突出儒家之礼的功用性。其实,孔子在学礼、行礼和授礼之中清晰地表明他对礼的深层价值诉求。“礼”是一个人修身成己的必要手段。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礼”使人获得行为规范,具有培育人性,树立人格,取得作为氏族群体成员的资格。[9]181孔子要通过“礼”达到提高人的道德,塑造人的品格,成就人的价值,获得新生的作用,这与耶稣对望德的价值追求不谋而合。由于希望,信徒们的生命处在向上的盼望之中,这颗带着去寻求的企盼之心将要开启信徒们生命的新篇章,他们盼望着在与上帝的相遇中获得一种全新的生命,这是个体生命复活的必经之路,但这种复活式的新生与孔子的成就君子人格式的新生有着本质不同。

对整个社会而言,孔子对“礼”的追求在于能够达到以礼治教和以礼维护社会的“治国、平天下”的目的。孔子认为礼治能够让人民生活幸福,社会可以为之向稳定繁荣的景象转变,这是一种深刻的政治价值诉求。而基督希望的对象其实也有着强烈的现实要求,他们通过两种不同的形式被描述出来,一组描述将整个世界考虑在内,而另一组描述的则是人类的现实生存处境,如拯救、公义、和平、饶恕、复活、永生和分享天主的荣耀等。[6]89这种力图改变现实困境的盼望在《旧约》中表现得更为强烈,当时以色列人渴望的就是一个正义而公平的好政府,他们希望这个政府能够给予他们一种人身的自由、庄稼的丰收和社会的太平。所以,“礼”与“望”的价值目标都有改变社会现实局面的强烈愿望。但耶稣希望的是一种全面的救赎,希望在于整个世界都分有上帝的爱。

三 当“仁”与“爱德”相逢

现今学界学者们在儒家之“仁”与基督教之“爱”的比较中,对仁与爱之间的可比性及关系定位问题看法不一而足。林乐知通过引经据典和吴雷川从伦理道德的角度分析都认为儒家的“仁”与基督教的“爱”二者可以等同;[11]谢和耐却认为基督教的慈善与中国人的“仁”之道德被传教士们混为一谈了,其实由于它们的出发点不同,它们不可能具有相同的内容;[12]贺麟、张世英、姚新中、傅佩荣等学者都从自己的学术背景对此表达了各自的观点。从人生哲学的维度看,原始儒家之“仁”和早期基督教之“爱”的异同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爱”之价值内外性的异同

首先,“仁、爱”价值追求的立足点都与人性论紧密相连。孔子相信人天性中具有仁爱之心,“仁”与人的本性浑然一体,于是引导“善性”、推行“仁道”和践行“仁德”自然成为孔子在其政治、教育等生涯中所要奋力实现的目标。耶稣爱德价值目标的形成在于耶稣对人性善恶二重性的认识,正因为始祖亚当丧失了人性最原初的善性,人类原罪的产生之后只有依赖于上帝的爱才能得以救赎。虽然爱来源于上帝,但爱产生的首要原因却在于人性自身对善的偏离。亦可言,没有始祖的不当之为便不需要耶稣对爱的不懈追求,因此,使信徒获得上帝之爱,恢复人原有的善性也就成为耶稣一生最主要的任务。孔子和耶稣在对“仁”与“爱”努力的过程中都离不开对人之善性的期待与挖掘,离不开对人的一种向上和不断完善的美好意愿。他们价值追求最内心的出发点都是善,只是他们在实现“仁”与“爱”价值时所采取的手段不同,孔子依赖的是人自我修养的力量,而耶稣借助的是上帝的爱。

其次,孔子之“仁”的核心内容与耶稣之“爱”的本真之义都落脚于爱。孔子对仁的回答虽然多样,但孔子仁之本质是爱人。孟子将孔子之仁发展为“仁人无不爱”(《孟子·尽心上》),朱熹在注释《论语》与《孟子》时一再强调,仁心就是爱心,仁的本质体现在爱中,只有通过爱,仁才能得以实现。[13]99在某种程度上,“仁”与“爱”可以等同或互换,孔子之“仁”耶稣之“爱”归根结底都集中于“爱”。但孔子和耶稣之爱的内涵存在着本质的不同,而且他们爱的外延性也存在着重大的异同。

最后,“仁”与“爱”都表现价值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孔子和耶稣“爱”的追求对象是他们生活时的所有群体,他们都希望“爱”能够洒遍社会的每个角落,渗透在不同的社会关系之中,他们的“爱”都具有现实普遍的社会性。而孔子和耶稣的“爱”又在每个不同的生命主体之中,他们的爱都内含着不同的层次性。众所周知,孔子的“仁爱”是差等之爱,它从最原始、最本能的血亲之爱出发。“孝悌也者,其仁之本与。”(《论语·学而》)孔子将这种血亲之爱从家庭关系扩展到社会关系。这是一种从内而外、由小到大渐进式的扩展过程,是基于自然亲情向外发散爱之情感。孔子虽提出“泛爱众”和“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但被打上亲情伦理烙印的“仁爱”要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却并非易事。故孔子从不轻易许“仁”以人,孔子所发现的这种“推己及人”的现实难度符合人之本性。反之,耶稣之“爱”一般被称为是一种平等的博爱,没有任何差别性。但这只表现了爱德的一个方面,即上帝对人的爱,意味着人在上帝面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们都是上帝的子民,享受着上帝所赋予的同等的爱,这是耶稣所追求的最高层次的爱。但爱德还包括人对上帝的爱和人与人之间的爱,这三种不同主体之间爱的源泉在上帝的神爱,然后由此延伸到人对上帝和人对人的爱,是从神人关系反射到人神关系和人际关系,是一个由上到下,由远及近的渗透过程。因此,耶稣在爱的实现过程中同样有先后秩序和高低层次之分,即只有上帝对人的爱,才可能生发出人对上帝的爱和人与人之间的爱。奥古斯丁认为,在爱的等级中,上帝的爱是最高的爱,而其他形式的爱不仅层次较低而且价值很小,为了升华人类之爱,必须把所有其他形式的人类之爱转化成为对于上帝的爱。[13]113耶稣之爱平等性的背后隐藏着的不容忽视的等级性。总之,孔子对爱的推及范围无法企及耶稣的爱,“爱邻如己”,甚至是爱自己的敌人也如自己一般。这种对仇敌的爱是以自然情感为始点的孔子之仁爱很难想象的目标,这不仅表现他们爱的特殊性差异,而且也说明他们爱的目标不同。

(二)“爱”之价值目标性的异同

从总体上看,孔子和耶稣对爱的追寻都是他们实现社会价值的重要表现,都有为世俗社会所需要的愿望。孔子的爱不仅限于个人和家庭之中,更重要的是要拓展到社会政治层面,用爱去实现他一生所渴求的政治抱负。孔子在鲁国四年的政治生涯中,采取仁爱措施,不仅取得了良好的政绩,而且起到了“行之一年而四方之诸侯则焉”的积极效果。而孔子“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的感慨是他为政以仁爱的最好政治期待。耶稣虽从未宣称自己是“弥赛亚”,但他履行的却是地上君王这种政治性的弥赛亚无法代替的角色。耶稣拒绝了魔鬼给他所指向的天下的万国,一切的权柄和荣华都遭到了耶稣的唾弃,耶稣的目的在于用上帝之爱去救赎他的子民,去建构他的上帝之城。由此观之,孔子和耶稣的爱均在于服务社会,都是为构建他们心中的和谐社会而努力。有学者也因此认为儒家的仁和美国基督新教的爱具有完全相同的思想功能和社会效用,它们都是作为社会稳定与和睦的保证而存在的。[14]这虽夸大了仁与爱功效的相似性,但却看到仁与爱所起到的社会作用。不仅如此,孔子和耶稣在为“爱”之人生目标奋斗的过程中都遇到现实的困境,历经无数的坎坷,他们在遭受当局者不信任、反对和迫害的同时,甚至也曾被他们心爱的弟子或门徒们怀疑过,在实现其爱之价值目标时都历经了一个艰难而曲折的过程。

同时,爱虽是孔子和耶稣的人生价值追求,但却不是他们生命惟一的目的,爱的实现都需要其他价值追求为依托。如“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不知礼,无以立”(《论语·尧曰》)等说明“仁爱”离不开“礼”和“信”的支持,不知“礼”何以达“仁”,不知“信”何以懂“礼”而至“仁”。而耶稣之爱德同样不能忽视信德和望德而单独存在,信、望、爱三者相辅相成。使徒保罗极力赞扬“使人生发仁爱的信心”,没有盼望,这样的信心自然不会存在,世上没有不存盼望的爱,也没有不存爱的盼望和不存信心的爱与盼望。[7]32这足以表现孔子和耶稣人生价值追求核心化与多元化的统一。

总之,“诚信”与“信德”的比较主要在生命主体性之间,而“礼”与“望”的异同性存在于价值生成的路向和诉求之中,“仁”与“爱”的关系则在它们内在价值根基性、外延性以及最终的目标性里。

注释:

① 本文所有引用《论语》的内容皆来自杨伯峻的《论语注释》,中华书局2009年。

② 本文所有引用《圣经》的内容皆来自中国基督教两会2007年印制的《圣经》(中英对照版)。(《马太福音》10∶32)表示来自《马太福音》的第8章中的第32节。

[1] 柴剑虹.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12.

[2] 杨伯峻.论语泽注[M].北京:中华书尚,2009.

[3] 李泽厚.论语今读[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33.

[4] [德]费尔巴哈.基督教的本质[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179.

[5] [德]西美尔.现代人与宗教[M].曹卫东,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10.

[6] 卡尔·白舍客.基督宗教伦理学:第2卷[M].静 也,常 宏,译,上海:三联书店,2002.

[7] 奥古斯丁.论信望爱[M].许一新,译.北京:三联书店,2009.

[8] 张世英.境界与文化——成人之道[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224.

[9] 李泽厚.论语今读[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

[10] 罗秉祥,谢文郁.耶儒对谈——问题在哪里?[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287.

[11] 杜小安.基督教与中国文化的融合[M].北京:中华书局,2010:101-109.

[12] 谢和耐.中国与基督教——中西文化的首次撞击[M].耿 升,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142.

[13] 姚新中.儒教与基督教——仁与爱的比较研究[M].赵艳霞,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14] 董小川.儒家文化与美国基督新教文化[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212.

ComparisonBetweentheLifesValuesoftheOriginalConfucianismandtheEarlyChristianity——TakeTheAnalectsandTheFourGospelsasanExample

ZHU Qinghua

(Marxism School, Jiangx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Nanchang 330013, Jiangxi)

Confucianism has continued for thousands of years in China, which has been immersed in the blood veins of the Chinese and deeply influenced the value orientation of the Chinese. While Christianity has been inherited for two thousand years in western society, its life values is like twilight and deep water that have shaped cognitive attitude, emotion and aesthetic taste of the westerners from the foundation. This paper selects the original Confucian classicTheAnalectsand the Christian ClassicsNewTestament·TheFourGospelsto illustrate the values of life between Confucius and Jesus from the “sincerity, propriety, benevolence” and “faith, hope, love” in three aspects. It deeply reveal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the values of life between the original Confucianism and the early Christianity.

original Confucianism; early Christianity; Confucius; Jesus; value of life

B222∶B978

A

1671-1181(2017)03-0061-05

2016-06-29

江西省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项目“原始儒家生命伦理精神及其现代性问题研究”(15ZX05)。

朱清华(1975-),女,江西临川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中西伦理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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