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芬傅一笑○☆孔令娜李涛邓伟王英诚
青少年内向性行为问题[1-2]是消极的指向自我的行为,包括焦虑、抑郁情绪、退缩行为、躯体主诉等症状,该问题会导致青少年学业失败、反社会行为的发生及成年期精神障碍,严重影响青少年健康成长。以往研究[3-5]大多就内向行为的某一症状进行研究,或对内向性行为问题与环境因素进行定性探讨,较少将内向性行为作为整体,结合遗传及环境因素,定量探讨其与内向性行为的相关程度及影响,这些均不利于青少年内向行为预防及干预措施的拟定。且以往研究大多采用父母评定量表—Achenbach儿童行为量表(child behavior checklist,CBCL)[6]作为内向行为评定工具,有研究表明[7],采用Achenbach青少年自评量表(the youth self-report,YSR)能对青少年自身行为做出客观评定,且评定的敏感度较高。双生子研究是研究遗传与环境作用的最佳途径,结构方程模型具有能同时处理多个变量,可定量分析遗传和环境对变量的贡献大小的特点。因此,本研究采用YSR对青少年内向行为问题进行评定,基于双生子设计,运用结构方程模型,将内向性行为问题作为一个整体,结合遗传与环境因素,定量解析其与青少年内向行为的相关程度,为寻找和制定预防及干预青少年内向行为问题的策略与措施提供理论依据。
1.1 研究对象于2014年8月至2015年10月期间,以学籍登记为线索招募重庆市市区双生子,采用方便抽样抽取双生子为本研究对象。入组标准:①在同一家庭中共同生活;②身体健康;③年龄12~18岁。排除标准:①严重躯体疾病者;②精神疾病者;③色盲患者。共收集双生子90对,排除5对YSR评定资料不全及11对无卵型鉴定者,最终纳入分析的双生子74对。其中同卵双生子对(MZ)38对,异卵双生子对(DZ)36对;12~14岁68名,15~18岁80名,平均(14.8±1.8)岁;男75名,女73名。所有研究对象的家长签署知情同意书。本研究得到重庆医科大学伦理委员会批准。
1.2 方法召集双生子及其父母前往重医大附一院心理卫生中心,家长签署知情同意书后,调查员采用统一的指导语,指导家长填写一般情况调查表、父母的养育方式和维度问卷(the parenting styles and dimensions questionaire,PSDQ)、家庭亲密度与适应性量表(family adaptability and cohesion evaluationscale,2nd edition,Chinese version,FACESⅡ-CV)、家庭压力问卷(family stresses questionnaire,FSQ)、简易应对方式问卷(simplified coping style questionnaire,SCSQ)及应激生活事件量表(stressful life event,SLE),双生子填写YSR量表内向行为因子部分。完成调查后采集双生子静脉血4 mL,用含EDTA-K2抗凝管-20℃保存,于华西医院科技园精神医学实验室进行DNA提取。调查员均为经过课题组培训的研究生,每对双生子完成调查的时间约为15~25 min。
1.2.1 一般情况调查表用于调查双生子及其父母一般情况,包括年龄、性别,以及双生子父母亲年龄、职业、受教育程度等,由双生子父亲或母亲填写。
1.2.2 Achenbach青少年自评量表采用YSR量表内向行为因子评定青少年内向行为,该部分包括退缩行为、躯体主诉、焦虑/抑郁3个因子,共32条目构成。由青少年自己评定最近6个月的情况,采用3级评分(0分为无此现象,1分为某些时候有此现象,2分为经常出现或比较明显);分值越高,青少年内向行为问题可能性就越大。本研究以内向行为总均分第75百分位数为分界值,高于分界值者均视为内向行为异常[7]。
1.2.3 父母的养育方式和维度问卷PSDQ评定父母的养育方式,父母各填一份,取父母总分值。该问卷由62条目构成,包括权威型、宽容型、专制型养育方式3个维度,各条目采用1~5分5级评分,各维度分值越高,表示越接近该类型养育方式。
1.2.4 应激生活事件量表采用该量表了解青少年成长过程中家庭所经历的重大生活事件,由父亲或母亲填写。该量表共10条目,各条目采用2级评分(有/无),分值越高,经历的应激生活事件越多。
1.2.5 家庭压力问卷由父亲或母亲填写。该量表由16条目构成,量表分值越高反映家庭压力越大。
1.2.6 家庭亲密度与适应性量表主要用于评价家庭功能的亲密度和适应性两方面,由父亲或母亲填写。量表包括30项条目,分为亲密度、适应性2因子,分值越高分别代表亲密度和适应性越高。
1.2.7 简易应对方式问卷该量表用于了解应对方式,由20项条目构成,包括积极应对和消极应对2个维度,各条目采取4级评分,得分越高则积极或消极应对的程度越高。问卷由父亲或母亲填写。1.3卵型鉴定采集双生子静脉血4 mL提取DNA,应用Genetic Analyzer 3100AvantTM仪器,ABI公司AmpFLSTR®Identifiler®PCR Amplification Kit检测15个短串联重复序列(short tandem repeat,STR)位点及牙釉蛋白基因(Amelogenin)进行卵型鉴定。15个STR位点及Amelogenin都相同的双生子对为MZ(homozygotic twin,MZ),至少1个遗传标记位点不同的同性别双生子对及不同性别的双生子对为DZ(dizygotic twin,DZ)。该鉴定方法的可靠性可以达到0.999[8]。
1.4 统计学方法采用SPSS 20.0及open-MX软件进行分析。不同年龄、不同性别青少年内向性行为问题比较采用非参数检验(Mann-Whitney)。青少年内向性行为问题以及SDQ、FSQ、FACESⅡ-CV、SCSQ分值符合正态分布,SLE为非正态分布数据,采用Pearson相关(与SLE总分的相关性采用Spearman相关)分析青少年内向行为因子与应对方式、家庭环境因素及一般环境因素的相关性。运用open-MX软件,采用单因素结构方程模型(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SEM),定量分析遗传因素(A)、共享环境因素(C)、个体特异性环境因素(E)与青少年内向性行为问题的相关程度。构建模型前,根据同卵双生子间表型相关系数(rMZ)及异卵双生子间表型相关系数(rDZ)粗略估计遗传效应,拟定构建模型类型:当rMZ>2rDZ时,提示存在遗传作用,拟合ADE模型;当rMZ<2rDZ,提示可能存在共享环境因素的影响,采用ACE模型;当rMZ<rrDZ时,提示数据不适合进行遗传分析[9]。构建饱和模型,检验样本的同质性,当P>0.05通过样本的同质性检验;构建完整模型(ACE),分别检验A(ACE与CE比较)、C(ACE与AE比较)、E(ACE与E比较)与内向性行为的相关程度,采用模型拟合优度卡方检验(goodness of fit test)(P>0.05为可接受模型)和Akaike信息准则(AIC),结合专业知识选择最优模型。
2.1 青少年内向性行为状况148名(74对)青少年双生子中,青少年内向行为检出率15.5%(23/148),男性内向行为问题发生率14.7%(11/75),女性为16.4%(12/73)。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卵型内向行为分值采用M(QL,QU)表示。男性(n=75)和女性(n=73)内向行为分值分别为9(5,13)和9(3,15),两者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Z=-0.14,P=0.89);12~14岁双生子(n=68)内向性行为分值为8.00(3.25,11.00),15~18岁双生子(n=80)为10(3.25,16.75),两者差异无统计学意义(Z=-1.20,P=0.23);同卵(n=36对)和异卵(n=38对)双生子内向行为分值分别为9.50(3.00,14.00)和8.50(4.25,15.75),两者差异无统计学意义(Z=-0.02,P=0.99)。
2.2 青少年环境因素各量表分值结果青少年环境因素变量中,父亲教育程度大专及以上学历占49.5%,母亲大专及以上学历占34.8%;PSDQ权威型养育方式平均(612.08±92.41)分,专制型养育方式平均(167.32±41.91)分,宽容型养育方式平均(231.62±54.64)分;FSQ总分(7.44±5.01)分;FACESⅡ-CV中家庭亲密度分值(71.97±8.64)分,家庭适应性分值(43.66±8.87)分;SCSQ积极应对平均分(21.20±6.49)分,消极应对(8.06±3.99)分;应激生活事件M(Min,Max)为1(0,4)。不同卵型各环境因素量表分值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体情况见表1。
2.3 青少年内向行为与环境因素的关系内向性行为分值与家庭亲密度(r=-0.223,P=0.011)呈负相关,与家庭压力(r=0.232,P=0.008)、专制型养育方式(r=0.206,P=0.018)、消极应对(r=0.409,P=0.001)呈正相关;与家庭适应性(r=-0.145,P=0.103)、权威性养育方式(r=-0.163,P=0.061)、宽容型养育方式(r=0.010,P=0.911)、应激生活事件(r=0.171,P=0.051)、父母的教育程度(r=0.120,P=0.170;r=-0.089,P=0.311)等相关性无统计学意义。
2.4 内向性行为单因素结构方程模型的拟合构建单因素结构方程模型前,分别计算双生子内向行为的表型相关系数,得出rMZ=0.508,rDZ=0.444,rMZ<2rDZ,提示可能存在共享环境因素的影响,故采用ACE模型进行单因素结构方程模型拟合。ACE与Sat比较(χ2=7.38,P=0.29),通过样本的同质性检验;ACE模型与AE模型、CE模型比较,两者间均无统计学差异(P>0.05);ACE模型与E模型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01)。结合最大似然值、AIC,选择最优模型为AE模型,结果见表2。AE模型显示在内向行为总变异方差中遗传(A)占0.51(95%CI:0.27~0.69)、特异性环境因素(E)占0.49(95%CI:0.31~0.73)。
本研究结果显示,青少年内向性行为检出率为15.5%,与国内采用相同量表的有关报道一致[10],低于国外相关报道[11],其原因可能与国外研究在行为问题正常与异常的分界值问题上,以第90百分位数为分界值,导致其行为问题检出率低。内向行为分值在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卵型之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与以往报道一致[11]。
以往研究表明青少年内向行为受遗传与环境因素的共同影响,但在影响程度方面存在差异[12-13]。双生子人群是探索遗传及环境因素对某一变量影响程度的最佳研究对象,可通过分析MZ和DZ的遗传共享程度及表型相似性,估计遗传和环境因素对某表型差异的相对贡献大小[14];结构方程模型具有精确分析遗传和环境因素对某一变量贡献大小的特点。本研究以双生子人群为研究对象,结合结构方程模型,能更精确探讨遗传及环境因素对青少年内向行为的影响程度。本研究单因素结构方程模型结果显示,青少年内向性行为在总变异方差中,遗传效应占0.51,个体特异性环境因素占0.49,表明遗传、环境因素与内向性行为均有相关性,其对内向性行为的影响程度基本接近,这与以往研究[12]基本一致。以往研究表明,内向性行为能在子代传播,在不同年龄阶段发生率较稳定,说明内向性行为具有遗传性[15]。该结果提示在拟定预防及干预青少年内向行为措施时,要从遗传与环境两方面着手;在遗传方面可对青少年进行家族史评估,加强重点人群的防护;同时加强与青少年密切相关的家庭环境、学校环境及社会环境调控。
表1 不同卵型双生子各环境因素量表分值(x±s)
表2 内向性行为单因素结构方程模型的拟合
以往研究表明教养方式不恰当、家庭氛围不和谐、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低、同伴关系差等环境因素是青少年内向行为的危险因素[12,16-17],这与本研究结果显示内向性行为与环境因素有关相一致。本研究显示,青少年内向行为与专制型养育方式呈正相关,这与以往研究一致[18]。专制型养育方式主要体现为体罚、命令等,因此,为家长提供合理养育方式的知识和培训,有利于预防和缓解青少年内向行为。家庭是青少年成长的主要场所,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差、家庭经济社会地位低等与青少年内向性行为密切相关[16,19],这与本研究结果显示青少年内向性行为与家庭亲密度呈负相关,与家庭压力、消极应对呈正相关结果一致。以往研究表明[20-21],在家庭压力小、亲密性及适应性程度高的家庭,其家庭系统功能强,家庭成员能得到更多的社会支持,能采取积极的应对方式,而良好的社会支持和积极的应对是内向行为的重要调节因素。因此,提高家庭成员亲密度,降低家庭压力,采取积极的应对方式,有助于降低或缓解青少年内向性行为。
本研究显示,青少年内向行为与应激生活事件、父母的教育程度、职业等相关性不具有统计学意义,与以往研究认为经历应激生活事件越多,其内化行为发生率越高的结果不一致[22],其可能原因为本研究对象为双生子,双生子间相互支持、鼓励,对内向行为具有一定调节作用,也可能与本研究样本量不大有关。
综上所述,青少年内向性行为与遗传及环境因素均有相关性,其相关程度基本接近;专制型教养方式、家庭亲密度、家庭压力及应对方式与内向性行为相关,提示家庭功能、家长教养方式及青少年自身对内向性行为具有调节作用。因此拟定青少年内向性行为问题预防及干预措施应从遗传及环境共同着手,从家庭、家长及青少年自身几个方面加强对青少年内向性行为问题的调控作用。本研究的不足主要体现在未纳入学校环境因素进行讨论;样本量少,有效纳入分析双生子74对,青少年内向行为检出率为15.5%(23/148),未分析内向性行为异常的个体其心理行为测量结果与正常双生子的差异。在下一步研究中,将进一步扩大样本量、纳入学校环境因素,进一步深入探讨遗传、家庭及学校环境与内向性行为的相关性;深入分析内向性行为异常的个体其心理行为测量结果与正常双生子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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