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奢望

Jona+Abams

还记得HASSAN WHITESIDE曾是一个不能上场的球员？那正是他成为顶薪球员的原因。

当十几岁的哈桑·怀特塞德邀请父亲哈桑·阿布巴克尔来观看自己比赛时，后者激动的不行。阿布巴克尔住在新泽西，哈桑住在北卡罗来纳，他们很少见面。

阿布巴克尔曾经在NFL打过防守端锋，他和黛比·怀特塞德，也就是哈桑的妈妈，一起将运动基因遗传给了儿子。哈桑的个子长得极快，很快他便不再适合打橄榄球了。他喜欢摔跤，因为瘦长的手臂能阻止大部分对手靠近自己。但他最爱的还是篮球，用祖母送给他们的篮筐，他和哥哥们能玩上几个小时。

抵达体育馆里，阿布巴克尔发现有几个孩子在场地里打闹。“哈桑，你们在哪比赛？”他问。

“现在就是呀。”哈桑回答。

阿布巴克尔皱起了眉头，“裁判呢？观众呢？”

阿布巴克尔认为身高已经2.01米的儿子应该在参加联赛，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不行，哈桑，”阿巴布克尔说，“你得到新泽西来，我会告诉你真正的篮球是什么。这不是篮球，这就是一群人在胡闹。”

哈桑还是婴儿时，父母便分居了。开始上学后，他又经常转学。他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篮球，也没有加入过正规的球队。

为了保证哈桑和六个兄弟姐妹的生活，黛比干着多份工作。童年时代，哈桑一家居无定所。

“（搬家）总有原因。”哈桑说，“总会发生什么事。”

哈桑曾参加过加斯托尼亚市福里斯特维尔高中校队的试训，但主教练决定选择比他高几英尺的另一个人。“身高是买不来的。”那个教练对黛比如是说。

一年后，哈桑的身高飞长，这一次，轮到教练想招募他了。“这个身高你是买不来的，教练。”哈桑这样回答。

童年时代，哈桑一共换过三所初中和六所高中。他从未系统地打过篮球，但他始终相信，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进入NBA。小学时他就跟老师说过如此豪言，简单地说，他是一个拥有目标却不知如何前进的孩子。

“B计划是什么？”哈桑说，“我没有B计划，没有。”

如今，在成顶薪球员后，哈桑终于可以自如地回忆起当年。

哈桑职业生涯第一个季后赛对手是黄蜂。黄蜂的所在地距离哈桑当年打球的YMCA中心只有几个街区。哈桑在上赛季的最佳防守球员评选中排名第三，常规赛他一共送出了269记盖帽，比排名第二的德安德烈·乔丹多出了92个。本赛季，他又成为了篮板王，场均能拿下14.2篮板，并且将自己的得分提升到了生涯最高的场均17.3分。而在之前，哈桑是被NBA遗忘的球员，他去过发展联盟，还在中國和黎巴嫩打过职业联赛。走到人生巅峰前，他经历过最深的低谷。

“我觉得我一直有能力，”哈桑说，“所以人们吃惊的样子让我很震惊，特别是盖帽。盖帽一直是我最拿手的。”

在一个越来越不重视内线的时代，哈桑说的盖帽和篮板能力，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不过，他更在意的却是，人们要承认他是一个“脚踝终结者”，但他越来越高的个子却让他的职业生涯走上了另一个方向。

在随父亲去到新泽西一年后，哈桑就又回到了家乡，北卡罗来纳帕特森学院就是他高中的最后一站。帕特森学院主教练克里斯·切尼第一次见哈桑时，这个年轻人让他感到很是困惑。

当切尼滔滔不绝地说起帕特森学院的各种好处时，哈桑突然问道：“午饭怎么样？”

“我们的沙拉吧特别棒。”切尼回答，“你会吃得很好的。”

切尼接着之前的话题准备说下去，但哈桑又一次问到午餐。“哈桑，午饭的情况我们已经说过了。别再提午饭的问题了。”切尼再次回答道。

但几分钟后，哈桑又一次提到了午饭。切尼表示，这个问题可以以后再谈。

“我知道自己多希望他来我们学校，”切尼说，“他就像小狗，谁都喜欢小狗，你知道小狗未来能长成什么样。”

一个赛季后，哈桑又长高了七厘米，体重增加了13公斤，他也因此吸引了康涅狄格和肯塔基的关注。但这些关注来得太晚，哈桑和家人已经和马歇尔大学的助教达伦·提里斯成为了好友。

曾在克利夫兰州大打球的提里斯是1982年的凯尔特人首轮秀，他在哈桑身上看到了很多自己的影子。曾经的提里斯也是一个身材瘦高，梦想着进入NBA的孩子。但在马绍尔大学的第一个赛季，他们只有24胜10负，据哈桑说，高年级球员甚至嘲笑他的NBA梦想。

“我觉得（帕特森学院）的球队比我的大学球队更好，”哈桑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打出统治级的表现，不管是不是大学，我们也要继续打出统治级表现。”

尽管球队表现不佳，但哈桑还是场均得到了13.1分8.9篮板5.4盖帽，他成为了USA赛区的最佳防守球员和最佳新秀。哈桑原本没有考虑打完一个大学赛季就参加选秀，但是赛季结束后，提里斯远走佛罗里达大学。哈桑说，如果教练组不离开，他留校的可能高达70%。不过在模拟选秀中，他已经被认定为首轮秀，这也让他更轻松地做出了参加选秀的决定。

“一夜之间就发生了变化。”提里斯说，“我们本和他妈妈为他制定了两年，三年甚至四年的计划。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产生一年后就进入NBA的想法的。没人提过这事。他，他妈妈，我，还有教练们，没人想到他会选择参加选秀。我们知道他未来会进入NBA，但没想到是大一结束后就去。”

哈桑参加了选秀，但他始终没有在首轮听到自己的名字。二轮新秀签订的都是无保障合同，追求稳定职业生涯的难度陡增。

最终，国王在第33顺位选下了哈桑。他不知道顺位下跌的原因，他只能提醒自己，他已经进入NBA了，不管在什么顺位，未来的路还长，他还有工作要做。

“我对自己失望，我也让很多人失望了。”哈桑说。

格兰特·纳皮尔在国王担任了近30年的解说，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球员。在他眼里，哈桑的国王时光，既短暂又平庸。在训练赛里，哈桑会经常打出4犯规，5盖帽这种数据。2010年初的一次客场之旅，纳皮尔走进球队更衣室。球员们进进出出，为比赛做着准备。哈桑坐在凳子上，一个教练走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还没准备好。哈桑回答，既然他上不了场，他就不准备热身了。他并不知道，教练要求所有球员都要进行热身。

“他完全没概念，完全不知道职业球员是怎么回事。”纳皮尔说，“他大概是最生涩的球员，他甚至不算是球员，在我亲历职业体育这么多年里，他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生涩的人。”

六年前的国王比现在还要混乱，唯一稳定的就是德马库斯·考辛斯是建队基石。“我理解，他是他们最关注的人。”哈桑说，“我有点像后备人员。”考辛斯是乐透新秀，是国王的脸面，也是未来的希望。法特·利夫是那时国王的人事主管，在他看来，在哈桑前进的路上，考辛斯确实起到了阻碍作用。“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艰难，毫无疑问，那是最大的挑战。”

哈桑那时总说，教练训练时故意吹他犯规，而这样的争吵会导致他在接下来的训练里态度消极。“每个人都想成为最好的，但在一定阶段，你必须后退一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自动做出反应。”利夫还给提里斯打了电话，他说，哈桑不认真训练。新秀赛季进行一个月后，国王将哈桑下放到了雷诺大角羊。2012-13赛季，哈桑仍然在发展联盟混迹，而且他场均只能上场1 1.8分钟，得到6.6分5.3篮板，这样的表现不可能帮助他重回NBA。而他给妈妈买了栋房子，这导致他的手头变得愈发拮据。

“我们一度还不上房贷，他甚至在挣不到钱的边缘。”黛比说，“我不在乎他去什么地方，我只希望他能找到一份工作。他总得吃饭，总要生存，只要能找到打球的工作，因为他无处可去。”

2013年，哈桑最终选择离开美国，他和黎巴嫩的阿姆希特俱乐部签约，但适应的过程很艰难。最终，他习惯了天天被搜车，走过满是子弹孔的建筑，不过，他的赛季并没有得到完美的结果。在季后赛中，因为群殴事件，他的赛季戛然而止。

“他们跳上技术台，”哈桑说，“那是我在海外打的第二场比赛。我心想，‘怎么回事？现场观众想冲进场地，比赛有军人维持秩序，他们不是拿着手枪的警察，而是穿着防爆装备，拿着盾牌和AK步枪的家伙。他们阻挡人群涌过来。我们不得不跑回更衣室。剩下的比赛因此被禁止了，连冠军都不管了，我心想，‘开什么玩笑？然后我就去了中国。”

随后，哈桑与四川金强签约。“那时候是夏天，他们觉得我的水平连CBA都打不了。”哈桑说。

但他打出了25.7分16.6籃板5.1盖帽的数据，四川蓝鲸以季后赛不败战绩夺得NBL冠军。

那时的哈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在哪，但他知道，一定会和篮球有关。

“我还能做什么？”哈桑说，“我不想做别的事。如果不打篮球，我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我真的想不到。”

2014年夏天，哈桑与灰熊签订了训练营合同。

“我想的不是他什么时候能进入最终大名单，”经纪人肖恩·肯尼迪说，“我只想保证他得到试训机会，让他有机会打夏季联赛。但这都很难。”

尽管没能留在灰熊，但哈桑真的变化了。他不再沉浸于过去，而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发展联盟的毒蛇队拥有优先签约哈桑的权利，但能量队最终用伊恩·克拉克交易得到了他。而在能量和毒蛇的赛季首战里，哈桑得到30分22篮板8盖帽。

这场比赛后，差点在选秀中选下哈桑的热火邀请他参加了封闭试训。但双方最终没有签约，这让阿布巴克尔开始怀疑，自己的儿子还有没有可能回到NBA。

“没人给你打电话？”阿布巴克尔问哈桑，“他们看到你的表现了吗？（即便在青少年篮球里）这些数据也很夸张了。你的电话应该被打爆了才对。”

所幸，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了。饱受伤病困扰的灰熊签下了哈桑和卡林·卢卡斯。

经历了数年等待，在发展联盟，黎巴嫩和中国奔波后，哈桑终于回到了NBA。但糟糕的天气导致他的航班延误，灰熊在客场与猛龙的比赛，他半场休息时才赶到球馆。“我没上场，但我和球队一起旅行了。”哈桑说。

可灰熊在第二天再次和哈桑分道扬镳，因为灰熊不想为他付奢侈税。但热火一直关注着他的表现，当克里斯·安德森受伤后，热火再次邀请哈桑前来试训。

“你知道我们的情况？”热火主教练埃里克·斯波尔斯特拉觉得，眼前的哈桑和在马绍尔大学的家伙完全不是一个人，“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今年你可以在联盟打上比赛。但你真正的目标是什么？你是只想在联盟有球打，还是想真正具有影响力？你知道我们的球队文化，也许这不适合你，也许这里不能满足你的要求。你知道，如果签约，我们会在你身上投入一切：工作人员，资源，时间，经历，爱，等等。我们会在你身上投入，但我们也有期待，我们希望你努力，有纪律性，有责任感。如果你觉得不适合，这不等于说你是坏人，但我不会再签你。”

最终，哈桑在热火的表现让NBA大吃一惊。斯波尔斯特拉最初只是零散地给了他一些上场时间，但他在对快船比赛里13投10中，拿下16篮板。两周后，在全美直播的对公牛的比赛里，他送出了12盖帽外加14分13篮板。

那是哈桑第一次在联合中心打比赛。从小到大，公牛一直是他最爱的球队，赛前入场仪式的音乐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那场比赛里，公牛球员一次又一次地撞进他的防守区域。“我有点吃惊，”哈桑说，“他们不停地突破进来。”

那场比赛让斯波尔斯特拉想起了哈桑最初在热火的一次训练。“他似乎比我们的任何一个球员都要高5厘米。”斯波尔斯特拉说，“那天他是在篮筐上，其他人都是在篮筐下。”

和公牛的比赛结束后，哈桑对全美的电视观众说，“我只想让我的2K能力值提高一点。”

“我觉得他是认真的。”阿布巴克尔说，“我觉得他玩过那个游戏，所以才失望。这听起来很搞笑，但这孩子就是这么单纯。”

几天前和朋友一起玩游戏时，哈桑的确选择了自己。“太差了，太难用了。”哈桑说，“他不会上篮，不知道怎么移动，什么也做不了。他就像个吉祥物，他连番茄酱瓶都防不住。看着自己时你会想，我比这强多了。”

这段访谈播出后的几小时，2K公司更新了哈桑的能力值。

在实现个人突破的赛季里，哈桑也遇到了一些挫折。在争夺东部季后赛席位的关键比赛里，他在太阳球员阿莱克斯·莱恩头顶完成扣篮。两人立刻纠缠在一起，哈桑把莱恩摔到了地上，两人同时遭到驱逐。

一周后，哈桑又在和凯尔特人的比赛中从背后击中了凯利·奥里尼克。无论怎么看，那都是没有必要的。哈桑不仅被驱逐出场，还被禁赛一场。

这一系列事件让经纪人乔·麦克林颇为震惊，他同时也是奥里尼克的经纪人。“他才刚刚实现无负债状态。”麦克林说，“我对他说，‘你知道你会因为这些事被罚款，导致经济状态再次紧张？！”

麦克林拿出了奥里尼克的电话号码，哈桑那天下午就打去了电话。“我挺吃惊。”奥里尼克回忆道，“说实话，我非常吃惊。真的，我没想到他会打电话道歉。”奥里尼克告诉哈桑，他很有天赋，不要让情绪阻碍他实现最大的潜力。

黛比和阿布巴克尔都在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暴躁的影子，但阿布巴克尔告诉儿子，在球场上不能退缩。

与此同时，其他事情也对哈桑造成了影响。

他的祖母贝蒂·帕金斯2014年12月底去世，此时距离他的祖父鲍比·帕金斯去世仅仅过去几个月。

黛比工作养家期间，哈桑一直由贝蒂照看。他的第一个篮架也是贝蒂送给他的，那是他的圣诞礼物。

“是她不想活下去了，”哈桑说，“我感觉是她放弃了我们。”

贝蒂和鲍比的婚姻长达60年，鲍比去世后，贝蒂对女儿说，“他在等我。”没有人能劝她吃饭，全家人只能看着她日渐消瘦。

“我死时，不要告诉哈桑。”貝蒂这样对黛比说，“不要告诉哈桑，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让他继续打球。”

听到哈桑和热火签约的消息后，唐尼·琼斯就给哈斯勒姆打去了电话。琼斯曾经是他在佛罗里达大学的教练，他希望哈斯勒姆能多关照一下哈桑。

“篮球比赛就像感情过山车。”哈斯勒姆说，“有高潮，也有低谷。有时候你可能打得特别好，有时候却打得很不如意，有时候裁判也不吹犯规。但一场比赛有两个半场，你必须保持情绪稳定。”

哈斯勒姆和克里斯·波什这些老将给了哈桑很大帮助，热火教练组中还有朱万·霍华德，作为球员部门的副总监，阿朗佐·莫宁的影响力同样很大。

无论正面还是负面影响，都没有阻止哈桑在今夏成为顶薪球员，一支NBA季后赛球队的招牌球员。成为发展联盟的首发球员，这个目标似乎已经是哈桑任务列表里上辈子的事了。

“当你有数据领先全联盟时，那种感觉就会非常特别，而且这很难做到，尤其是在职业联赛里。”哈桑说。

对手又该如何阻挡他呢？哈桑自己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想知道。”哈桑说，“我不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答案。我真不知道。”

简单地说，对手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