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健：年轻人创业“别着急”

人物档案

1928年，褚时健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

1979年10月，任玉溪卷烟厂厂长。

1995年2月，一封匿名检举信指控时任玉溪卷烟厂厂长褚时健贪污受贿。

1997年，带着把破落的地方小厂打造成利税近千亿元的亚洲第一烟草企业的荣耀，和被判无期徒刑的身份，黯然离开执掌18年的红塔。

1999年1月9日，被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后减刑为有期徒刑17年。

2002年春节，办理保外就医，从此在哀牢山中包荒地种橙，84岁再次成为拥有35万株冰糖橙的大赢家。

王石说：“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不是看这个人站在顶峰的时候，而是看这个人从顶峰跌落谷底之后的反弹力。褚时健不仅是云南人的骄傲，更是我们这些企业家的骄傲。因为褚时健把一个看上去不可能做成的事情做成了，而且这种成功是可示范、可借鉴、可学习的。他就在这里，他就在做，做得很辉煌，他可以给世人提供借鉴。”

从打造红塔集团，到被判无期徒刑，后来改判有期徒刑17年，“中国烟草大王”褚时健曾跌至谷底。2002年，他保外就医，74岁的他携妻种橙，让世上多了一种叫“褚橙”的水果，也让自己再次成为传奇。为何这位年近九旬的老人还能“触底反弹”，走出一条令很多年轻人难以想象的“V字形”人生道路？笔者在云南玉溪褚橙果园，专访褚时健。

“经历几十年，七八十岁才有点耐心了”

很多人最好奇的是，褚时健74岁时决定种橙子，橙子要好几年才挂果。为什么不选择其他速见成效的事？但褚时健却说：“现在社会上太多人这么想，都想找条直路走。尤其年轻人，大学读完进入社会刚几年，就想搞出名堂，实际不是这样，人生很多事，都不会是一条直线。”

褚时健说：“我也曾经是年轻人，从新中国成立到现在，社会变动很大，很多希望破灭了。尤其是我40多岁的时候，几乎所有希望都不存在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多。”

现在不少年轻人有种浮躁的心态，想“一夜暴富”，不能承受短期内没有回报的事情。关于这个问题褚时健说：“时代不同了，年轻人期望值很高。我年轻时，一家三口从昆明到玉溪，看到修路工人临时住的房子，非常羡慕。当时觉得，一辈子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值了！現在年轻人的知识面、信息量比我们那时强多了，但年轻人的特点还是一样，都会把事情想得很简单。有一次，一个年轻人从福建来找我，说自己大学毕业六、七年了，没有一件事成功。他就是性子急，目标定得很高，想今年一步、明年一步，步步登高。我对他说，你才干了六七年，我种果树10多年了，都没着急，你急什么？”

当笔者问褚时健，二次创业就从没着急过吗？褚时健说：“开始的时候，眼前是一棵这么高的小树（伸手在膝盖的高度比划），还有满山红土。我也急，也想马上成林、马上有利润。但是我历经几十年，在进入七、八十岁时，就有点耐心了。现实教育我们，果树每年只能长这么高，肥料、水源等问题都是原来想不到的，所以急不得。”

当笔者问褚时健，在农业技术方面的积累，此前几乎为零，为何认为自己能超越有经验的农民和有知识的农业专家？有没有做好“种橙子失败”的打算时，褚时健从容地说道：“那是要想的。一件事，一点不懂，我不敢干。我学了七八成，有七八成把握，才敢干。我考察了水果市场，外地运来的冰糖橙很贵，本地的便宜但产量少。我就想，除了天灾，总能整成。”

“跌得越低，反弹力越大”

“现在创业的人很多，但有能力承认、承受失败的人不多，很多年轻人想赚笔大钱，一劳永逸。以前有不少人在社会变动的时代抓住机会，比如搞房地产，一下发了大财。还有人靠亲戚、靠父母，现在财富很大。但现在这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即使是靠机遇、靠父母，他将来是否能守不住这份财富？”褚时健说，“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未来的人生历程还很长，也不一定每个人都要做大事业。遇到困难多，多努力一些，信心就大一点。有些事不能着急，必须一步一步来，要二十年见成功。比如橙子，只要一公斤能赚一分钱，上万吨就能赚多了。”

褚时健建议现在年轻人，“国家要转型，始终要靠人来破解难题，年轻人的机遇还是很多的。但有些年轻人几次失败，就想散场算了，这不行，要坚持下去，莫怕苦，多动脑筋。当然，光脑子灵活也不行。我老伴就说我，一块地在我面前，为啥比别人的产量好？因为别人不关心，而我就一定会下功夫研究它。人不去试，方法不会出来，一点点摸索才出来。机会始终是有的，你不注意，它就过去了。”

当笔者问褚时健：“有人说您这十二年来种橙子是触底反弹，您自己怎么看？”褚时健说：“跌得越低，反弹力越大。种橙子的人不少，但像这样种上千亩的还不多见。有的人来我的果园看了一次，回去就开了八九万亩的新果园，但我看来，基础没打好，后头要吃亏。像去年我们碰到的难关，十几年没遇过。连续高温一个多月，果子都被晒掉了。但你看我们的五条管道从对面大山来，面对高温，果园有水维持。别的果园如果基础不好，损失就大了。而我们还能保住和去年一样的产量，就是因为农业基础打实了。这个也是年轻人最难理解的。人在年轻时，要先学会吃苦，要实实在在挣钱，才能拿得住。就像搞农业，如果你质量搞不好，经过一个周期，10元资产就变8元了。”

当笔者问褚时健，如果种橙失败，还会考虑再一次创业吗？

褚时健说他还真想过，就是养羊。他说云南气候条件比出产羊肉的西北地区温暖湿润，很适合养羊，他还认真研究过新西兰、澳洲的气候条件、羊种、牛种……但没想到80岁以后，身体和精神状态下降快，不如以前了。现在看，这辈子只能在山里种橙子了。

“总想找现成、找福气、靠大树，没有那么简单的事”

人生没有顶峰。褚时健管玉溪卷烟厂时，曾有个主任问他：你是不是给国家利税交到50亿，就可以不干了？结果烟厂交到60亿元利税时，他对那人说：“我现在劲头比原来还大。”

褚时健说：“一个人做事，不是只为了吃穿。其实我自己的钱，一辈子简单吃穿是用不完的，吃太好还不习惯，我也不喜欢名牌。有一年我出国，一家英国公司在伦敦的高级酒店设宴，出席宴会的公司高层都是西装领带、皮鞋擦亮，我不喜欢“拴”领带，就穿得很普通去了，英国老板都很吃惊。”

笔者问：“以前您办国有烟厂，有人说您是靠政府垄断资源成功，现在您自己种橙也成功了。但现在不少年轻人都想去国企、政府职能单位，背靠大树好乘凉，您怎么看？”

褚时健说，“这几年不少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跑来问我，为啥总做不成事？我告诉他们把事情想简单了，总想找现成、找运气、靠大树，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八十多岁的褚时健，现在也还是摸爬滚打在第一线，虽然现在因为身体原因很多具体事都操作不了了，但分枝、挂果的时候他都要去果园，坐在边上，让人扒开树叶露出果子给他看。

当笔者问到未来，褚时健说：“我想的很长远，这也是对社会、对中国土地资源有用的事。如果土地涵养好了，同一块地的水果产量能从一吨升到两三吨，就能省出千百亩土地。这也是很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