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朋友圈困境，普京“寻找朋友”

闻一

2016年12月1日，一向对西方强硬的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一年一度的国情咨文中罕见地发出了相当温和的声音。这是普京自2000年以来第13次发表国情咨文，虽然没有了以往充满“对抗”“反击”等词汇，但这一次“找朋友”的邀请仍然令西方不少人忧心忡忡。

“与将俄罗斯视为敌人的外国同事不同的是，我们不寻求也从未寻求过敌人，我们需要的是朋友。”普京在一年一度的国情咨文中罕见地发出了相当温和的声音，但这一次“找朋友”的邀请仍然令西方不少人忧心忡忡。这是因为近几个月来，西方“盟主”美国的新领导人——当选总统特朗普同普京频频“隔空示好”，让美国和西方一些强硬派担忧美俄关系“重启”可能令俄罗斯“这个敌人重新强大”。

北约前秘书长拉斯穆森日前警告称，特朗普必须在上台后100天内对俄罗斯咄咄逼人的态度采取行动，否则就将面临北约“终结的开始”。一些媒体也猜测普京这个表态是长期政策还是为“在制裁下缓口气而实施的诡计”。

对于西方的各种猜测，普京也再次强调俄美关系“重启”的基本条件：“俄罗斯需要朋友，但不会损害自身利益。我们希望并将独立自主地掌控自己的命运。”

普京称“俄不寻求也从未寻求敌人”

普京这次的国情咨文演讲以“爱国情怀”开场。他表示，爱国主义价值观将俄罗斯人民团结在一起。“我们不得不在复杂而不同寻常的条件下完成这些任务。但俄罗斯人民再次令人信服地证明：我们有能力应对复杂挑战，捍卫国家利益、主权和独立自主的国家方针”。

尽管普京本次年度國情咨文更多聚焦于经济发展、反腐、爱国教育等国内政治经济问题，但其对外政策方面的内容更吸引人关注。普京表示，俄罗斯愿与美国新政府发展关系。他说：“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发展两国关系是十分重要的。俄美两国相互合作解决全球和地区问题符合全世界的利益。我们有共同的责任保障国际安全和稳定。”他呼吁美国共同打击国际恐怖主义。他还强调，“俄罗斯不寻求也从未寻求敌人，但不会接受外来压力，我们希望并将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不想与谁对抗。无论是我们，还是我们的伙伴及国际社会都不需要。”他谈到与欧盟关系时表示，希望能够与欧盟就建立大欧亚伙伴关系进行对话。

谈到中俄关系时，普京表示：“目前复杂的条件下，俄中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成为保障全球和地区稳定的关键因素之一。”他还强调，“俄罗斯推行的积极东方政策绝对不是出于目前的局势考量，不是同美国或欧盟关系恶化所致，这是本国长远利益和国际发展趋势所致。”

“俄美关系可以从干净的页面开始”。对于普京在国情咨文中提到的与美国新政府发展关系，俄新社援引俄上院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科萨切夫的话称，普京的讲话是向美新政府伸出了手。但科萨切夫同时强调，保障国际安全是俄美共同的责任，两国合作只能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否则两国关系不会得到改善。

俄人文与政治研究院专家斯拉基诺夫在社交网站上留言称，过去几个月，世界形势发生巨大变化，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英国脱欧、法国初选结果出炉，这为俄罗斯减少与西方的对抗打开机会之窗。斯拉基诺夫认为，俄罗斯可持续发展离不开与西方的正常关系。他预测，普京试图向西方未来领导人传达一个信息：俄准备进行某种妥协，停止对抗，恢复真正的合作。

不过，俄《生意人报》当天对国情咨文报道的标题是“我们将建设自己的未来，不需要别人的劝告”。该报时事评论员尤辛称，普京的对外政策仍然强硬，普京在国情咨文中希望告知俄议员和国民的最主要思想是，俄罗斯一切尽在掌控中，国际局势正在朝着有利于俄罗斯的方向发展。

俄《新闻报》引述列瓦达中心的最新民调称，超过一半的俄罗斯人认为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俄美关系将改善。普京的国情咨文中也流露出这样的想法。普京改善与西方关系的思路符合俄罗斯民众的期待。大多数俄罗斯人对俄与西方关系恶化感到担忧，认为新的美国首脑将给俄美关系的重启带来希望。

美国会接受普京抛出的橄榄枝吗？

“普京开始寻找朋友”，德国《南德意志报》称，过去，普京的国情咨文讲话一直把重大外交问题，特别是反击西方作为重点：2014年，他庆祝克里米亚吞并。2015年，他在演讲中猛烈抨击土耳其击落俄罗斯战机。2016年普遍被认为是俄美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糟糕的时期，美国此前高调指责俄黑客干扰美国大选，在叙利亚支持“独裁者政府”，欧美还加强对俄罗斯的制裁，但这次普京却没有提到“反击”。

路透社称，普京在国情咨文演讲中语气“不同寻常地温和”，他并未如以往常见的那样连篇累牍抨击美国和西方，而将大多数时间用于谈国内社会、经济问题。报道称，此次演讲的主要听众是俄罗斯人，而非外国，因为俄罗斯正经历一场严重经济危机，而下一次总统选举是在2018年，虽然未明言，但人们普遍认为普京会寻求连任。

美国会接受普京抛出的橄榄枝吗？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称，尽管特朗普在竞选过程中对俄罗斯讲了一些缓和的话，但在莫斯科，人们对当前美俄关系令人失望的下滑趋势发生逆转的前景仍然不乐观。与关注特朗普的很多观察家一样，俄外交政策专家认为特朗普是一个“黑箱”，根本无法知晓他的对俄政策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有的话。而且当前的美俄关系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众多领域里正在经受着考验：包括美国在东欧的军事演习，因乌克兰问题而带来的经济制裁，两国官员之间的口水战，双方军队在叙利亚的对峙，都可能带来致命误判的风险。甚至欢迎特朗普获胜的普京都警告说，恢复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可能比在冷战时期还要困难，这将是一条“漫长而困难的道路”。

俄外长拉夫罗夫在接受意大利报纸《晚邮报》采访时强硬表示，北约的破坏性行为导致俄罗斯在加里宁格勒地区部署“伊斯坎德尔”导弹系统。他称，北约近来一直增加旨在对俄施加军事政治压力的“东翼”军事设施建设，并且在俄边界周边经常举行公开挑衅性质的军事演习，这是美国与北约有意提高与俄罗斯关系紧张度。

西方政客力促特朗普对抗普京

在普京发出缓和对美关系的同时，美国与西方对俄的担忧却越来越强烈。美国“国会山网站”2016年11月30日称，美国众议院当日以390票支持，30票反对，通过了年度情报政策授权法案。该法案条款包括对俄罗斯试图在世界范围内施加秘密影响的活动进行监视等内容。该法案的另一条款对俄外交官在美国的行动进行了限制。条款称，俄外交官最多只能在自己办公范围25英里内活动。

西方政客近来纷纷力促美国不要放松与俄的“对抗”。“世界需要警察，美国是唯一选择。”“美国之音”2016年12月1日引述北约前秘书长、丹麦前首相拉斯穆森的讲话这样写道。拉斯穆森2016年11月29日在华盛顿参加关于“美国领导力和美国面临的挑战和机遇”的讨论会，他把俄罗斯称为世界面临的危机之一。他称，“在东欧，俄罗斯越来越强硬，残暴地用武力夺取了乌克兰的领土”，这一切的爆发可能与美国不愿意使用“硬实力”有关。他警告说：“如果美国退却，世界就会被坏人占领，美国的敌人会因此强大。”

英国《每日邮报》称，拉斯穆森此前还警告说，特朗普必须在上台后100天内对俄罗斯咄咄逼人的态度采取行动，否则就将面临北约“终结的开始”。他称，美国当选总统必须表现出“力量”，因为普京“只尊重强者”。

德国国防部长冯德莱恩日前在电视二台发表演讲时警告特朗普不要跟普京走得太近。她称，“特朗普必须清楚地表明他究竟站在哪一边——是站在普京一边还是和平秩序与民主一边？”

“在莫斯科谈论普京和特朗普可能的会面时，美国国会和五角大楼官员准备阻止安抚普京的任何努力”。美国政治新闻网称，类似的缓和举动可能会面临来自国会、国家安全官员和欧洲盟友的反对。

普京的朋友圈困境

普京为何会释放出“找朋友”的善意信号？实为环境所迫，因为他没有有实效的对话者。

虽然世界历史进程早已表明，在国际政治舞台上没有绝对的友谊。大国领袖或面带微笑侃侃而谈，或剑拔弩张彼此指责，但国家和民族利益都是底线。

从乌克兰的“颜色革命”起，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国际舞台上在与西方大国领导人的对话中，他更强烈地张扬起两面旗帜：一是俄罗斯的威望和声譽不可侵犯，二是俄罗斯的价值观优越于西方。这两面旗帜将普京送上了极为强硬的道路，引起了西方国家领导人的抵触。

西方大国领导人也不宽容，指责、制裁甚至刀剑相逼随之而来。普京与奥巴马不能好好对话，甚至佯装微笑和友好会见都很难。美国成了俄罗斯头号敌人，欧盟成了俄罗斯劲敌。似乎就在瞬间，普京被隔绝于西方世界之外，除了默克尔，他没有可坐下来认真一谈的对话者。

普京在国际对话舞台上变得孤独起来，俄罗斯在世界政治格局中也就难以冲破西方制裁和自我封闭的圈子。近来法国虽渐渐表露出要改善对俄关系的意向，但进展不大，关键还是因为美国。

普京的希望寄托在奥巴马的下台上，而特朗普的胜利为俄罗斯与世界对话打开了一扇门。但这扇门能开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两个问题：一是特朗普执政后的实际对俄政策，二是普京是继续坚持自己的两面旗帜，还是有所改变。

特朗普的对俄具体政策尚不明确，但从他发出“不再以价值观来对话”的信息来看，也许他执政后美国与俄对话的意识形态因素会有所削弱？所以，在这次国情咨文中普京也发出了“寻求朋友”的信号。话虽短，却很重要，表明普京需要朋友，而为了朋友，就不需要去寻找敌人。如果普京和特朗普都能在价值观和大国威望这两个问题上有所退让，俄美关系会有一定程度的改善。当然，特朗普只是普京的新对话人，两人很难成为人世间的真诚朋友。

法国前总理菲永在总统选举的党内初选中胜出。他也说过要与俄罗斯改善关系，但他的底线也是法国利益。即使他能竞选成功，也只是为普京提供了一个新的对话机会，而对话结果难以预测。

俄罗斯在南千岛群岛部署了“舞会”和“棱堡”岸基导弹系统，遭到日本的抗议：普京不久前和安倍会见，谈了南千岛群岛（日本称北方四岛）问题。事后普京称：“我们不拿领土做交易。”随着美国亚洲政策的变化以及韩国政局的新动向，韩日、美韩、美日关系也将发生相应变化。普京与安倍的接触也寻找新的对话机会，但俄日关系充满变量。普京希望安倍成为有效的对话者，但安倍本身就是个不确定因素。

至于属于当时苏联阵营的国家如保加利亚和摩尔多瓦，新近都有亲俄政治家当选总统。但历史进程表明，往往越是亲俄的人执政，这些国家的民族主义越是旺盛，与俄罗斯的矛盾就越激烈，向俄罗斯索要的越多。俄罗斯与这些国家间谈不上真诚的友谊。

世界确实在发生深刻变化，这给了普京寻找新对话者的机会，但并不表明普京形势大好。所谓“民粹主义让普京拥有无数粉丝”，显然是种误判。普京仍面临一系列深刻难题，他确实需要“朋友”，需要有实效的对话者，而关键仍是与美国的对话，与特朗普的对话。当然，国家和民族利益依然还都是底线。

（综合摘编自《环球时报》《环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