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悼亡之作是中国古典诗歌中的一个特殊的文学题材。纳兰性德的作品婉丽凄清、荡气回肠,具有极高的艺术成就,将悼亡之词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他的悼亡词中渗透了作者当时生活的时代背景、生活经历、爱情婚姻状况以及词人自身对人生、对爱情的看法。本文对其作品进行研究,并从中领悟到更多的艺术手法与创作技巧,体味作者真挚的情感与颇具哲理意味的人生感悟,掌握时代背景、身份地位对于作家作品风格的影响。
关键词:纳兰性德 悼亡词 婉丽 凄清
《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是纳兰性德悼亡词中的代表作,下面对这首词进行鉴赏,以从中了解他的创作特点。
蝶恋花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在纳兰性德的另一首词《沁园春》的序中,曾记其夜梦卢氏,在梦中二人分别,卢氏有云:“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在此处,纳兰性德再次借“怜月”之叹抒发“怜人”之思。“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环”和“玦”都是指古人佩戴在身上的用美玉制成的饰物。“环”是圆形的玉佩,形状似满月;“玦”则是有缺口的玉佩,形状似缺月。
词人描绘的景色中处处带情。他仰望空中皓月,由此联想到爱情中总是欢乐短暂,遗憾常存,表达了无限的伤情与想念。这比拟精工入妙,别出心裁,开篇便营造了一种浓郁的抒情气氛。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这句运用了典故。刘义庆的《世说新语·惑溺》中记载过:“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妇亡,奉倩后少时亦卒,以是获讥于世。”虽然《世说新语》中是不赞同这种英雄气短、儿女情多的行为的,但是纳兰在此处写了这样一个典故,显然对荀奉倩的行为持赞同的态度。若能留住妻子的生命,若能让自己的爱情如月一般长存,那么做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感情真切,令人读之断肠。李勖曾经评价纳兰性德的词作说:“万绪悲凉,(其悼亡之情)酝酿愈久,而其心愈苦,其情愈真。故一旦发而为词,益见起哀感顽艳。”[1]正是如此,他所有的感叹都来自于内心深处,是最真实的表达,因而也就越发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上半阙都是作者的抒情与遐想,而下半阙终于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作者虽然期盼着深情如月,年年长在,可终究是“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多情的燕子依然如同当年那般轻立帘钩,呢喃细语,仿佛勾起了词人对于美好时光的回想,可是浮生多态,越是珍惜,越是容易失去,终究斯人已逝,尘缘已绝。那美好的画面在脑海中来了又走,唯一真实的只有眼前那不知世事的双燕,反而更衬托出了此时此刻词人心中的凄凉。纳兰性德十分善于时空情景的转换,运用今昔对比的手法表达感情。这正如王夫之所言: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以倍增其哀感。越是极写往日的欢乐,越是使得全词充满了一种浓浓的哀婉之情。最后,也只得“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短短两句,又体现出了纳兰性德善于化用诗句和典故的特点。
“诗鬼”李贺在《秋来》有云:“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词人在此处把这句诗化为“唱罢秋坟”短短四字,这表达了他那種幽怨至死难消的无限愁苦。接下来梁祝化蝶典故的运用,是作者最热烈的追逐与期待,水色的凄婉中,又有着火一般的灼热与不顾一切。
这首词以青白的月色发端,直转到最后烂漫的花丛,颜色的对比显出了一种分外的凄艳美绝。纳兰性德为相门公子,出身高贵,即使是描绘伤情,字句间亦不失华丽之气。就如夏敬观所说:“寒酸语,不可作,即愁苦之音,亦以华贵出之,饮水词人,所以重光后身也。”[2]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摊破浣溪沙》),纳兰性德无法抛下自己的深情,也就不能排遣那一腔愁绪,这悲惶愤懑,这思之如狂,徜徉于茫茫碧落之间,在胸中九曲盘桓过太久太久,走到了尽头时,就要破喉而成难解的悲歌,这是永远也不能放开的心结。
纳兰性德虽出身富贵,仕途顺遂,但始终不得其志,唯一的知己卢氏去世后,带走了他最后的欢乐,他的悼亡词也是凄绝婉转,令人闻之断肠。虽然如此,他情感上的真挚动人,描写中的自然流畅,却是影响深远的,在中国古代悼亡词的创作中都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参考文献:
[1] 纳兰性德,著.李勖,笺注.饮水词笺[M].南京:正中书局,1937.
[2]冯杰飞.论李煜与纳兰性德词风之异同[J].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2010(03).
(作者简介:甘濛,河北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古代文学)(责任编辑 陈安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