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一杆秤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间过得越久,往事沉积到心底越深,越动情。在我高三那一年的夏天,我最亲爱的、年仅57岁的妈妈离开了我们,至今已整整30年了。最近,在哥哥家里发现了妈妈给我们留下的一个物件,这个物件也许是妈妈去世后,留给我们家里的唯一一个物件,那就是我30年来未曾看到的妈妈留下的一杆秤。
睹物思人,这是一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秤,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内心却感到非常地温暖和无比地亲切,犹如妈妈还在,好像我又回到了妈妈的身旁。时光一下子穿越了,把我的思绪拽回到了和妈妈在一起的那个年代。在一起共同生活了19年,这19年里,我和妈妈度过了我的童年、我的少年和我的青春岁月。和妈妈在一起的一天天,一岁岁,总是那样地美好,总是那么地难忘。听姐姐说,这杆秤是爸爸妈妈结婚时买的,现在想想已经有50多年了。虽然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旧物,但是在我们家里,在我们姐弟五个孩子的内心,它却比文物还重要。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光阴流转和岁月变迁,妈妈留下的这杆秤,始终悄悄地、静静地陪伴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姐弟五个孩子一天天地长大。
记得在我小的时候,这杆秤在妈妈的手中,使用率非常高,每次家里买回什么东西,妈妈都会用它秤一下。妈妈是一个心灵手巧且刚强能干、勤俭会过的女人。妈妈头脑灵活,算术非常厉害,妈妈使用秤,能把秤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这杆秤成了我们家中必不可少的物件,成了妈妈最信任、最依赖的小帮手。小的时候,我们全家在县城居住,每个月都要到镇上的四粮店去买按人口分配的供应粮,那个时候买粮要用粮本,大米和白面供应很少,非常地金贵。白面吃的是那种黑黑的七五粉,精粉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供应一点。每次买回来的米和面,妈妈都会用她的这杆秤称一下,放到外屋的架子上,做到心中有数。妈妈给我们做饭时,很少蒸饭,基本上都是捞饭,因为蒸饭不显数,而捞饭显数,显着量大。那个时候,只有招待客人的时候,妈妈才会做点二米饭,那时候我记得二米饭中的大米粒,每一颗都是晶莹剔透、油光发亮的,心想那要是吃上一碗大米饭,该有多美,该有多香啊!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前院养了一口大白猪,到年终时猪能长到300多斤,那是勤劳的妈妈从小猪羔养大的。记得在寒冷的冬天里,早上天还没亮,妈妈就起来,劈柈子,点炉子,烀猪食。过年杀猪的时候,猪肉就是用这杆秤一斤一斤賣出去的,家里都舍不得吃。妈妈精打细算,用卖猪的钱,供我们姐弟五个孩子上学读书。家的后院不算大,妈妈每年都能种点蔬菜和玉米,秋天茄子、柿子、黄瓜等蔬菜下来的时候,我陪着妈妈推着小车,拉着青菜,到城郊清真寺附近的市场上去卖点钱,来贴补家用。当时妈妈就是用这杆秤,把她自己种的心爱的蔬菜卖出去的。妈妈每年做的豆瓣酱非常好吃,远近闻名,记得妈妈也是用这杆秤称的黄豆和配料,计算好数量和重量,然后按发酵后的酱块制作大酱。那时候的夏天,我经常从家里的后窗户跳到后院,拔几根妈妈种的大葱,来个大葱蘸大酱,就着妈妈熬的苞米碴子粥吃,别提多香了。这杆秤还成了邻里们互助友爱的工具,经常有隔壁的胡姨、李婶、王姑向妈妈来借秤用,妈妈每次都热情地、爽快地借给她们。在整个胡同的小巷子里,妈妈是个热心人,愿意帮助别人,胡同邻里那些婶婶们、阿姨们和妈妈处得非常融洽,她们几乎都和妈妈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如今妈妈已不在了,幸好妈妈的秤还在……
沐德怀惠:萧瑟秋风今又是
——怀念我的故乡德惠
题记:德惠位于松辽平原腹部
地带,沃野千里,耕地广阔,为我省粮食农作物主产区。著名的松花江支流饮马河流经县域,清末时期,河东为怀惠乡,河西为沐德乡。宣统二年(1910年),经吉林巡抚陈昭常奏请朝廷批准,辙乡建县,取沐德、怀惠两乡之尾字,始称此地为德惠,隶属于长春府。
1986年的9月14日,我背起行李,带着家里给的35元钱,只身一个人从德惠县城来到省城长春读书,屈指一算,已29年矣,那一年我19岁。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在这近30年的岁月里,几番风雨,几度春秋。虽几经社会事物的变迁,也深深感受到许许多多的人间冷暖和世态炎凉。然而,对故乡德惠的怀念,就像一首歌写的那样:“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心儿是年轻的太阳,思念是生命的火……”天真顽皮的少年时光,懵懂苦涩的青春记忆,焚膏继晷的读书生活,澎湃激扬的伟大理想,随着岁月的洗礼和时间的流逝,大浪淘沙,潮起潮落,历久弥新。
一
我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亲是县农机公司的釆购员,母亲是镇农机修配厂的修理工,家里姐弟5人,我是最小的孩子。小时候,大家都称我为“二小子”,有时也叫我“小二”。父亲为人敦厚豁达,勤俭敬业。当了28年的采购员,走遍全国多个城市,没有丢过一分钱,对农机业务非常熟练,如数家珍,每年年终都会被公司评为先进。父亲的知识面很广,能写一手很漂亮的钢笔字。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总是在对我谆谆教导的同时,喜欢给我讲一些他所知道的历史掌故和“大道理”。母亲是一位非常刚强聪慧的女人,卖过冰棍,卖过汽水,40岁时开始学修电机。电机的线路和电路非常复杂,母亲修理电机时井井有条,一丝不苟,且又快又好,从没有修坏过一台机器。我念的德惠五小离母亲单位很近,放学后我经常到母亲工作的车间,看母亲修电机,然后高兴地和母亲一起回家。记得我上高一时,母亲接了一个修电机的私活,挣了98元钱。为了学好外语,父亲领着我用这笔钱,在德惠五金商店给我买了一台银色的盒式录放机。那时候学生能有一台录放机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我非常珍惜地使用它。多年来几经辗转,现在这台机子已不知去向了,但机子里所放的《妈妈的吻》《垄上行》《外婆的澎湖湾》等那个年代流行的歌曲却一直沉淀到我的心底,成为了我这么多年来最喜欢哼哼的几首歌。
二
记得小时候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盼着过年,我和哥哥从秋天就开始用玻璃罐头瓶攒“钢蹦”,就是零分钱。埋在自家院子的地下,到过年时拿出来,好买“小鞭”。记得有一年居然攒了二元零九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和哥哥都非常地高兴,数着买来的“小鞭”,揣在兜里舍不得放。等到大年三十的早上,天还没有放亮的时候,我和哥哥就激动地从炕上爬起来,穿好厚好厚的棉袄棉裤,出去在家的小院里第一个燃放过年的鞭炮。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划破了大年晨曦的天空,响彻着整个胡同小巷,我和哥哥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不一会儿,各家的鞭炮声也逐渐响了起来。记得那时候的春节,雪总是下得好大好大,天非常地冷,冷得几乎能滴水成冰。小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口大白猪,年终时上秤能有300多斤,过年的时候,家里都舍不得杀它卖钱。那口大白猪是勤劳的母亲从小猪羔一点点养大的。夏天的时候,我和邻居家的小伙伴老德子推着我家仅有的推车子还去郊外挖过一次给猪吃的野菜。记得那一天正好赶上了瓢泼大雨,给我和老德子浇成了“落汤鸡”,推车子的轱辘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掉过了多少次。我是从9岁开始自学画画的,当时是小学二年级,那时候我最喜欢画的就是小人书里的人物,有高尔基、解放军、农民、岳飞和关羽等。姐姐带我上德惠文化馆学过一段时间的素描,因为我不喜欢画素描,喜欢画国画,在文化馆学了一个月就不去了。后来才知道,那个时候,孙文铎老师和王雅萍老师都曾在德惠文化馆工作过。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经常去位于德惠中央街的县图书馆看书学习,看得最多的是《美术》和《江苏画刊》。有一次我发现还有一位同学也在看《美术》,过去和他打招呼,此人叫魏铭睿,他也喜欢美术,后来他考到了艺术学院,我们这些年一直有联系,成为了莫逆之交。endprint
三
我记忆中最深刻、最刻骨铭心的是我在德惠实验中学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活,这三年时间可以说是我一生中学识与才华的重要积淀。那个时候,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怀揣为国为民的伟大理想和抱负,以在长沙学习时的青年毛泽东为榜样,立下志向:“身无半文,心忧天下,琐事与吾无缘。”每天坚持写日记来自省吾身,不让一日闲过,严格要求自己。那时候不知什么是享受,什么是物质生活,也不知什么是苦,只要是能读书学习就行。在我上高一的时候,在图书馆经常读一些黑格尔、费尔巴哈、叔本华的书籍,最喜欢看《哲学研究》和《历史研究》杂志,当时受西方哲学影响很深。后来又读了恩格斯的《反杜林论》、列宁的《哲学笔记》、李泽厚的《批判哲学的批判》、艾思奇的《大眾哲学》等一些课外书籍。当时对这些哲学书籍几乎读不懂,就是硬着头皮去读,凭着兴趣去啃,耽误了不少学习文化课的时间。现在想想,最初哲学启蒙的学习,对我后来在认识问题、解决问题方面是有很大益处的。高中那时候是不懂格律诗的,但我还喜欢写。高一时曾写过一首诗,曰:“三年不惊,三年不鸣。一飞冲天,一鸣惊人。要学庄王,缄默内康。成才在举,天下兴昌。”高三毕业时,母亲刚刚去世,高中毕业照上我还戴着黑纱,记得我在毕业照的背面也曾写过一首诗,曰:“三载济风雨,沧桑累万千。志大无增厚,才疏至今番。朔越复四始,意志铸其间。天地存经理,祝吾去高攀。”我那时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简直以为自己就是大智大慧了,睿智得可以。30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那真是一段心无旁骛、充满梦想、怀揣理想、奋斗拼搏的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
每每回忆在故乡德惠度过的难忘的往昔时光,是那样的青涩而又美好,是那样的迷离而又温暖,它就像从心底里流出的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河。在清末民初之时,百年前的德惠县是由沐德乡和怀惠乡划建而成的。我父母名字里亦有“德惠”二字,所以“沐德怀惠”一词成为了我一生中一个重要的座右铭。多年来它一直激励着、鼓励着我,去战胜工作、学习、生活上的困难,使我沐浴着父亲厚德的光辉,怀念着母亲惠兰的芝香,砥励品格,升华理想,荡涤尘埃,坚毅前行。
后记:此文为旧稿,后略加修改,用微信公众平台发出。挚友作家王絮兄在此拙文的几处提出了中肯的修改意见,遂又删掉所写原文,重新修改过,再行发出。感谢老絮兄的诚教指点!感谢诸位方家师友对伊水书屋及我本人的厚爱与支持!endprint